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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阴的凶灵沉睡于九幽邃溟海之底,业已千万载,因近日六界邪气剧增而苏醒,尚处于混沌狂暴的状态。此前它穿透邃溟海上空的重重结界,骤然出现于更天界,导致格尔康城毁于旦夕。离去后一路横冲直撞,巨大的赤红身躯蜿蜒百丈,所经之地,尽化焦土。所幸格尔康城临近东部的牙石山脉,周边荒僻冷清,景致寻常,鲜有修真者于此隐居修炼,亦无值得开采挖掘的特产,素来人烟稀少。
威武将军司沉奈、宁远将军明玉人与虎贲将军宜寿率三千精兵紧追不舍,又不敢距离过近,暗中俱是叫苦不迭。适才兵将们持续发射文部工器司特制的箭矢,距其尚有五六丈之远,便被烛阴自身的灼息瞬间熔化。如此巨蛇,纵然追上,怕也无计收服。
前日司沉奈曾在神帝初昊面前举荐明玉人、宜寿、利岁三位中阶武将参与衡门的丹苕会武,心知此次遣将乃是圣上有意为之。恰好明玉人亦在天庭中枢任职,宜寿又是年芒的副将之一,唯有利岁身为西天门守将泰苍崖的副将,无法及时调离。
初昊此举自是出于好意,毕竟神界久无战事,武将难以立功,司沉奈等人尽可利用这般难得的机会增加军功、提升威望。岂料事与愿违,烛阴的强大可怖,简直超乎所有人的预料。司沉奈已命手下返回天庭求援,请神帝派出无极殿的高阶术法师,届时以术法协助,设置结界进行阻挡。
空中传来一个熟悉的清雅声音:“司将军,速令兵士们回转格尔康城救援伤者。低层兵卒绝非烛阴之敌,莫要增加无谓伤亡。”
司沉奈惊喜交集:“天雪将军!”语声蓦地一滞,但见天雪脸色惨白,眉宇间难掩愁虑之意,而且她竟然孤身一人,未见墨释与狱王的踪影。
天雪并未应答,径直奔向烛阴。
司沉奈当机立断,沉声道:“明将军、宜将军,我跟随天雪将军即可,你两位带领其余将士且先回城,协助年将军援助仙民脱困。”
先前初昊出于某个不可知的原因,命令年芒留守格尔康城,追击烛阴的兵将暂由司沉奈代领。两将并不多问,立刻依言发令,井然有序的调遣部下按原路返回。司沉奈见状暗自赞许,心道自己果然没看走眼。他与宜寿等三位神将,均曾多次出席武部的天庆节将领集会,由此结识。
天雪御空极速,不多时即已飞升至烛阴的头顶上方,扬手便要挥出碧血剑。身后忽然有人攥住她的手腕,低斥道:“你不要命了么?!”
天雪一惊回首,竟是狱王鱼菊狱。
原来鱼菊狱离开冰筹的舟船时心情烦躁,并未直接施法离开鬼界,自也发现烛阴出海前引发的风暴异象。待烛阴腾空而起,冲破首层……
结界之际,他远远看到墨释等随后紧跟,迟疑片刻,也追了上去。
这条从鬼界直抵天界的空间之路,原本处于封闭状态,阴冷无光,布满大大小小的异次空间与违和乱界,稍有不慎,便会堕入虚空险境,不得脱离。烛阴的遽然闯入,引起无比强烈的震荡气旋,墨释始终紧握着天雪的手,却与幽溟、冰筹就此分散。而鱼菊狱进入结界之时,空间的震荡几已停止,兼且其自身功法深湛,完全未受影响,反而比其余几人更早抵达天界。以狱王的脾性,自然不愿救助仙神,只想探探烛阴的来历。若非天雪莽撞的居然打算独自迎敌,他根本懒得现身。
鱼菊狱这才发觉天雪的面色极为苍白,不禁愕然:“你怎么了?墨释呢?”
他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天雪勉力保持的镇定终于崩溃了,哽咽道:“是我……是我害了他。不晓得甚么缘故,我明明没见过这条大蛇,却知道它叫做烛阴。方才骤见之下,心里怕的不得了,一直神思恍惚,结果在穿越乱界时,墨释替我挡了烛阴的一击,然后,然后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我好没用!我要替他报仇!”她语无伦次的说着,全然忘记了鱼菊狱不久前的声色俱厉,只觉无论怎样,这个男子都是可以信任、可以倾诉的。
鱼菊狱确信凭赤魔尊的本事,决计不至有丧命之虞,天雪是关心则乱。然而天雪哀婉动人的神情,却令他心中隐隐一痛,眼中泛出不自觉的温柔之色。
远处突然响起一个女子的惊呼声:“咦?狱王殿下?!”
鱼菊狱一震,回过神来,俊美无俦的面孔上,霎时恢复一贯的冷漠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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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释最后的清晰记忆,定格于天雪那混杂着关切、忧虑、自责、恐惧的复杂神色。“不要怕,你多保重。”他深深凝视着她,张口欲言,眼前忽然一片漆黑。
意识模糊中,墨释感觉自己不断的下坠,仿佛坠入无边的黑暗深渊,力量随之迅速流失。这就是死么?他茫然的伸出手臂,想要抓住甚么,右掌中忽而出现了一柄长刀。
墨释不由自主的紧紧握住刀柄,好像握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寒风呼啸,凛冽刺骨,全身却宛如烈火翻涌般灼痛,他接连喷出两口鲜血,胸口的窒闷感稍减,身子却又转而冷的发抖。
鲜红的血液喷洒到刀鞘上,丝丝缕缕的渗入刀刃。银白色的冰冷刀锋之上,缓缓现出诡异的血色纹路,疾速的蔓延开来,遍布刀身,宛若泣血之刃。
四周涌现无数若隐若现的影子,充满血腥的煞气,将墨释层层围住,似要把他撕碎吞噬。那种阴冷而幽寂的气息,并不陌生,此前冰筹于无间地狱暂设的血灵返阵周边,涌动着类似的阴煞之息,只是此处的杀气更为浓烈。
墨释竭力聚起……
残余的真气,唇边逸出一丝浅淡的笑意,狂傲依旧:“本座就算死了,也不会怕你们这些孤魂野鬼!”
厉魂们呼号着、尖啸着,即将冲至墨释面前时,倏而纷纷消失。他虽身受重伤,阳烈之气并未消减,意志又极为坚凝。这些封印于刀中的幽灵凶魂,纵然纠结了千万年的阴息怨念,仍旧无法趁虚而入。
墨释误以为那些凶灵是因其大限将至产生的幻象,胸口处又是一阵灼烈的疼痛,如万针攒刺。锥心的剧痛令他不由攥紧双拳,右手所握的长刀传来适意的清凉温润感。随着怨灵的退散,刀身上奇诡的血纹色泽立时淡化。面对难以操控的强者,他们决定选择温驯的臣服,就像臣服于千万年前那位同样刚猛桀骜的旧主。
墨释心头一凛,灵台瞬间空明:“这是九黎之魂啊!元祖的佩刀还在我手中。不,我不能死!区区一条邪蛇,岂奈我何!”仿佛冥冥之中的神秘指引,他不知不觉忆起《魔武纵横》的心法,又忆起独湮寒的析义解悟及其关于武道的独特见解。
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也。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功以力取,道以意会,力拙意巧,力易意难……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墨释灵念倏动,福至心灵,不再理会五脏似焚的痛楚,也不再顾虑仅存的真气亦开始消散,当下静心弛意,抱元守一,逐渐进入空灵之境。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