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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早八点醒来,老周依然不愿动弹。躺在床上还想,莫非整个人就这么废了?

    九点,起来泡了碗方便面。将盖拢的面碗放在床前的桌上,顺手摸过一个边角打卷的笔记本,翻开,每页都是密密麻麻的电话号码。又将手机摸过来,嘴里懒洋洋自语道:“干点事业。”

    一通电话打了半小时,无非是些常规性问候和场面上亏欠的礼数,该维持的维持,该找补的找补,这是一个项目虫与普通工薪族的日常区别之一,绝不能让有价值的关系渠道日趋衰萎。收起线再看,面早馕了。三两口吃下,碗丢到废纸篓里。人还是不愿动。

    自然,他不愿动也会有人让他动。很快就有电话接连打进来,内容五花八门。

    有人看中了一幢银行搬新家后撇下的旧建筑,想拉他合伙开一家省内最大的洗浴城,从一楼到十楼,全有节目,目标是全面赶超赖昌星的红楼。老周心说,这他妈是弄个雷来让我顶呢,在共产党的地盘上,你听说谁能干这种事一直不翻船的?有吗?这倒不是坚信什么正义邪恶谁战胜谁的问题,而是谁干的事该不该遭天谴,那都是心里有数的。遂哈哈了一阵,道是再说再说。这路人你还不能完全回绝他,若是对方铁了心就打算将此事进行到底,你迟早再怎么闪躲撇清,也会半深不浅的沾上点。前些年进去的一些人中,不乏与老周关系密切者,就是这类道理。能将自己始终留在大牢外面,就该算是最起码的行事底线了。

    有人好心提供项目信息,说得知电业系统内最近有项资金政策,想必对你比较有利,何不探听一番,及时操作它一把。老周一时倒也不知虚实,还真不敢随便推掉。遂一连拨出十来个电话,详察有关事宜。最后发现,此事跟自己基本沾不上边。无论电业还是银行体系内部,都早已科室林立,人满为患,专等有点新冒出来的事干干,从中也蹭点“水电费”,哪还会留有空间,让自己这等外人染指。

    要说这也该算是项目业内的一种必要素养,就是天下无论啥事,都不认为会跟自己绝对无关。机会都是挤出来的,它比时间更像女人的乳沟。但话又说回来,在这种不拿自己当外人的精神驱使下,便势必要浪费掉大量的前期投入,既有时空的折腾,也有费用的铺垫。满腔热情的扑向十个项目,能有半个开发出点眉目,就得算没白忙活。

    于是,老周最后又将电话打给提供信息者,道了谢,解了释,此事亦算告一段落。回头想想,这些家伙们是不是故意将个搞不清楚的消息透露给自己,让自己瞎忙一气,只为帮他们了解深层实质呢?太有可能了。妈的,孙子,这是看我老周好使唤啊。要说人笨了也有笨的好处,就是总会有人来帮你,而能干了也有能干的坏处,就是总会有人来害你。没办法。

    还有人出了点小车祸,希望老周能在公安上找找够份量的人,给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老周问他此刻在哪呢?回答说正在事发现场,警察刚赶到,这不抓紧做功课嘛。老周眼前顿时浮现出一幅画面:警察们正忙着对两辆烂车拍照取证,两名当事人却都在忙着打电话,好像全都朝中有人的模样。真他妈操蛋,如今不拿自己当普通人的主儿是越来越多了。遂告他说,先配合警察处理完现场再说,反正明摆着的东西赖不掉,瞎忙活反倒还缺少一份态度。对方忙道是是,回头再麻烦四哥。老周收线,心想又他妈给我预约到来日去了。

    又有人让个兼职卖身的小漂给缠上了,说该给的钱早给了,却就是成天电话打个没完,看来是吃定了自己,问四哥你看该怎么办?老周一听这种事就来气,遂冷笑道这是你们床上的事,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对方急道,你总不能看我毁在这骚货手里不管啊四哥。老周道,那你就编个事,说你最近大赔了一把,再找几个人配合一下,让她信以为真,看你没钱了,不就不缠你了?对方却吞吞吐吐道,可是,她好像还真不是为了我的钱,还说什么我越穷她越喜欢。老周不由哈哈大笑,说那你就没救了,神仙也救不了你,因为到了你这一步,已经全是她在牵着你鼻子走,你再怎么表演都没用了。我可等着喝你的喜酒!

    收线,敛起笑意,老周忽然想,看着别人这么瞎忙活,倒也能给自己带来几分清醒。

    又见了一次双萍。

    似乎隔的时间有点久了,尽管她面上并未有丝毫的介意。

    见面后的内容无非还那些,只是快分手时,她忽然冒出个奇想:“我想要个孩子,咱们的孩子。”

    老周一楞:“你想很久了吗?”

    “是啊。现在的生育政策放宽了,很多城市人也都可以再生一个,找找关系,顶多罚点钱。孩子生下来以后,一切都不需要你管,完全由我自己把他养大。”

    老周有点惶惑:“这是个大事。咱们再考虑考虑,另找个时间仔细商量吧。”

    心说了,开玩笑,生养个孩子,哪有那么容易!中间的千山万水,简直都不堪想象。

    但双萍既然提到了这茬,便不肯将这念头随便打消:“我不管那些,反正有个感情的结晶总比没有好。”她还挺犟。

    老周只好先缓声道:“其实,我也想过多少回了。但无论如何,还是觉着感情上的负担太重,怕咱们俩都承受不了。”

    “我说了不用负担嘛。”双萍继续执拗道。

    老周叹口气,给她掰开揉碎了分析:“你看啊,先说咱俩,即便你再怎么说不让我管,一旦孩子生下来,我能不当回事吗?打电话要问,找机会要看,甚至你也会想办法带来让我多看两眼。但真碰上孩子生病的时候,我却不能亲自到现场照料,心里什么味儿?长大点上学了,又要随时为他各种优缺点操心。孩子听话还好,万一不听话,还不能实话实说,恐怕想死的心都有。

    “而且这还是轻的,最大的精神压力更来自你老公家里那边。假定他们永远不知道真相,把孩子当成亲生的一样疼,你心里又是什么味儿?一天天看着他们被蒙在鼓里,欢欢喜喜的跟孩子亲热,你受得了吗?你不是那种没心肝的女人,跟外人生了孩子,还能一直心安理得的瞒着老公一辈子。你本来就觉得他们家对你太好,好象欠了他们很多,如今再弄个孩子去骗他们。几十年过下来,你首先就会精神崩溃。

    “何况,在现今的社会,想完全瞒住孩子的血缘关系,也越来越不可能。一查体就会知道血型,万一生了急病就会需要家人输血,还有相貌,越长越不象当爹的,谁还是傻子吗?像现在咱们这样见面,可以说见一回等于赚一回,万一若干年后被人碰见一次,那也只是一次的概念,最终谁也不会了解全部的真实情况。但孩子的事一旦暴露,那就等于将在此之前很多年的历史都大白于天下了,不堪设想啊。”

    “你这个坏蛋,别说了。”双萍泪如雨下。

    停了一会,老周又开口道:“我还没说孩子那边呢。等他长大以后,万一听到点风吹草动,感到点蛛丝马迹,幼小心灵还可能会发生扭曲、变形。你看过电影《菊豆》吧?”

    双萍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并拿大拇指使劲掐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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