第156章 邪灵寄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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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间东海深处,孤岛突兀,群峰嵯峨,怒涛拍岸,卷起千层雪浪。

    白衣文士负手傲立,神色凝重,目不转睛的远眺东方天际。他对于天魔煞星具有一种奇异的感应,可以“看到”它在运行天轨上时断时续的加速,周边已然衍生浅绯色的星云。此乃暗星之力爆发的先兆,以前亦曾发生,力量远不及煞星位于黄道天顶时那么强大,此次的情况却有些异乎寻常。

    白衣文士近来消瘦许多,愈发显得身量颀长,面容清癯,两道剑眉微蹙,满怀心事的样子。他多次进行意念搜寻,始终无法获知夜央的寄体现在何处。假如夜央正处于沉眠期,探索不出倒也不足为怪,然而目前是临界暗力发作的关键时刻,为甚么毫无踪迹可查?

    万千太古邪灵一旦现世,整个天上界包括神魔二界在内、凡间人境的灵氛汇聚处、九幽鬼域等地的邪气俱将骤增,势必引发六界的五灵元气失调,进而影响天魔煞星的移动天轨,但影响的程度本是在他精密算计之内的,为何提前呈现星爆的景象?究竟出了甚么超乎其掌控的意外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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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雪缓缓抬起臻首,星眸中倏而闪过一丝金赤色的邪诡异芒,右手伤口开始迅速的自行愈合。

    墨释几人隐约生出难以形容的莫名寒意,不过须臾之间,那个飘浮于无间地狱半空之中的白衣女子,目光与神态竟已变的无比陌生。

    刑天却未察觉异状,哈哈狂笑道:“小丫头,兵刃都丢了,还不赶紧认输!”

    天雪容色冰冷,置若罔闻,沉声道:“盘古族的蝼蚁贱民,胆敢伤吾尊体。受死罢!”言毕纵身掠向刑天,右掌曲指成爪,迅若鬼魅。

    刑天尚是初次听说“盘古族”这等奇怪的称谓,还未回过神来,对方急袭已近至身前,连忙举盾迎挡。岂料天雪并不避缩,居然径直戳向厚重的火铜盾牌。但闻一声脆响,仿佛碎裂纸板木块一般容易,她的娇嫩柔荑纤毫无损的穿透铜盾,五指箕张,继续向前。刑天大骇,怎也没想到天雪的力量突然强悍至此。

    此时两人相距极近,刑天的长斧反而不便施展。他当机立断抛掉神斧,伸出蒲扇似的巨掌,打算拗断天雪的纤细右腕。天雪的唇角忽而翘起一弯浅淡的轻笑,似是讽刺,似是不屑,又似怜悯。她的左手,闪电般抓向刑天的胸口。

    刑天发现天雪的眉心处浮现一枚血痕印记,宛如绽放于幽冥界黄泉畔的妖艳红莲,美目中再次泛出若隐若现的金赤光芒,充满嗜血的疯狂和残酷的杀意。他终于发觉这个近在咫尺的女人不是天雪,绝对不是。可惜已经迟了。昔日战神的尸体如同一堆破絮向下飘坠,最后绵软的瘫倒在地。一具无头亦无心的尸体,魂魄散灭。

    天雪的素白衣衫上……

尽是斑斑血迹,左掌更是沾满刑天的心头血。她似乎并不在意,转身望着平台处的四名男子,面无表情的言道:“伏羲呢?又龟缩了么?遣尔等前来送死。”

    墨释与幽溟猜到这便是前晚谛妄夜提及的邪灵附体,但是天雪原本好端端的,怎么全无征兆的就丧失自身意志了?鱼菊狱和冰筹也已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匪夷所思。妖鬼附体,他们见的多了,却是首次遇到能够寄身神将且如此强狠的邪物。而且这个邪灵的寿数或者说生命力委实惊人,听其言下之意,难道是与神族首帝伏羲有仇?!千万载之前的上古三皇时代,鸿蒙初辟,六界未成,仿佛一个遥远苍茫的幻梦。“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天雪忽然凝视鱼菊狱,目露惊疑,又夹杂着忿恨与隐隐的畏惧,正待开口,墨释厉声喝问道:“你是何人?”

    墨释的思维相当敏捷,心知但凡附体,寄主本身能否恢复神智,首要便在于意志力是否足够顽强,只有心志极端坚凝者方可压制侵体邪物的意念。他不清楚天雪的意志力可否超越附体者,当前之计,惟有尽量分散这个邪灵的注意力,天雪的神识才有更大几率占据上风。即使此举无效,亦可趁机打探“她”的出身来历,以便追根溯源,寻得彻底解决之法。

    天雪闻言一怔,清丽面孔上现出茫然之色,喃喃道:“吾是何人?吾是何人……”心中一阵迷惘,无数记忆碎片纷至沓来。她记得与其争斗毕生不死不休的盘古,记得罪该万死就是不死的麒麟兽,记得盘古族的头领是两男一女,其中为首者叫做伏羲,记得陷入百余名盘古族高手围攻的险境,记得天郎为了救自己以致伤于伏羲的偷袭,记得那两男一女将天郎困入法阵,记得伏羲用一条奇特滑腻的软索缚住自己,记得在阴晦暗星上度过的生不如死的岁岁年年。

    唯独不记得,吾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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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天监的监丞大人并未等的太久,英姿勃发的新晋威武将军已快步退出恒佑殿。司沉奈认得肜宿,客气的点头致意。肜宿微笑回礼,若非此刻内心忧虑不安,又立于殿外等候陛下的召见,不宜多言,他一定乐于和司沉奈寒暄几句,并带有几分真心的祝贺对方高升。

    肜宿不谙功法武技,向来对军界将领敬而远之,认为他们眼高于顶、骄横野蛮,尤其厌烦永远冷若冰霜的天雪和永远趾高气扬的赤霞,但眼前这名男子无疑与众不同,总是那么谦和有礼、不卑不亢,就像当年的飞凌。

    望着司沉奈远去的背影,肜宿暗觉自己确有先见之明,这么年轻的威武将军在天庭中可不常见啊,最为难得的是,他不具深厚显赫的背景,获得的成就,全凭自身的努力与才干。哼,纵然天雪灭除血……

怪、刺伤魔界法力最强的大魔头,又有甚么了不起?她完全是倚仗天帝陛下的过分青睐,才破格荣任一等神将,不然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散仙罢了,甚至没进过毓源阁修习。

    肜宿对于正统神族的高贵身份,还是极为看重的,然而正统神族也同样会愤世嫉俗,一时之间,颇有些世人皆浊我独清的感觉。浑忘了若无那个“靠关系”坐上神武将军之位的女子,偌大神庭,文武百官,又有谁能挺身而出,阻杀血怪?不过他因“清高”而产生的自豪感并没持续多久,便从天雪猛然联想到自己所处的困境,一颗高扬的心儿霎时沉入无底的深渊。

    他知道,那两个貌似巧合的事件十之八九并非偶然。天帝这般宠信天雪,是否与此事有关?可他不知道,假如向天帝摊牌直言,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有些秘密好似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双刃剑,不到最后关头,无人可以断言利刃将伤及哪一方。

    肜宿再次仰望苍旻,蓦地回想起那些观星的寂寥深夜。与千万亿星辰相比,任何生灵都是渺小的,微不足道的。无论他是九五至尊的诸神之首,抑或一个小小的司天监长官。就某个角度而言,每个生灵都是平等的,再怎么卑微,也有好好活下去的权利。

    监丞大人未曾意识到这个想法是多么的大逆不道,却忽然回复镇静之态。他决定赌一把,赌注是他的性命和仕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