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无聊得发慌,想起昨儿自告奋勇,答应替德弄些头,于是翻箱找出些零碎纱绸,坐在桌前做实验。
“你又在折腾什么?”胤祯抱着七月推门进来。
“咦,你还在宫里,又不回去啦。”我有些诧异,“弘时呢?”
“还不是为了你,万一有急事儿我在还能照应些,额娘事儿多未必顾得过来。过几天皇阿玛一回来,我想留在宫里还不容易呢!再说了,你就那么愿意我回去当种马?”胤祯把七月放进窝里,“我今天可没心情应付她们啊。”
“知道你对我好,你不在娘娘屋里再待会儿么?”
“额娘放锡来的,她还说让你好好养着。嘿嘿,她老人家还怕你有个三长两短,指不上抱孙子呢!
我一句话都没说,她就主动派了常曦、常馨来照看你,看来额娘也挺喜欢你。等你身子好了,多陪陪她!额娘虽说有我和四哥两个儿子,可生的几个……”
“这说得还像句人话嘛!你小子平日里没心没肺,原来也挺关心你额娘的,不枉费她那么疼你,乖孩子!”我推推他的脑袋,“你放心吧,你说的话我记下了。其实你就不说,我也会去做,德娘娘对我真的蛮不错,我都住了好些天了。”
“哟,我说我这耳根发烧呢。你们俩孩子又在议论我什么?”德拿着一个盒子笑着推门进来,一个宫都没带。
“在夸你呢,额娘!”胤祯起身说道,把德摁到凳子上。
“娘娘吉祥!”我起身行礼,刚才的话九成九被她听见了。
“坐下吧,这屋里就我们三个人。你这孩祖有心,上次我不过随口说说,谁知你就记下了。”德看着我桌上的东西,心里很高兴,脸上表情很慰藉,越发满意我这个未来的儿媳了。
“额娘,怎么想起现在过来看兰儿。弘时不是还在你那儿么?”
“刚才太后派人拿了些天山雪莲来给兰儿,我这不送过来嘛!毕竟太后赡东西,我还是亲自跑一趟,可不放心那些小丫头片子。另外,我就顺便送弘时回来了。”
她把盒子推到我面前,握着我手笑眯眯的说,“兰儿丫头,你可真是有个福气的,我听胤祯说,太后今天才见了你一面,居然就对你这么上心!
这天山雪莲产量极少,是活血化淤的圣品,贫稍的嫔都分不到,太后竟然一下子赏了你一大盒儿,真是少见啊!”我看太后中意我,她比我还兴奋。
“哦,真是赏给我的?”我半信半疑的询问。
“你看你,还不信呢!可不是指名给你的嘛!你这孩子,竟然这么投太后的缘。”太后喜欢我,她这做主子的也得脸。
“额娘,你可知道太后以前有哪位故人和兰儿长得很像?”胤祯有些质疑的问。
“故人?这我就不清楚了。先帝过世得早,我进宫的时候太后已经像我现在这把年纪了!除了几位太和我们这些媳,没听过与哪位福晋王来往密切,就连博尔济吉特家的人也很少来往。”
德想了想肯定的回答,“长得像就更不知道了。”
“那博尔济吉特家的格格有没有和兰儿相似的?”胤祯追问德。
“以前随皇上出巡蒙古也见过好多蒙古格格,倒没发现和兰儿特别像的。说来也奇怪,这皇上和太后及去了的太皇太后关系都极为融洽,可这宫里就是没有来自科尔沁的主位。两位老人也从未物过可心的格格给皇上。呃,你不是也去过科尔沁么,你见过没有?”德反问胤祯。
“我见过问你干吗,你在宫里待的时间长,见的人多,我就问问。太后今天的举动太反常了些。”
“就是,在太后眼里好像我天生就该是蒙古人似的。现在她又赏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搞的我心里很不踏实。”我也插嘴说道,“能不能退回去啊?”
“你说呢?”果然是娘俩,异口同声的回答。我只能报以傻笑。
“兰儿,你也别多心了,太后对你好,总不见得是她的仇人嘛,你大可放心!若实在担心,过几天谢恩的时候留点神就是了,让胤祯陪你过去。”德宽解我。
“哦!”
“我今天累了,反正东西也已经送来了,就先回去安置了。你们慢慢玩儿吧,别东想西想的。”德临走前把我的手递到胤祯手上,我脸刷一下就红了。
她拍拍胤祯肩膀就关门出去了,把我丢给胤祯。
“这不好事儿么,你脸红什么?”胤祯趁机握住我手不放,“再亲密的举动我们都有过,在额娘面前怎么就害起羞来了。”
“别闹我,我做事呢!”我抽回手,“你要不想走,我们就好好说会儿话。”
“哦!”胤祯同意的回答。
“我们聊聊静吧,把你知道的通通告诉我。”我一边做,一边平静中暗带好奇的问胤祯。
“我知道的也不比你多多少,只知道她姓博尔济吉特,是科尔沁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的嫡,孝庄文皇后的亲侄。小时候就很漂亮而且非常聪明,睿亲王多尔衮摄政时,就做主为先帝定下了这门亲事。
顺治八年八月,先帝正式下旨册封她为皇后。不过先帝似乎很不喜欢她,顺治十年八月,她就被废、降为静,改居侧宫了。‘骄横跋扈、豪奢成、嫉妒如狂’,是先帝对她的评价,仅此而已。”胤祯轻描淡写间话就评价完一个人的一生。
“完啦?你当我傻子啊,我是问你那些具体的内幕,比如说她被废以后住在哪里,又葬在孝陵什么地方,你放心,我不会跑去盗墓的。还有还有好像没人说她已经死了,难道她也隐居了?你就多说一点嘛!”
“不是我不想多说,她就像是宫里的一个密,我也只知道这么多。小时候我亲眼看见两个小太监私下里议论废后什么的,结果不小心被皇阿玛听见了,你猜怎么了?”
“唉呀,你快说啊!”我催促他。
“结果皇阿玛大怒,直接拖出去杖毙了。我们也是私下聊聊,被人听见可是犯忌讳的。”
“这么严重啊!我想这个静身上一定有很多秘密。依我看她说不定是让顺治皇帝害死的!”我信口瞎猜。
“你疯了,妄议先帝是大不敬。”胤祯正说道。
“行了、行了,别这么严肃嘛,我知道他是你祖父。不过他本来就有错嘛!我不喜欢他,从古到今,全中国全世界的皇帝,我最讨厌的就是他了,皇帝不像皇帝,疯疯癫颠的!”
“你还说!”胤祯一拍桌子生气的吼道,“不想要脑袋啦!”
“不说就不说,你那么凶干嘛!”我吓了一跳,眼圈一下红了起来。
“好了,别哭啊!我语气是重了些,不过那也是为了你好。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句句都是死罪!不仅你有罪,连我这个听的人都要连带倒霉,以后千万不准再提了!”胤祯警告道。
“不提他就不提他嘛,我只是对静好奇。我觉得她好可怜,出嫁前那么风光,阿玛宠着,兄弟让着,太皇太后爱着,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到最后竟落得这么一个凄惨的结局,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早知道就不嫁了,一辈子留在科尔沁多好呀!”
“你看你,又胡思乱想了,一个骄横跋扈、豪奢成、嫉妒如狂的人值得你这么同情心泛滥么!”胤祯无语的抬手顺顺我头发。
“你怎么知道她骄横跋扈、豪奢成、嫉妒如狂了?还不是听先帝说的。那她要真是太后口中的那个子呢,万一我就是长得和她几乎一模一样呢?
我真替她报不平,这全都是先帝的偏见,你们一个个都只听福临一个人的话。”我间话冲过去。
“为什么呀?别福临、福临的叫,要说先帝!”他还在纠正我。
“我就叫了,福临、福临、福临,怎么样?你出去举报我呀!
你想啊,她是科尔沁身份最高贵的格格呃!又是睿亲王多尔衮和太皇太后打小就内定的皇后!她的家庭、她的教育,从小耳濡目染,就算不是很贤良淑德,总不会教出一个嫉妒如狂的皇后吧,除非她是穿越来的!”
“什么是穿越来的?”胤祯倒是细心。
“没有,就是鬼迷心窍的意思!别打岔!要是一般的王,凭她的地位还可以耍耍小子,可对方是皇帝呃,有其它嫔是很正常的事儿。谁会傻到吃皇帝的醋,和皇上对着干啊!
不是说她人很聪明吗?要实在伙不拢,也先虚以委蛇一下嘛。生个孩子稳住自己地位,保障下辈子衣食无忧,然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个挂名皇后,也比被废强啊!
反正嫁都嫁了,又不能离婚,最坏也就貌合神离过一辈子,哪里会对皇上横挑眉毛竖挑眼的。她疯了啊,直接跟皇上针尖对麦杧,更何况还有太皇太后盯着!
她再怎么善妒,先帝也生了那么多小阿哥、小格格嘛,只是没带大几个而已!这又不关静的事儿。
豪奢成就更不可信了,宫里嫔哪个没有自己的份例,更和况是大清国的皇后!就算她爱显摆、爱打扮、爱钱,可也是自己份内的事儿吧,哪里就够得上理由废后了。
再说这宫里的主位,就连常在、答应这些小主,哪位没有贵重首饰?豪奢成根本就很难界定嘛,我就不信栋鄂在世的时候,贵重东西会比静少!只是没她张扬罢了,还博得个节俭的名,哼~~~
最夸张的一点是说静在宫里非金器不上台面!
我觉得这只是个人价值取向不同嘛,这金器是宫里事先有的,又不是静逼着去采办的。不用白不用,那么贵重的东西搁在库房里浪费了多可惜啊,用用又不会少个角!而且黄金养人,这本身也是一种养身之道,现在皇上不也喜欢泡温泉、喝粥嘛,又不是没那个条件。”
“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哦!”胤祯想了想,赞同的点点头。
“就是!”我放下手里的活儿,把板凳往他面前搬了搬,像是找到了知音,越说越起劲,手舞足蹈起来,“从心理学上讲,一个人豪奢成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暴发富,突然从天上掉下儡多钱,不知道该怎么,见啥啥都想买。另一种就是从小生活在一个富足的环境,习惯使然,静显然是第二种。
蒙古人本来就有把贵重首饰戴在身上的习俗,什么珊瑚、珍珠、银环、银片以及玛瑙、玉石,你肯定知道。怪了,在蒙古科尔沁娘家没人说她豪奢成,一到了北京,进了紫城,全大清最富有的地方呃,就成了豪奢成的恐怖人。
照这么说,我们一顿饭吃掉三百两银子也是该拖出去毙了的主儿!就算她钱厉害了些,也情又可原啊,嫁了一个男人不喜欢自己也罢了,还动不动跟自己找茬儿,又不能到处去玩儿,钱发泄一下,也是很正常嘛!换了我不把他家财败光才怪!
剩下的骄横跋扈就更站不住脚了,难道一个在父母宠爱下长大的孩子,会是唯唯诺诺的受气小媳?有些傲气劲儿也很正常,你十四阿哥不也很霸气么,可无论如何也扯不上‘骄横跋扈’四个字啊!”
“我哪里霸道啦!听你这么一分析还越来越玄乎了,照你这么说全是先帝的错啦?”
“也不全是他的错,错就错在他们根本不合适。你看看栋鄂,福临喜欢什么样的人不是明摆着嘛!格决定命运,仅凭格而言,福临……好好好,先帝!先帝总行了吧,名字起来又不准人叫!他根本不是一块能当好皇帝的材料。
他敏感又任,是一个典心理想主义者,不管才华多么出众,能力又如何卓越超群,都不可能在皇宫这种现实而又黑暗的地方生存下去,他的生命注定就是一个悲剧。
你皇阿玛就不一样了,他注定是一个很成功的政治家。无论在血统、时机还是格、气度各个方面,他都得天独厚无可挑剃。他从太皇太后那里学到了忍耐和韧,又从爱新觉罗家的祖先那里继承到了开拓进取的雄心,这些都是有事实可以证明的。
皇上登基以后鳌拜专权,根本不把幼年的皇上放在眼里,皇上一忍再忍,就算事后把鳌拜一举成擒,也能够保全他一条命,这是何等的胸襟跟气度。而先帝呢,丝毫没有顾念多尔衮多年来的汗马功劳,典心过河拆桥,人死了都还要削爵鞭尸。
后来还不顾太皇太后的感受,下令挖去宫里几乎所有牌匾上的蒙文,是他自己先把所有人都当成敌人的!凡是不合己义都要毁灭打击,幸好他死得早,不然不知道还要发什么疯!”
“喂,我让你说说先帝和静的关系,你拉扯了一大堆大不敬的话,还没说到点子上。”胤祯非常不满我对福临不屑的态度,就差没挽起袖子揍我鸟~~~~
“怎么……你还没听明白啊!”我倒。
“他们的悲剧根源就在于先帝的格,要是他心胸豁达一点儿……他这种格的形成也和他的生存状况有很大关系,不说这个了!
他和静很可能做朋友甚至擦出火,毕竟静在太后她们口中还是一个非常可爱爽朗的人。沟通好了最差也能貌合神离相敬如冰的过一辈子,颈工作伙伴嘛!
偏偏因为静是多尔衮指给他的,他就在多尔衮死后,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了静身上。就是因为事先他在心里存了偏见,静十分正常的一言一行才都能挑出毛病来,我简直服了他了!
更和况他和栋鄂的爱情根本不可能被世俗所接受,静背后有太后和强大的博尔济吉特家族支持,他对静的邈视必然招至其他人的愤恨。
他要真喜欢栋鄂,就应该带她离开皇宫隐居,不该让她留在这里面对众人的责难和非议,栋鄂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一个笑话嘛!他又想要人,又想要皇位,不是自己太贪心了嘛!是,他是皇上,那些人不敢对他怎样!
不过他们可以把内心的不满统统渲泄到了栋鄂身上啊,她又是那么柔弱的一个人,哪里受得了这些。这样一来也间接加速了栋鄂的死亡,他真的懂得什么是爱吗?我觉得他就是自私,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可以满足他大男子心态的倾慕者!
栋鄂死后最起码还有先帝爱过她,真心也好,虚情也罢!静呢?仅仅因为多尔衮的一个决定,和自己天使然毫无过错的格,就要背负永世的骂名,她又何其无辜!”
“好了,你怎么越说越激动。”胤祯拍拍我的背安抚我,“就算你真的长得像静,也不必这么认真吧!你那么笨,怎么可能像她!”
“谁笨了,那天你还夸我聪敏来着,哈~~哄我玩儿的!万一我真是静转世怎么办,我又跋扈、又豪奢还嫉妒如狂,你还要得起我吗?”我假装大声的质问道。
“要要要,不管你是上辈子是什么,是猪、是狗,我都要你,行了吧!”胤祯好笑的点点我鼻子,小声哄道。
“讨厌!你才是猪、是狗!你朱坚强!”我满意的低头,跺脚就口是心非的骂他。
“我看你今天是又病又怕又受了刺激,脑子不清楚吧?干嘛这么担心自己长得像静,就算真像也没关系。除了太后,她又不会说,连额娘都不知道静长成什么样,这宫里还有几个人知道啊。
再说了,静当年可是科尔沁第一人,最起码也证明你长得漂亮嘛,你多往好处想想啊!宝贝儿!”
“漂亮顶个屁用,没听过红颜自古多薄命啊,越是漂亮就越是命薄!最主要的是是皇上认识静啊,那两个太监只是背地里议论都被推出去杖毙了,那万一我真的长得很像,皇上再因为先帝的关系连带不喜欢我,还会答应你娶我吗?
啊~~~不管,过几天你陪我去慈宁宫探探太后口风。要我真长得像静,你千万别让我见皇上,只怕到时候不说指婚了,能不能保命都是大问题!”我担心的拉着他软磨硬泡。
“你没发烧吧,至于么你!”胤祯摸摸我额头,“不烧啊?”
“什么至于么,别操我的话!我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将他手抓下来。
“好了,算我怕你了。到时候我问还不成么,我先回去了,你早些安置。”估计我反常的举动让胤祯有些吃不消,打算溜号。
“等一下,我还有事儿让你去办呢!”我站起来。
“兰儿姑奶奶,又有什么事儿啊?”胤祯回身无精打采的问道。
“嗬,还说喜欢我呢,回头刚一有事儿求你,就从‘兰儿宝贝’变成姑奶奶啦!我有那么老吗,这中间的落差哪去了?真当我建宁公主啊!”我挡住门不依不饶的问。
“行了,我错了还不行嘛,兰儿宝贝!你尽管交代,小的一定办到。”胤祯对我作了一个长揖,又软趴趴的腻在我身上。
我抿嘴一笑,拿出两张图纸,“给!你按我图纸上画的,每样东西让工匠做十二个,记住,一定要等大。”
“这是什么?”胤祯好奇的翻翻图纸,“还有大有小的。”
其实就是现代的别针和边夹、顶夹一类。“现在是秘密,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去,神秘兮兮的!爷还不想知道呢!”胤祯把图纸收好,揣在怀里,“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儿再来看你!”
“记住啊,我急用!”我怕他忘了,故意说得很急,“除了那种回形的,其余针尖都不要太利,圆钝一点儿最好。”
“好了,你就放心吧。爷我亲自操办总行了吧!”
“你来动手做?那还是算了!”我信不过他的手艺,叫阿哥去打铁,又贵又不划算。
“去,想些什么!爷盯着他们做!”胤祯回身抱抱我,开门走了。
也许白天睡太久,我有些失眠,索我发挥自己的特长,又剪又裁,又编又折,又围又绕,终于弄了一堆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假。
玫瑰、牡丹、海棠、蔷薇、梅……还有一些我都叫不出名字。我试着把纱、绸、绢、绫弄好的缠绕在一根根无簪头的银簪上,用胶固定好,没想到效果真的不错,只略嫌单调了些。
我弄好几根便有些乏了,捶捶发酸的胳膊,晃晃脑袋,决定明天起再继续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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