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左边 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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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璟煜低着头浅浅啜着冬瓜汤,他喜欢用淡淡的几乎没什么味的汤泡饭,烫烫的,吃起儡舒服。这孩子的口味其实一点也不挑,因为在SNG那种地方,挑食就意味着没有东西常

    “小非,怎没吃菜?”其实很多时候,秋瑀宸对这个弟弟都温柔的不得了。

    非璟煜抬起头,象征的夹了一筷子茄子送进嘴里,又低下头扒饭,秋瑀宸瞪他,非璟煜的眼神相当无辜,“我吃过了。”

    秋瑀宸摇头,“在家吃了什么?”

    非璟煜举着筷子停了片刻,“啊?嗯,番茄炒蛋,蛋有点腥,土豆丝炒肉,肉太老了,平菇油菜,油菜是缠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吃起来像火腿吧,炕出来样子。”

    秋瑀宸笑,“都是罹叔做的吧,很好啊,反应过来你喜欢吃家常菜。”

    非璟煜点头,“味道还可以吧,比SNG的营养套餐好吃,也没有糊,盐也合适,米饭也蒸得很软,有点像年糕。”

    秋瑀宸笑笑,“在家吃了不少吧,还吃不吃得下水果?我给你做了果盘。”

    非璟煜连忙点头,“还吃得下。我想吃柚子。”

    秋瑀宸笑出来,“知道。”非璟煜一向喜欢吃大柚子,其实,倒真的是小一点的味道好,不过,他喜欢秋瑀宸替他将大大的柚子皮切成莲瓣的形状,然后在里面放上小灯穿起来,从前,这样类似于小橘灯的东西挂了他一整个屋子,用新年时的装饰小灯泡穿起来,橙的灯光总是会让他觉得屋子很温暖。毕竟是在没有温度的地方长大的,即使坚强,也没办法说服自己不感动。其实,秋瑀宸只是不喜欢他总是睡觉开着太刺眼的灯,有柚子皮遮着,会睡得稳一点。从前,肯为他心思,无论自己多累多苦,都不会忽略这个宝贝,以往种种的随手为之如今都要刻意提醒自己了吧。好在,一时间的幸福让非璟煜没有闲暇去思考这些温柔的残酷。

    秋瑀逍了一小块鱼,剔了鱼刺,望着非璟煜微笑,两个人有的没的说些历届联赛的事,非璟煜知道,一瞬间,自己又在希冀了。但习惯果然是强大的东西,秋瑀宸顺手就将鲜嫩的鱼肉放在了左手边沈默的碗里。

    冰凉!

    曾经,他也这么理所当然的将剥了壳的虾放在右边。

    一左一右,他的左边,是最靠近心脏的位置。无论怎样的好,那个人,才在他的心尖吧。原来,很多年以前,即使沈默没有出现,一切都已经注定了。

    沈默听秋瑀宸和非璟煜聊天不知不觉的就吃完了米饭,才打算喝点汤,秋瑀宸就将他的碗端起来,果然是一整颗心都在他身上,沈默摇头,“不要虾皮。”

    秋瑀宸笑着哄他,“吃几颗就好,你又不喝牛奶,要缺钙了。”

    非璟煜闷着吞续喝汤,缺钙吗,从前不是也逼着我喝牛奶,用带刻度的杯子盛,剩一毫升就打一下。不过,还是哄着的时候多吧,现在,真的是连挨打都没有福气了。非璟煜在一瞬间有些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他大大的咽下最后一口汤,又盛了满满一碗,终于明白,原来世界上的事就这么现实,只要还希冀着,就永远没办法大度,是不是哥哥,是不是别人的爱人都一样。

    他抬起头,看着沈默,“你也一样这样想吧?”

    秋瑀宸正在夹菜,听他没头没脑的冒出来这么一句,有点疑惑,笑了笑,“你们俩打什么哑谜?”

    沈默第一次在非璟煜面前如此宽耗微笑,因为那半双浅褐的眸子里隐隐约约的嫉妒和不甘与他自己如出一辙,他和非璟煜在同一时间放下筷子——

    “秋,我吃饱了。”

    “教练,我吃饱了。”

    然后,两个小家伙一起跑出去,秋瑀宸突然觉得自己好婆妈,“刚吃过饭,别跑。”

    一起坐在双人秋千上,两个小家伙并不是想象中的剑拔弩张,既然是迈出第一步的人,沈默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秋说,让我和他一起照顾你。我想,你不需要,而且,我也没有这个能力。”坦白,本来就是成熟的一种。直面一切的问题,这是长大的表现。

    “我无所谓。”欠扁的小非。

    沈默笑,笑容中弥漫着乔熳汐的味道,“我想的很明白,无论谁和秋在一起,都一定要对你好,那是逃不掉的。我哥说,有些时候,我们必须勉强自己做一些事,因为如果真的可以勉强自己,就证明其实本身也没那么抗拒。”

    非璟煜只是挑了挑眉,坦白说,他和沈默不是很熟,而且,他不是一个习惯去向谁妥协的人,有些人,一辈子注定只在一个人面前软弱。

    虽然坐在一架秋千上,沈默娶没有看非璟煜,“所以,有些事情,其实并不像本身想的那么难。”

    非璟煜皱眉,“我不觉得。”

    沈默笑得有些奸诈,奸诈的不像沈默了,“是吗?”

    非璟煜冷笑,“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无聊。乔熳汐说的话,我不认为都有道理。有时候,勉强自己勉强到不觉得是勉强了,不是因为本身不抗拒,而是因为已经习惯了麻木。而且,我不认为你真正做过几件勉强自己的事,甚至乔熳汐,他又做过几件勉强自己的事?他那样的人,认定了就只看目标,牺牲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他从来没有勉强过自己,有什么资格谈勉强。你呢,就更没有多少被勉强的机会吧。”

    沈默的微笑成熟的令人心悸,“你不喜欢我哥?”

    非璟煜果然没有注意到已经被成功转移话题,“像他不喜欢我一样。我凭什么要喜欢他,他是很强,把别人卖了还要人家帮着数钱,数完之后还要一脸愧疚的跪在他面前忏悔,为什么自己只卖了这么点,真是对不起他的养育教导。”

    沈默难得听到有人对乔熳汐这么经典的评价,想想又觉得还真有点道理,但是又怎么可能不为哥哥说话,“其实也不一定,哥有时候很好。”

    非璟煜哼了一声,“他最好的地方就在于,狠狠的揍了你一顿之后,你还要感恩戴德的想,他揍我是看得起我。”

    沈默不厚道的笑,“难道你也被哥揍过?”

    非璟煜已经是用鼻子说话了,“我没你那的运气,他还炕上揍我。有时候想不明白,瑀宸哥怎么那么容易被收买,不过,恐怕是我没机会被揍吧,若是有天真落到他手里,说不定也像你和瑀宸哥现在一样傻。人和人之间的事情,谁也说不定。拜托,说点别的吧,你不觉得两个男人坐在这聊乔熳汐很变态吗?”小非这个小家伙还真是直心眼,才这么一小会功夫,居然已经被沈默带的七歪八拐主动要求新开话题了。这不能不说,乔熳汐的道理还是有道理,如果不是心中本身就不抗拒,想要勉强自己和沈默聊天也不容易吧。

    马毓琨一个人懒懒地坐在双杠上,看着那些在露天球场上奔跑的孩子,曾几何时,自己也像他们一样,拥有如此无忧无虑的篮球梦想,可以一直努力,甚至完全不为了什么。

    “一个人。”先发声,再跳上双杠,显然,来人并没有玩笑的想法。

    马毓琨看着张昀翔,“这两天阿亓很辛苦,今天让他少练一会。”

    张昀翔不是个喜欢打哑谜的人,尤其是和老朋友,“赵越疆也正你了吧。”

    远处是单纯的男孩子们加幽声音,不知是在几年前,他们也曾经因为看到有人会灌篮而兴奋地跳起来。

    马毓琨笑,“连阿亓他都正了,不过是杨教练亲自出马。看来阿亓的分量比我们俩都重。”

    张昀翔勾住他肩膀,“那是因为他根本不是为了找我们,只是要我们心乱而已。海亓就很有可能,而且,比我们有用。毕竟,他还可以再打一年。”

    马毓琨道,“你永远是这么透彻。”

    张昀翔抱着膝,“我只是没多少而已。教练让我上,我就好好打,教练不让我上,我就坐板凳好了。”

    马毓琨轻轻碰了碰他膝盖,“不是吧。”

    张昀翔笑得很坦然,“从前自然会想,可如今,会为自己的腿着想,我的伤虽然不重,到底不能太拼的,教练一直很体谅我。”

    马毓琨做了一个很古怪的手势,张昀翔笑,“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坚持不住的时候,我就给教练这个手势,他会换我下来。”

    马毓琨长叹,“教练就是有这个好处,永远不会让任何人觉得自己被忽拢所以,二中挖角实际上也没什么意义。就算他本事通天,联赛中途球员突然换了学校,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赛制虽然不很完善,但是,这也绝对没有发生的可能。”

    张昀翔点头,“所以,其实二中这次也没捞到什么实际的便宜。不过,这种情绪要是带到球场上,难免会误事。”

    马毓琨点头,“我会叮嘱海亓,这孩子很敏感。”

    张昀翔依然只是笑笑,笑容有些飘渺,“敏感也没什没好,谁都是粹一步过来的。过了也就过了,没谁会真的介意。只是当时,自己稍稍得看开一点,可能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马毓琨一愣,眼神瞬间黯淡,“翔,你还是在意的吧。”

    张昀翔微笑,“我前些天看到邵咫塬,你猜他在干什么?”

    马毓琨摇头,眉宇间却是掩不住的担心。不为邵咫塬,为这个一切都看得透的兄弟。

    张昀翔语声平淡,“在卖衣服,很嘻哈的路线。然后,一些运着球的孩子从他身边擦过去,谁还记得当年叱诧风云的十九号?”

    马毓琨没说话。

    张昀翔道,“所以,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一切都不必看得那么重,人只是为自己活着。就像如今,二中这么急功近利甚至不择手段又是为了什么,其实,哪怕是冠军也没什么大不了。就像如今的联盟,奥尼尔拼到什么程度,可大钾心的只是科比或者詹姆斯有没有可能成为第二个乔丹?如果这么说,乔丹是不是很伟大。呵呵,也不过是因为,他还没有完全脱离这个时代。如今,又有谁还提起张伯伦?哪怕是我们这些人,又有谁真正了解他,除了他的一百分和两万个人?所以,真的觉得,球场上的事情,不必太执着。”他不像非璟煜,他不偏激,他不像沈默,他不执拗,因此,他即使是说如此意味萧索而又带点抱怨的话,也并不让人觉得是愤激,反而觉得,是看破一切的平和。在篮球这么的领域里,真的很少有现役球员如此苍凉。

    马毓琨却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兄弟,乔熳汐,邵咫塬,张昀翔,事实上,他们属于同一时代。校园篮球界的更新换代太快,并不会似NBA有96,03,08同台飙戏的热闹。当年的乔熳汐君临天下,可是,邵咫塬和张昀翔也是那个时代的传说。可是,因为一次被算计的伤病,他再也不能回到巅峰。竞技场上,暗黑的东西太多,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悲哀的是,算计他的,不是他的对手,而是他的球茫

    只是为了回报曾经每天都会爬墙看他练球的孩子们,他挺着膝伤走上球场,17分钟砍下了最不可思议的27分,却在第18分钟倒在篮球场上。然后,告别联赛一年。一年之后,他终于知道那个赛前流着泪推着自己所谓身患绝症的母亲来“逼”他上场的“球帽不过是和他开了一个不友善的玩笑,可是,那时候居然也信了,还那么天真。但是,最寒心的,并非被欺骗,而是一年之后,重回球场,曾经他认为值得他拼尽一切的球迷正站在对手的场地上,呐喊着那些曾经感动过他的话,并且,举着横幅告诉他这已经不是他的时代。

    那一天,张昀翔得到了他篮球生涯最高的51分,然后在新闻发布会上说了一件非常犯众怒的话,“球迷也不过是球迷而已。”

    那是他最后一次的年少轻狂,从那以后,他淡定,他透彻,他依然是球场上的飞仙,可是他不再执着。因此,沈默在教室里更多看到的是他奋笔疾书的背影,篮球,不过是他为自己保留的最后一份单纯的梦想而已。那一刻,他为自己打球,只为自己打球,把什么荣誉责任通通都抛到一边,球迷有太多的选择,他背负不起,所以,他不愿再背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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