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先去的锦斓织坊。这家令无数贵妇淑媛流连忘返的顶级成衣店共计三层,招牌十分醒目,位于城南鸿元路,与舒云玉阁所在的鼎华道仅相隔两条街。
天雪的“抓狂”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她从一层起始随意浏览,身后始终跟随着两名妆容精致的店内女侍,一名介绍各类衫裙的材质绣工,另一名不时在簿子上记录着甚么。天雪只道是店家待客礼数周到,并未着意。直至到了顶楼,她选中一条牡丹鸾凤的茜纱长裙,与阴漠彻原先那件颇为相似。女侍笑盈盈的请两位进入上宾休憩室稍候,又奉上两盏香茗。
待女侍离去,天雪方笑道:“不愧是名店,招呼客人这般尽心。”
墨释微微一笑:“要不要再转转?还有没有其他中意的?”
“不用啦。”天雪摇摇头,“我记得阴漠彻那条裙子六千白玉铢,不晓得这条要多少。雨魄给了我五张宗禄玉票,五万白玉铢足够了罢?”她不嗜奢华,对这方面完全不在行,虽感一条裙子动辄上千上万实在贵的离谱,但并不吝啬。
“你和我出来,不许花你自己的钱。”墨释淡淡的,随即补充道,“也不许和我争。”
天雪一愕,一时没想明白这算哪门子道理,一阵敲门声轻轻响起,忙道:“请进。”
五名女侍鱼贯而入,各自捧着四个锦匣。为首的名作丝琴,含笑道:“两位贵客久等了。这些分别是五件曲裾、七条长裙、两款短襦、四袭披帛,另外两件是本坊赠送的莹玉宫绦与针娘所绣的合欢?裙,还请姑娘过目。”
天雪诧异:“怎地这么多?我只选了一条茜纱裙啊。”
墨释已从丝琴手中接过账单,扫了一眼,递给她一张鸿禧玉票。原来自打天雪进店,但凡她多看两眼的衣物,墨释便示意店家记下。那个做记录的女侍,便是专门负责记账的。天雪终于搞清楚状况,无奈辞谢、反对、抗议通通无效,只好看着女侍眉开眼笑的把二十件服饰逐一装入纳天袋。
连璧城乃首富之城,锦斓织坊的女侍们更是见惯豪客,然而真正有身份或者巨富的人物极少亲自光临店面,织坊掌柜定期将新品送至大主顾的府宅,由她们自行择选。偶有中年男子陪伴年轻艳丽的女子来此选购,彼此间姿态狎昵,想来非是夫妻或正常的情侣关系。其余客人通常花销几万白玉铢便已算是大手笔。
像墨释天雪这般年貌相当容颜俊美,且出手阔绰,随随便便就花掉三十多万白玉铢的主顾,丝琴尚是初次遇见,自是满心欢喜,否则岂会赠送针娘亲制的衣饰。针娘的绣品,多少贵族仕女尚且求之不得。
墨释忽道:“那个曲裾的式样颇为少见。”
丝琴详言道:“曲裾属于深衣的一种。近年来各界女子普遍流行身着襦裙,而男子多着直裾。只是天庭的高官显贵出席祭祀、宫宴等重大典礼时应着朝服,依据神界古礼,朝服须是深衣,故而本坊依然制作各式深衣。其实曲裾最能体现女儿家的玲珑体态。”说着望向天雪,“这位姑娘不如试穿一件?”
天雪想了想,露出一丝调皮的笑意:“也好。”
半晌之后,天雪款款步出更衣间,挽着凌云髻,一袭丁香色曲裾深衣,青莲色镶边,内衬月白里衣,宽袖紧身,长可曳地,腰间束着莹玉宫绦,愈发衬得她身材高挑、娉婷婀娜。
墨释一愣,凝视天雪出神不语。
天雪略有些局促,低声道:“怎么……不好看么?”除了天庭规定必须礼服出席的场合,她一向衣着从简,这还是初次为了一个男子特意打扮,所谓女为悦己者容,不料对方的反应真令人郁闷。
墨释回过神来,叠声道:“不是不是。很美,真的很美。”他从未见过天雪身着黑白颜色以外的衣裳,没想到竟然如此惊艳,然其不善言辞,委实无法像谛妄夜一般舌灿莲花的赞美女子。
天雪嫣然一笑:“咱们走罢。只不过穿着曲裾,你可莫嫌我走的慢。”
丝琴匆匆走出更衣间,一边将天雪换下的白衣放入纳天袋,一边言道:“本坊为贵客备有豪华车轿,两位若不介意,可由坊内车夫相送一程。”不知何故,她的态度比之先前又恭敬了几分。
天雪欣然道:“那就多谢了。我们打算去一趟舒云玉阁。”
丝琴目送马车渐渐远去,方回转织坊,旁边的女侍忍不住问道:“丝琴姐,寻常人物可没资格享用那辆马车,莫非那两位大有来头?”
丝琴静默不答。那名女客的白衣质地精良,丝琴是行家,一眼便认出是出自本坊的上品。锦斓织坊的衣衫,皆在袖口或腰际内衬处以银线绣制一枚织坊的特有标记。她小心翻开那件白衣的袖口,意外发现竟是一枚小巧的金线十字标,此乃针娘的独门印记。
针娘偏爱明艳色彩,一贯不喜素色,然每年均要缝制黑白纯色的衫裙各十套,上贡当今天后娘娘。据闻天庭的神武将军天雪最爱白衣,西王母宠爱此女,因而特命针娘亲手制素衣。可是……那位男客明显不似神族。丝琴心中又是惊疑又是兴奋,岂敢多言。
天雪在舒云玉阁简单转了一圈便即离去,唯恐店家又捧出一堆锦盒。
墨释失笑道:“你慢慢逛,不喜欢的不要就是。”
“算了,我又不懂品鉴玉器。”
“想不想再去喝几杯?”墨释提议,“以前我和飞凌去过一个小酒馆,环境不佳,但酒水和下酒菜倒还有点滋味。”
“飞凌曾经溜出来和你喝酒么?天雪顿时来了兴致。
“两次而已。那小子循规蹈矩,怎会偷偷溜出来,特意告了假。”
天雪忆及昔年同袍的言行:“飞凌那家伙,有时就是婆婆妈妈的。你俩的性格并不相似,为何合得来?”
墨释笑道:“你和他的性子又何尝相似,不是照样合得来。人与人之间是否投缘,说不清的。”
两人谈谈说说,不多时马车已行近南门。墨释叫停,与天雪下了车。原来那家酒馆地处偏僻,并不在主路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