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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这层道理,老周尽力向琳琳解释了,告她说,可别看不起你现在的职业,那都是多少圈外人梦寐以求的行当啊,最起码,你现在的医院,无数苦学上五年、八年的医学院大学生都进不去吧?那就说明它至少有着不小的内在价值。

    琳琳歪着头,也不知是否听进去,不过后来倒是不提这茬了。

    由于她只要不值夜班,就会在天黑前给老周打电话,结果很自然也就进入了老周的夜生活圈。渐渐现,她无论喝酒还是唱歌,还都是把好手,看来潜力不小,全看怎么开了。期间她又暗示说,其实自己的主要强项还是跳舞,老周装没听见,心想总不能把你带到那个黑灯舞厅里去吧。

    这天又喝多了点。回家的路上,她一定要到老周的住处去看看,声称你不让我看,就是有别的女人。老周没办法,又不能把她拽下车丢到马路上,便带她到了住处。

    她将大小房间都视察一遍后,领导似的点头肯道,还象个人住的地方。随后便倒在那张不常住人的床上,说你到那屋睡吧,我这种常值夜班的人,在狗窝里也能睡着觉。

    老周心想她还挺含蓄,至少没直接来扒我衣服。

    老马终于走了。原来这世上什么事都会生,即便你从不去想它,也不会阻挡它的步步临近,直到将你淹没。

    老周最后赶到他床前时,已是他弥留之际。空中是吊瓶,床头柜上是另一种注射用的什么泵,泵后还有台仪器,上面连出几根塑料管,分别吸附在老马胸前,从而在仪器上显示出老马即刻的心率、血压等数值。

    老马枕边扔着张纸,上写一个周字。老马的孩子对老周说,早晨他已说不出话了,便用笔写你,我们才叫你来。

    老周将纸叠好揣进怀里,然后坐到最贴近老马的床边。老马此刻已没有了任何行为能力,眼神是直的,嘴唇碰到湿棉球也不再会本能的蠕动,手指更是冰凉,惟有大张着口,伴着鼻孔里氧气管的咝咝声,粗重的喘息。

    “老马,”老周轻轻唤道,“我来了。”

    老马毫无反应。

    老周泪下如雨:“二十年,老马,咱哥俩风雨同舟,酸甜苦辣,有你这个朋友,我周建龙没白活呀。你说人活着是为什么,我从前一直也想不明白,直到前些天,还把自己绕得睡不着觉呢。但一到了你跟前,我却明白了另一件事,什么才叫活着的快乐,那就是,能跟你这样的朋友,一起分享所有的故事,就是最大的快乐。有了你,我活一辈子就等于活两辈子了。老马,往后你每天晚上托梦给我吧,告诉我,你同不同意我的想法……”

    耳边听老马的孩子一声惊叫:“他流泪了!”

    老周定睛看去,见老马的眼角果然坠出了一滴液体。

    老周放声大哭。

    床边已站满医护人员,紧盯着床头柜上仪器中的心率波段。但见那波段曲线,急促的一跳再跳,瞬间,直了。

    “十六点三十八分。”大夫冷静的宣布。

    老周坐在老马墓前。他让老周的家人们先回去,说自己再坐会儿就走。

    墓上还没来得及立碑,只是一块黑色大理石板,铺满鲜花。

    老周继续他那没完没了的念叨:“伙计呀,我还有好些事,都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关于沈红,小兰,还有我自己惹出的老笑话,新笑话,你都不想听了吗?从前一喝起酒来,王校长还说咱俩是同性恋,他哪能理解咱们这关系,这叫纯粹的黄金搭档,狼狈为奸啊。现在你走了,让我半夜睡不着的时候,再给谁打电话?你这个狼都走了,我这个狈可怎么办哪。”

    老周开车回城。走到一处路口时,前面堵车,原因是正值附近中学的放学时间。

    一群群孩子从车前拥挤而过。尽管神色不无呆滞,但可以肯定,个个都怀揣着飞向远方的梦想。

    这里也是老周的母校,当年自然比现在简陋多了,学生也少,能考上大学的就更少。如今学校的大会议室里,还挂着一面老周挣的大锦旗呢,上写赠给周建龙同学所在学校。当时他参加物理竞赛在全省拿了奖,那是该校早年间的最高荣誉。

    如今再向校园里看去,经多年改建扩建,早已找不到昔日痕迹了。老周勉强将一个想象中的少年身影塞进校门里,让他到里面自由走动。那是个满脸青春痘的男孩,正终日忍受着性压抑的苦恼,偶尔瞟一眼不远处的女同学,随即便漫不经心的吹着口哨,晃向教室。

    当时老周所在班里只考出两个大学生,另一个平日成绩比他差远了,读的大学也不行,但后来却出了国,据说还找了个美籍华裔的老婆,如今已勤奋的生了四、五个孩子。

    还有个小子,当时只考上个中专,毕业后分到一个政府的办公室里打杂,从恭恭敬敬整理文件做起,后来成了局长,如今是县委书记。

    而周建龙同学,追了二十年的时代风尚,商海里折腾个溜透,最终竟只是落得个非主流的边缘角色。一种市场经济,若几十年搞下来,只是导致在海里扑腾的大多数人还不如岸上站着的风光,则这种游戏也就太可悲了吧。

    身后喇叭响成一片,老周才觉,眼前路面已空空荡荡。忙停止呆,继续上路。

    天亮时,老周被人挠醒。又是昨晚没走的琳琳,看来她在得寸进尺。

    “老周,咱们结婚吧。”她说。

    老周眨眨眼,定睛看看她,大有摸下她脑门的想法。

    她却一骗身钻到老周的被窝里,紧紧搂住他:“你还别给我装深沉,娶我这么一美女,偷着乐去吧你。”

    老周无奈道:“你说哪儿去了,是我觉得配不上你呀。”

    她一撇嘴:“这就奇怪了,我还没嫌弃你呢,你这能算是理由吗?”

    老周道:“我这不是自觉吗,俺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她无意争论,却动手扒起了老周的衣服。上帝呀,这是什么时代。

    在老周骨子里,其实还是向往那种女人一再婉拒且欲说还休的意境,但如今,分明是遭遇了新一轮的身不由己。

    事毕,琳琳偎在身边问他:“你说,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地方?”

    老周还真想了想,弄得琳琳都有些不满了:“我的优点就那么少吗?还得想这么半天。”

    老周终于看着她笑道:“我还真是挺喜欢你身上的一点,但前些天还没明确意识到,属于一下子感觉挺好,但又说不清的那种。”

    “那现在想清楚了?什么地方?”琳琳急着问。

    “就是,你从来不化妆不带饰。我也在医院里注意过,并不是女大夫就一定这样,说明这并非职业习惯,纯属你的天性。”

    琳琳点头道:“女人不化妆不带饰,就可以为男人省钱对吧?”

    “当然不是这意思了。”老周忙解释,又觉得似乎不必解释。

    本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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