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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老周走出火车站。车放在x市了。

    电话响,一个京片子嘴在里面吆喝,喂,您周总吗?我是郑姐的办公室主任,来接您了。您下车了吗?老周忙说下车了,刚出站。京片子说,那您到停车场来找我吧,不好意思了,这么多人呢。老周说没事,你那停车场怎么找啊。京片子便如此这般的说了一番,但老周却越听越糊涂,俩人掰扯了足有十分钟,最后老周忽然心念一动,问,你这说的是哪个车站啊?京片子说,当然是北京站啊。老周说嗨,我是在西站,大概是郑姐没跟你说清楚吧。京片子大惊,跟着又一连串的解释,从昨晚的喝高了到今日凌晨郑姐把他突然叫醒等等。老周说算了,没关系,我自己打车过去吧。

    收起电话,老周想,这他妈半天的漫游费都够打车的了。北京人真牛啊,楞能嚷嚷半天整不明白关键问题。

    一到郑姐公司,马上点头哈腰钻出来一人,模样跟小地主似的,裹件旧面包服,胡子好久没刮了,长一块短一块的,眼珠泛黄,一笑满嘴牙龈。老周马上明白这就那个有辱使命的办公室主任,赶忙报以大度谅解之态。俩人拉扯着进门坐到一条长沙发上,手还搂在腰间舍不得撒开呢。

    这人姓胖,挺奇怪一姓。老周以前来时没见过他,据他解释说过去总在外地跑,最近刚调回总部的,早就久仰周总的大名了,这不一直没机会认识吗。

    于是俩人转眼便成了好兄弟一般的交情,当然其中不乏老胖为弥补自己过失而夸张煽情的成份。然后,老胖才拨电话通报了一声,扭头告老周,郑姐请您直接进去。

    这儿外面是个敞开式的大办公间,有几个男女员工正做埋头办公状。另有个单隔出的里间,老周推门就进去了。不想里面还有俩客人呢,但郑姐一摆手示意他坐下,口称没关系,都不是外人,然后继续对面前两人讲话,语音铿锵。

    “我这公司,咨询实力是全国一流的。”她用一根指头轻轻敲着板台,神色严峻。“我的专家,脑袋里装的绝对没有书上现成的东西,而全都是来自市场和企业一线。我们追求的东西不是真理,因为所谓真理应该是放到哪里都对的东西。而中国的国情决定了,没有这样通用的东西,只能是每个企业根据各自的情况,来摸索自己的独特道路。所以,我们追求的是,让每个客户企业都拥有自己的传世家训!”

    两个外地人脸上充满了高山仰止般的表情,心里肯定在想,这回可算遇到真神了。

    然后郑姐连珠炮似的扔出一个个著名企业的名称——这都是我的客户(其实老周明白,谁还能到那些大公司里挨个调查,再说越大的公司头绪越多,即便只给人家一个外地的分公司上过一次课,也就成她的客户了)。

    又甩出京城的一大批如雷灌耳的专家名字——这都是我的长年顾问(这老周就更明白了,想让他们中的谁给你服务当然都行,只要出得起足够的费用)。

    两位老板只剩下五体投地。但既然做为谈判对手,总不能光让人家牵着走。两人憋了半天,终于提出一点要求:能不能,先请一位贵公司的专家到我们公司去一趟,了解下情况,讲讲课,分析分析初步的对策方向,然后确定签约的咨询内容。当然,本次前往的各种费用及报酬都由我们公司承担。

    “没问题。”郑姐没等他们话音落地,就以一个豪迈的手势斩断了他们的游疑。“我的专家明天就可以陪你们一起过去。”

    没多会儿,郑姐把那两位送出了门,很快又咯噔咯噔的回来,远远伸手冲老周一压,“你坐,等我先打个电话啊,别一会忙忘了。”说着便操起话筒一通狂按。

    “喂,胡教授吗?对对对,就你郑姐我,当然有好事了,给你送钱算不算好事啊?呵呵,是这么回子事,刚才呀,有俩外地的土老帽暴发户,来北京想找些高人给他们搞搞品牌战略。按照惯例,我们还是先派个专家去他们企业走一趟,一来呢了解下情况,二来也顺便给他们讲上半天课,增强点他们的信任度。这不就又得您出马了,时间上没问题吧?对,内容花哨点,全给他们煽晕了算!对呀,蒙这些地县级的老板不是您的强项吗? ”

    老周一直安静的观赏着她,而她也始终眉飞色舞,旁若无人,一连七八个电话,从内容上看,是把给这俩外地人下套的全过程所需人马都置办齐了。

    这就是京城女强人。大眼大嘴大骨架,基本不化妆,胸脯更是一马平川,如此也正好少些累赘,可以在工作中更加利索干练。如此酷猛之人,世上还有什么障碍不能摧垮!

    她出身侯门,父亲生前曾亲手提拔过许多干部,如今这些人的名字提起来都已如雷贯耳。但自幼家教刻板,令她觉悟太晚,满世界的人都忙着抢钱多年了,她还一直在个公益组织里干些出力不讨好的事。直到近年才挂在该组织名下拉出个公司,取了个大而无当的咨询名头,从此便可想见,国内真就没她找不到的人,更没她做不了的业务了。

    老周先是在多年前跟她老公打过交道。那是个国家部委的小官,当年农村兵出身,苦苦打熬多年,终得娶到了首长家闺女,并扎在了京城。当时老周把他老公喂得太足,连回乡省亲这类私事都全程包办下来,很自然也就跟这位郑姐混熟了。京城女子素有性情豪爽风范,几顿酒喝过之后,俩人竟成了莫逆之交。后来在办某些事情时,她老公那人毕竟有些身份上的不便,倒不如让她几个电话来得痛快。于是老周干脆跟她开始了战略合作,反正她跟老公如今也分居多年了,俩人各归各,完全没必要也不会掺到一块。

    时间差不多过去了半小时,她才扔下话筒,长吁口气。“不好意思啊,”她冲老周疲惫一笑,“瞧我忙的,好在你也不是外人。”

    不待老周表现出谅解式客套,她已咯噔澄冲过来,坐在了对面的另一张沙发上。

    “你那事啊,我都给你联系好了。”她说。“不过得等晚上,咱们到董老家去,不消片刻,管保马到功成。”

    说着一抬腕,“哟,你瞧这就中午了,咱吃饭去吧。哎胖主任,”她扬声冲外面喊道,“咱该吃饭了吧?”

    真有意思,她个做老板的,跟下属讲话居然这么个请示的口气。只听外面的胖主任一叠声应道,对对对,是该吃了,今儿有客人,楼下小餐厅的单间我都订好了。

    郑姐冲老周莞尔一笑。直到这会儿,她才似乎露出点女人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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