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那天,一个将来奋发有为的年轻人将把第一次葬送在妓院,就算对方是个处女,那也是可悲可叹的,男女双方都是。
我为什么选中了董青莲?出于自卑、嫉妒和对赵匡胤的占有欲?不是,绝对不是,我没有私心的,我认为男女平等、佳偶天成,赵普是状元,董青莲是花魁,撮合他们是最好的选择。以赵普的性格,应该会娶董青莲过门。董青莲不是对我说过,她站得高,看得远吗?此时没人知道赵匡胤是将来的皇帝,赵普作为天下读书人之首,何尝不是董青莲的最佳选者呢?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我原以为赵普状元爷的身份,很容易就能见到董青莲,从赵普施展魅力到补酒的药性发作的这段时间,董青莲定已倾倒在赵普的裤管之下,之后郎情妹意、一屋春色……然而我低估了很多客观因素,首先就是天气,全天都很热,晚上也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很闷,让人窝得心里难受,极想找个地方大口的吃西瓜凉快一下。暗香阁旁边有个瘦干瘦长的果农也意识到了,他运来很多西瓜,可惜,他也不想想来这里的都是什么人,进去前,我们宁愿壮阳,也不愿凉快一下。而刚从妓院出来的男人,是绝对不能吃冷东西的,所以果农生意惨淡,愁容满面,心忧果贱愿天气再热一些。这里我要说的是,因为天气热,壮阳酒的药性就发作的快。
其次就是难以捉摸的人心了。上面说过,皇上赐宴,没有一个大臣吃饱,他们基本上都来到妓院补餐。在妓院,他们不再是受压抑者,他们是快活的统治者,虽然统治的范围只有女人身体上的一亩三分地。他们之中,很多都是前朝科举出身,他们见到我们,今之视其,犹如昨日重现,但他们仍然惊讶于我们堕落的速度,刚点了状元探花就来到烟花柳巷。这种惊讶一扫而过,反正是迟早的事,早来早享受嘛。他们非常热情的邀我们入伙:“这不是新科状元和探花么?果然都是一表人才!这种事情,比起我等,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潘美一一为我们引见,那些大臣们却不怎么搭理他,自行引见。赵普看着昔日只能跪着仰视的大老爷们围着他直打转,顿时受宠若惊,有些不知所措。这下可就暴露了赵普的青……
涩,让妓女们想入非非了:“当朝状元竟然是个初哥,这种未经人事的小毛孩最没免疫力,最是好骗,定要抢在她人面前拔得头筹!”于是,不管自身美丑才艺,这些妓女全围了上来,使出浑身解术。
还有汴京名流商贾、土豪乡绅,为了钱能生钱,他们来嫖妓的间接目的就是巴结官员,自然不会放过“潜力股”赵普和我。无数宾客上前敬酒,让赵普全然不得空闲,他又要为我挡酒,喝得是我的几倍。场中各人对酒,各有各的口味,于是左一杯古井贡、右一杯竹叶青……各种美酒不知比例的参合在一起,加之先前的壮阳酒,令醉意更浓,药性更强,发作的也更快了。
最后就是董青莲的老规矩坏事。在贿赂丫鬟的时候,她面色不满的告诉我们:“自从以前一个破落书生献上一首诗后,董姑娘的眼界越来越高了,经常回绝客人,有时候一天才两三个,真急死我和‘妈妈’了。”
我心中快意,不是因为我盗版的才华征服了董青莲,而是这个丫鬟以前勒索过我,现在由于我,令她收入锐减,真是报应。
我向董青莲居住的暗香阁得意的大声喊:“今天来的是本朝新科状元,理当免试入阁。”我的得意并不是因为我一个女人中了探花,而是我的朋友是个状元。朋友当中有大人物,是值得炫耀的资本。
没瞧见暗香阁里面有什么异动,但我想象董青莲的心情肯定会激动:“状元,天下文章第一的人都迷上我董青莲了。”
丫鬟更加激动,她认为董青莲一定会接见状元,她又有小费可拿了。她赶忙进去通知董青莲,败兴回来告诉我们:“董小姐说了,任何人都一样,状元也不例外。还有,她要我告知二位,不要在暗香阁外大声喧哗,有失身份。”
此时的赵普,药性已经发挥大半,全靠着理智和读书人的信念在支撑。他潮红着一张嫩脸,口干舌燥,喘着粗重的鼻息,下身也已背叛了他。这种状态下,令他思欲翩翩,文章水平大打折扣,欲火焚身的人如何能写出关于梅花、莲花之类的好文章呢?
赵普连写了几首诗词都没让董青莲满意。暗香阁里传来一声叹息,董青连连叹气声都宛如天籁,她在叹息赵普的名不副实么?以为赵普又是一个靠裙带关系当上状元的人么?
这一声叹息,美人的叹息,当然令刚刚体会到做上等人感觉的赵普感到难堪,他自尊受挫。中药在微观上难以发展,在宏观上却堪称神奇,药性已经发挥八成,使赵普处在崩溃的一线之间。赵普改盯上那个丫鬟,这种状况,只能饥不择食、宁烂勿缺。虽然这个丫鬟颇有三分姿色,但显然达不到我的标准,这是我一手包办的人作之合,怎么可以让外人破坏?
……
我帮赵普出手了,这无所谓的,最终目的是让赵普见到董青莲,如果赵普没有喝酒,他绝对有实力获得董青莲的接见。我回想学过的咏梅喻莲佳作,以我的水平,能想起来的经典就只剩陆游的“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可我觉得,这首诗用在我身上更合适吧。瞥见丫鬟已经发觉状元郎的不对经,她喜从天降,癞蛤蟆欲吃天鹅肉。我急笔一书:“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写完立即递交到丫鬟手里。丫鬟的手使劲的接过,差点裂成两半,她恨恨的看了我一眼,刚才那双手正要摸赵普的胸脯呢。
暗香阁里又陷入寂静。我预料董青莲会接见赵普,这一句摘自明朝剧本《牡丹亭》,那可是汤显祖一生最得意之处。
只要是人都会有情。我和董青莲的几次会面中已经看出,她外表冷若冰霜之时,内心正炙热如火。这一句看似描绘景色,却是勾人抒情。姹紫嫣红无人赏识,良辰美景终乏欢愉,美好青春将成虚度,这不正是当下董青莲的处境和感受么?年华的流逝,只是一眨眼的当下,她思春伤春的心更强烈了,伤春悲秋是许多敏感人共有的情怀。现在正值夏日?那董青莲正怀抱着仲夏夜之梦……如果是冬天?冬天里还有一把火嘛……人的情欲不分四季。这又是人与动物的大不同,许多动物只有发情期。人的欲望也有最高涨的时候,正如现在的赵普,但人受过的教育、所处的环境,都有办法自我克制。
丫鬟让赵普进暗香阁,她的好梦落空了。当她退而求其次,将目标转向探花之时,我将钱递给她,贿赂她放我过去。爱情在许多人眼里可以买来的,这位颇有姿色的丫鬟还不急得嫁出去,是因为她认为自身的价值还没到最高值,还不到出手的时候。女人,最黄金的年龄是18到22岁。
好奇心就是千里眼顺风耳,我又要偷窥了,就象父母第一跟踪儿女独立上学那样。赵普进了暗香阁,里面的摆设和我当初来时没什么变化。董青莲背对着赵普,倚在窗口,房里没有一丝风,她头上没有汗水,心静自然凉,没有因为状元赵普的出现而心中慌乱。
赵普满头大汗,衣衫湿透,身体散发些许异味,这是让女人最受不了的,赵普给董青莲的第一印象非常差。董青莲越是平静,赵普越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他现在可是状元了。赵普盯着董青莲只肯给与的背影,蛮腰丰臀足以令他更加难耐,想要看董青莲正面的欲望更加强烈了。
不管是有意的挑逗还是天生的矜持,董青莲只给男人背影,是一种杀手锏。不过,她万万没想到来见她的状元郎会先吃下“补酒”。
从我偷窥的角度,我……
可以同时看到他们两个在干什么。我看见赵普紧拽着拳头,极力自制。忽然,他将拳头放松了。“赵普忍不住了么?好戏要开始了。”我激动的想。事情却向另一个极端转变了片刻,只见赵普走到桌几边喝下一口茶,这茶当然是好茶,有静心的作用,不过,没经过主人允许就喝别人的茶,董青莲脸上不高兴,觉得赵普很没礼貌。
同时,赵普拿起桌上的一本书,轻轻朗读起来,声音朗朗悦耳。唔,真是好主意,读书人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就是书,赵普,真是一个令人敬佩的君子。我想:“这样也不错,以赵普的才华,照样可以迷倒董青莲。”
然而,董青莲却不这么认为,她依然没有转过身,说:“这本《论语》便是你偷得状元称号的工具么?只会汲取前人的东西,自己竟豪无新意。”
赵普一怔,说:“董姑娘怎么可以这样侮辱我,我是靠真才实学考上的,很多人,乃至皇上都可以为我证明。”“倒是董姑娘你背身待客,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子该做的吗?”
董青莲“哼”了一声,说:“对靠作弊得来的状元,我也只能这样。”
莫须有的罪名,赵普就算脾气再好,也会大怒:“董姑娘,你有什么证据这样说我!?”
董青莲说:“赵状元刚才献了四首诗,前三首境界平平,最后一首却陡然逆转生辉,足以载入史册。这难道是赵状元急中生智写出来的?连字迹都相差天壤。想来,赵状元科考时的文章……也是请人捉刀代笔……”
“该死!一时情急,笔走龙蛇,又写成了伟大的‘毛体’字。”我思虑不周,以至赵普被董青莲误会,背上了污名。
赵普正想辩解,董青莲已经吟出《牡丹亭》的句子,在事实面前赵普无言以对。他放下书本,注意力再次转移,眼神起了变化,欲望中似乎交糅了一种对女性的仇视。
赵普站起来向董青莲的背影慢慢走去,他说:“你又好的到哪里去了?你单凭我一时的命运,就断定我一生的好坏,就这样鄙视我,抛弃我……觉得别的男人有才有势,就把我们的誓言甩上九霄云外……”“你知道吗?!为了能体面的回乡迎娶你,我在外面受尽了欺凌冷眼……”
“不对劲啊!怎么是这种台词?”我立即发觉“糟糕!补酒令赵普范迷糊了,他把董青莲幻觉成青梅竹马的那个女孩,也就是听信我片面论断而误会终生的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赵普曾经说过,他和她是在窗户边认识的,赵普刚才喝茶读书,就已经开始代入角色回味当时了。
董青莲也听出来了,她扭头,绝美的素颜和赵普打了个照面。赵普看着这张脸,他笃信的理念败阵了,欲望彻底占据了主动。同时,在此刻赵普的心……
里,女人越美丽越是可恶,她们专为坑害男人而生的。
赵普扑向了董青莲,一半是欲望,一半是间接的复仇。
董青莲夺路而逃,她没有喊救命,那样会引来看客。而躲在暗处偷窥的我,没想到一场男才女貌会演变成这样,不知该不该去阻止。我看到梳妆台上有一把做针线活的剪刀“董青莲有没有这个勇气捍卫自己的清白呢?”
董青莲拿起了那把剪刀,不是自杀,她刺向赵普。欲望和仇恨结合的力量是强大的,文弱书生赵普有了无穷的力量,将剪刀打飞,正好飞向我所躲藏的位置。
董青莲跑向我这边想拾回剪刀,或搏斗或自裁。赵普急红了眼,也扑了过来。赵普抓住了董青莲的衣角,只听到锦裂之声,董青莲栽倒,撞倒了遮掩我的墙板。
一个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现在董青莲眼前,那就是一颗救星。她也无暇细想,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惊惶呼救:“罗公子,救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