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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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吩咐你们的?我不要垃圾!”

  柏原冲进公司招聘设计人员的应试场,将一打文件甩在了主考员的公桌上。

  “怎么还有一个不入流的本科院校毕业生?”

  柏原敲着桌子,声音很响,以致在场的五十多位竞聘人员都睁大了眼睛。

  林苏听见是在说自己,停住了手中的笔,猛一抬头,却看见那个摔断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然而却蛮不讲理的人站在前面。

  这次的他,是在骂自己。

  “只是……对不起总经理,是我们错了。只是这个人前几轮考试成绩非常优异……而且,而且您也没有说本科生就不要,所以……”主考员张皇的辩解道,“我现在就让她走人……林苏!请你退出考场——“

  柏原猛一抬头!

  却见,林苏已经收好画笔和画纸,背起了包,站了起来。

  刚看见他就来火,现在正好趁这个机会赶紧走,免得这个不讲理的人再说一些难听的话。

  柏原低下头,再仔细一看文件,上面赫然写着“林苏”二字!而自己只留心学历一栏没有看到姓名。

  忽然忆起,在林苏家,她贴在墙上的画……

  柏原追了出去——喂!

  林苏没有回头。

  “如果你连这点羞辱都受不了的话,还怎么在这人才济济的大公司混下去?”

  走出老远的林苏回过头,站定了。

  “现在没那个必要了,我放弃竞聘!本人还不想在这混呢。但我要说,我是本科,但我绝不是垃圾!”

  林苏转过严肃而倔强的表情,疾步离去。

  “我觉得也不是!”柏原的声音很大,好让越走越远的林苏听见。却引得路过的员工都驻步望着他们年少魅力的总经理。

  “你被录用了!”

  柏原这句话,林苏听得很清楚,她没有听错。

  柏原的声音再次从后面传来。

  “设计部,六楼。”

  当她转过身,柏原已经在几个随从的跟从下,向走道那一边去了。

  刚完成学业,就被召回国直接担任总经理。在别人眼里,董事长老糊涂了好像是。柏原只是初生牛犊,年纪太轻,没有任何经验可言。可是付崴心中有数,柏原一定可以带给他惊喜的。

  他不是相信柏原,而是相信这么多年对儿子的精心打造一定会卓有成效。自小就看出二儿子聪慧过人,必定出息,于是把他当作树苗一样施肥修剪,柏原的才智就是让自己更加被束缚,更加不快乐。相比之下,哥哥柏山快乐多了,父亲对他很少管理,柏山只在国内上了一所大学,按照自己的意愿到公司管理事务,他现在任越南分公司的经理。

  他从不知道自己的二儿子不喜欢公司,柏原不像他哥哥那样热衷于公司事务,他只爱篮球,从小就钟爱着NBA。像他哥哥那样理所当然,顺顺利利的接管父亲的事业是他最不想要的。然而初中毕业,父亲就逼他离开了家人,到国留学。读完硕士又被匆匆召回来,接管日益衰落的公司。

  为了熟悉公司业务,这几天,柏原累坏了。

  晚上,当整个城市只剩下耀眼的霓虹依旧繁华的时候,他透过办公室的窗户,饱览着这个大都市。

  风吹开他那遮住半额的刘海,清凉的感觉让他沉醉。望着满天星斗,他问自己,难道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吗?拥有一家大公司,有着多少人仰慕的财富和地位,管理着几千名员工。这些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可是,柏原却觉得不快乐。

  柏原很小的时候,暴露出来的对篮球狂热的爱被父亲及时遏制。柏原在父亲的精心安排下学习长大以后管理公司的技能,学习那些他不想学却不得不学的东西。梦想一生与篮球为伍变成了奢侈。

  现在,他管理起公司,没有父亲安排的那么多人盯着他了,没有人再会不断的告诉他,董事长传达指令,让他做什么。他有买篮球,玩篮球的自由了。可是他却没有了时间,甚至,没有了心情。

  柏原很早就接受了命运的走向,觉得学成回国管理公司,理所当然。

  可是,当静下来的时候,那不眠的灯像一根根针刺痛着他同样不眠的神经的时候,曾经的梦想便像鬼魅一样向他侵袭。然而当天一亮,被手机闹铃吵醒,勤恳的秘书前来汇报,他便没有余力顾及别的,眼前的事情让他忙到没有功夫再去思考。

  付崴看着儿子的一举一动,打算等到自己不能再做事的时候,就把公司全部交给柏原,自己一生的心血也就后继有人。

  柏原却被父亲精雕细琢,所作所为都在父亲的规划里。

  他本是一个叛逆的人,父亲的自私给他自己带来的是更加不和睦的父子关系,给儿子带来的可以说是不幸,尽管别人看来那是天大的财富,可是,不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正是最大的痛苦。

  “快,阿丁,赶去机场!”

  柏原看了看手表,往车里一钻。

  司机阿丁立刻开动,将车子从公司大厦前面的广场弹了出去。

  由于忙碌,柏原差点忘记思琪回来了,也许现在已经到达了。

  几天前,思琪就从遥远的欧洲飞来电话告诉柏原回来的时间,让他务必去接她。

  赶到机场,柏原立刻下了车,看见思琪已经站在不远处东张西望了。看见柏原,她欣喜若狂,一下子扑到柏原的身上,搂住他的脖子,激动的说:“柏原哥,我想死你了!”

  柏原放她下来,拍拍她的肩。

  “我也很高兴!走,为你洗尘。我请你!”

  思琪自小是付家的邻居。小时候,柏原、南风和思琪年纪差不多,天天在一起玩耍。柏原最大,思琪小些。

  两位哥哥都很喜欢这个可爱的邻家。

  童年是短暂的,记忆却是长久的,那短暂的回忆是每个人心中最原始最纯真的童话。即使长大了,儿时的伙伴各奔东西,但那只有片段的回忆,也会让他们一见如故。然而,思琪对柏原,不仅仅是一见如故。

  付崴却是异常的喜爱这个孩子,看起来远远胜过付家兄弟。虽然是邻居的孩子,却亲似一家。付崴平时总是正襟危坐的,没见过他对谁可亲过,对自己的二儿子经常训斥,却偏偏喜欢这个小孩,

  也难怪,小思琪长的甜可爱,又聪明伶俐,到哪里都有众多的鲜和掌声。上学后,她成了学校的明珠。每次得了奖状,她第一个拿给看的就是付伯伯。

  思琪是在付崴的资助下到巴黎留的学,这个时尚之将思琪熏染的枝招展、与众不同。

  这次回来,一是听说柏原哥也回国了,而且管理起了公司;二是因为付伯在来电里告诉她,有让她来公司协助柏原的想法。

  思琪当然是一百万个愿意了,不知道这些年她有多么想念柏原哥。

  异国他乡,思琪难免会寂寞,寂寞的时候,喜欢对着月亮轻声说着“哥,我想你”,权当柏原听见了。

  她总是回忆柏原哥那微微笑的脸,思念他轻轻拍在自己肩上的温暖的手,还有他那会担心自己而皱起的眉。

  “柏原哥——”

  “嗯?”

  “这些年过得怎样啊?”

  柏原咽下口中的牛排答道:“嗯,蛮好的。”

  “那你有没有想我啊?”

  思琪睁大长长睫毛的眼睛,看着柏原,声音很甜。

  “有啊,当然有啊!对了,你在巴黎感觉怎么样?”

  柏原的刀叉动的缓慢,略露倦。

  “时尚之都,当然好啊!导师对我很好,外国朋友也不赖。只是没有柏原哥陪我玩,感觉好寂寞,我的那帮朋友没一个知心的。”

  “那我有罪了,看来,我应该每天寄一只棒棒糖给你的!”柏原打趣道。

  “你竟开我玩笑!这么多年没见我了还不体贴体贴我,却拿小时候的事情取笑我!”思琪假装生气,放下了刀叉。

  “是的哦,好像那个时候你好喜欢哭,我和南风只好给你喜欢的棒棒糖,你立马就不哭了。记得一次南风了家里的钱,买了一堆棒棒糖。说是把你惹哭了,大哭不止呢,只好用这个去哄你了。否则你一定会在老爸那告一桩,后来还被叔叔打了呢。”

  柏原疲倦的脸上露出那让思琪再熟悉不过的微笑。

  “你的牙齿就这么坏了,你一开心,那几颗黑的牙就暴露出来了。本来是蛮漂亮的一张脸,活生生的被破坏了。你一脸的泥巴,嘴边永远都是糖渍,就那副模样了,还那么自信的咧着嘴巴,不是哭就是笑。那个情景,有够惨的——”

  “叫你取笑我!”

  思琪用叉子挑起果酱向柏原脸上抹去。

  “你又无理取闹了!”

  柏原及时的闪躲,避过了这一劫。

  可不巧,庆幸之余,思琪早已将那叉子上鲜红的果酱抹在他的额头。

  思琪咯咯的笑起来,拍着手,“我又胜了!”

  邻座的人寻声望过来,看见柏原狼狈的样子,笑了起来。

  思琪递过一张洁白的纸巾,柏原一把将其抓了过来。

  “我有要胜你吗?那么高兴……”

  是的,思琪知道,柏原哥从没和他抢过什么,什么都让着她。小时候玩游戏,怕自己哭,他总是故意输给自己

  想着小时候,思琪看着柏原,继续笑着。

  餐至结束,柏原的牛排剩了好多,料理碰都没碰。他喝了点果汁,润润喉,这才感觉舒服点。

  如果不是陪思琪,他根本不会吃晚饭。

  “进去吧,伯父伯母肯定想你了,带我问声好。”

  柏原勉强做出一个笑脸,转过身来深吸了一口气。

  真的,白天公司的事忙坏了他,已经两没合眼的他为了远程回来的思琪,他把自己未来几天的微笑和精神都透支了。

  此刻,他只想躺下,哪怕是昏过去也好。

  “柏原哥——”

  柏原一惊,回过头。

  “你不进来吗?”

  灯光昏暗,柏原看不清思琪,却清清楚楚的听见她的声音。

  “天晚了,你飞了那么久,该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如果想邀请我的话,改天就好啦。”

  柏原是为思琪着想。思琪也知道,只是有些惆怅,看来柏原哥不知道她在飞回的途中是多么兴奋。时间一秒秒流逝,她的心跳就越来越强烈。想到即将见面的柏原哥,她哪里还有丝毫的倦意。

  “那好吧,改天一定叫你来我家吃饭!你一定要来!”

  刚进车的柏原摇下玻璃,做了个敬礼的手势。

  “随时效劳!”

  于是,在思琪的守望下,柏原和他那雪亮的车子消失在了昏暗的灯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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