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清贫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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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宗南落水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请了大夫看了很多次吃了很多药都不见起。对此子刚是一筹莫展,本来还带有笑容的他每天都紧锁眉头,只有贞儿逗他开心的时候才能看到他难得笑容。陆宗南似乎预感到了一些什么,所以对子刚的教导越来越严。甚至有时候整晚都不让他睡觉,要他专心学习琢玉。子刚听从父亲的话用心学,可是白天还要去米铺工作,精力体力都已经支撑不住,眼看着他渐渐消瘦下去。

  这一晚,陆宗南又让子刚通宵打磨一块玉石,过了子时子刚撑不住不知不觉地趴在台子上睡着了。陆宗南半起来看到便要上前叫醒他,突然被一双小手拉住了。

  “师父,师兄已经很累了。就不要叫醒他,让他多睡一会儿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贞儿也起来了,她拉着陆宗南的衣袖用恳求的眼神看着他。

  陆宗南看看琢玉台上沉睡的儿子,看他瘦弱的身子也不心痛。他叹了口气蹲下身子轻声对贞儿说道:“贞儿,你来我们家一年都不到,可是师父和师兄待你不薄。将来若是你师兄孤单一人,你一定要替师父照顾他。记住了吗?”

  “师父,为什么说这种话?”贞儿看着陆宗南问道:“我也会尽心照顾师父的。”

  陆宗南欣慰地摸了摸贞儿的头,点头道:“师父知道你乖,将来有你在子刚身边互相扶持,师父也放心了。很晚了,你快去睡吧。”陆宗南把贞儿送了回去,然后又回到琢玉台用力摇醒子刚,脸一沉道:“怎么又打瞌睡?你这个样子明天怎么能将玉石打磨好?”

  子刚揉揉眼睛说道:“对不起,爹。我困了,能不能让我睡一会儿?”

  “不行!明天一早就要把打磨好的玉给我。做好了才能睡觉。”陆宗南厉正言辞地说道。

  子刚只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继续打磨,到了寅时才算做好。第二天一早,子刚把打磨好的玉石给父亲看,陆宗南仔细地端详着,然后指出其不足,子刚一一记下。其实子刚这些日子来的突飞猛进陆宗南心里很清楚,可以说子刚的技艺已经能和一些名家互争高下,但陆宗南从来都不告诉子刚他的进步,反而对他越来越苛刻。一点小小的细节都要絮絮叨叨上好久,子刚没有和旁人比较过也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到底如何,只知道听从父亲的教导专心治玉。

  贞儿见师兄日渐憔悴,前日上山拾柴的时候抓到一只山鸡。贞儿就像过节一样高兴,兴冲冲地回到家将山鸡杀了炖了鸡汤,晚上等子刚回来一家三口便难得开了一次荤。子刚和贞儿一人一个鸡腿,陆宗南身体不好也不能吃太多油腻的东西,就只把鸡汤喝了。第二日子刚要帮着米铺搬货,很晚才回来。他回到家的时候陆宗南已经睡下了,贞儿一直守在油灯下等他回来,一边等还一边缝补着他们父子破了的衣衫。

  看到子刚回来,贞儿便放下手里的针线说道:“哥,你回来啦?我给你弄吃的去。”

  子刚累了一天疲惫不堪,肚子也咕咕叫。贞儿去热饭菜,他却趴在桌上睡着了。没过多久他在睡梦中闻到一阵味,子刚揉揉眼睛只见面前已经放了一碗热腾腾的米饭,上面还有一只油亮的肥鸡腿。“咦?今天你又抓到鸡了吗?”子刚饿得捧起碗来就大口大口地吃。

  贞儿笑道:“哪儿有那么多山鸡给你抓呀?我昨天没有吃鸡腿,用荷叶包着放在井水里。才拿出来热了热,应该还没有变味道吧。”

  子刚听了停下了筷子,他看着贞儿感动地说道:“贞儿,你对我真好。”

  “师兄每天在米铺操劳,回家还要彻学琢玉。你应该多吃些。”贞儿笑道:“我每天就在家里做家务,用不着吃这个。”

  子刚手里拿着鸡腿说道:“来,我们分着吃。”

  “不!不!你吃吧。我不饿。”贞儿摆摆手道。

  “你不吃,哥哥可要生气啦。”子刚一本正经地说道:“如果哥哥生气了,你也要学小狗叫来哄我哦。”

  贞儿“咯咯咯”直笑,“我才不要做小狗呢。”

  “那你也吃嘛!”子刚把鸡腿伸到贞儿面前,“我也不多给你,咱俩一人一半。分着吃才呢!不信你试试!”

  贞儿知道子刚一定不会罢休,只好吃了一口。师兄二人你一口我一口,这只鸡腿吃得特别地。

  到了夏天,暑热难耐。陆宗南的病越发严重,时常喘不上气来。其实父亲病了这么久,他的病情子刚很清楚,他内心也预感到父亲不会陪自己太久了。时间越久他越能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对他施压,让他彻学习治玉。那是父亲早就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想尽快将所有的技艺传授给他这个唯一的儿子。子刚了解了父亲的苦心后就越发勤勉,原本晚上还会打瞌睡的他,现在就算有了睏意也会用凉水洗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子刚赚来的钱大部分都让父亲去买了玉石籽料,用来给他练习。因为钱少所以买的石料也不是什么上乘之料,但是陆宗南经常说玉雕固然以上好的石料为珍,可若治玉者有着精湛的技艺就可以将有缺陷的玉料雕琢成精品,避其瑕疵扬其优质。在子刚的底下放满了一箱他雕刻的玉雕,从一开始的简单线条到后来的繁缛修饰,验证了子刚一步步走来的艰辛。

  杭州的唐家,唐夫人这些日子忙活着一件大事。这几天进出唐家的人特别多,还带来了不少画卷。唐夫人每次都笑脸相迎,还仔细地端详着每一幅画卷。

  唐雉珩好奇便跑到母亲的卧房看,正巧果儿在里面收拾东西,看到雉珩探头探脑地就问道:“你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我娘呢?”雉珩走进来左右看了看。

  “夫人见客去了。”果儿将画卷整理好整齐地摆放在书案上。雉珩一听母亲不在伸手拿起一幅画卷就看,果儿见了抱怨道:“你做什么呀?我刚整理好的,又被你弄乱啦!”

  雉珩看了几幅画卷便“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为了这个呀?难怪娘这几日特别精神呢!”他把画卷往书案上一扔对果儿说道:“你跟着娘肯定知道,她看中了哪一个呀?”

  “什么呀?我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夫人每次都是自己看的。”被雉珩一说果儿也好奇起来,“是什么呀?”

  “嘿嘿,你自己看呀。”雉珩把几幅画卷展开来说道:“你看看上面画的都是苏杭的大家闺秀,还有名帖呢。你说这是干什么?”

  “这是......”果儿看到每幅画卷上都有着一个子的画像,“夫人这是......”

  “我娘这是给我大哥选媳儿呢!”雉珩掩嘴笑道:“等大哥回来了,我一定要告诉他。”雉珩忙把画卷收拾好放在书案上,“我娘知道如果告诉大哥,他一定不肯。所以秘密进行。”雉珩抿着嘴笑道:“难道过几日等大哥一回来就看到一个新媳儿在房里等着他啦?哈哈,那就太有意思了!”雉珩想想就觉得好笑,可是一转脸就看到果儿脸上毫无喜。“喂!你不觉得好笑吗?”

  “有什么好笑的。”果儿将画卷收拾好,说道:“男大当婚,大当嫁,有什么好笑的?”

  “咦?那你也大了,十七啦!是不是也应该嫁啦?”雉珩打趣道。

  果儿听了立刻瞪了他一眼,脸一沉道:“你说什么呢?我一辈子陪着夫人,不嫁!”

  雉珩收起了笑容,他感觉到果儿生气了。“生气啦?我说错话,该打!”说完就轻轻打了自己一下,“不过你可千万不能说这话,你这么好将来我一定让娘给你撮合一段好姻缘。”

  雉珩越是缠绕着这个话题果儿就越不高兴,她推开雉珩道:“要你管?我的事情夫人自会作主。你操什么心?”

  “我怎么不操心?”雉珩反问道:“你我也算是青梅竹马噢?当然要关心啦!”

  “谁跟你青梅竹马?我进府一年才不到。”果儿瞥了雉珩一眼。

  “我们不讲时间长短,只讲感情深浅。”雉珩坐在那里托着腮看着果儿,轻声问道:“果儿,你我是同岁,是吗?”

  果儿一边打扫一边应道:“是啊。不过你老像个孩子,顶多才十三四岁。”

  “什么呀?我也十七啦!”说到这里雉珩便兀自“嘿嘿”笑起来。

  果儿皱眉看着他,“你傻笑什么?”

  雉珩连连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你慢慢儿打扫吧,我去铺子找大哥去!”说完就满心欢喜地跑了出去。

  唐鹤琮正在自家的玉器铺“玉君德”里看一批新做好的玉坠,一位大客商看了很喜欢要订一批送给子侄。鹤琮陪同在这位客商身边一一介绍,最后这位客商买下了十几块玉坠。他拍着鹤琮的肩膀说道:“唐公子,你们五德坊的做工真是太精湛了,简直可以和皇家的玉作坊相比呀!”

  “万老爷过奖了,我们只是小作坊,怎么敢同朝廷的玉作坊相比呢?”鹤琮寒暄道。

  “唐公子过谦啦。你们五德坊的玉器名满全国,我听说很多王公贵族都回来光顾呢。”万老爷付了银票后说道:“唐公子,我和你一见如故,想和你交个朋友。不如今晚我做东,在天和楼设宴,在介绍几位朋友给你认识。他们也都是做大生意的哦!”

  “哈哈,好啊。那我就先谢过万老爷了。”鹤琮拱手谢道。

  送走了万老爷,鹤琮还没来得及转身回店铺就被人叫住了。“大哥!”雉珩跑过来笑道:“有空吗?一起喝杯茶吧。”

  “刚刚送走了万老爷,来吧。”鹤琮和雉珩走进店铺,“我刚买了上好的金丝银针,正好让人沏一壶来试试看。”

  “是大生意?”雉珩问道:“有没有看中我做的玉坠?”

  “有啊。”鹤琮说道:“万老爷买了十几块玉坠,我清楚地点算过其中有六块是你做的。”

  “真的啊?”雉珩每次看到有客人买自己做的玉雕就会格外高兴,“太好喽!过几天我再做些新的,我已经想好了纹饰。”雉珩想起了过来的目的便摆手道:“不谈这个了,我是来给你通风报信的。”

  鹤琮微笑看着他问道:“通风报信?怎么啦?”

  “大事儿呢!”雉珩煞有其事地说道:“你知道娘最近在做什么吗?”鹤琮看着他摇摇头,“娘在忙着为你张罗亲事呢!我在娘房里看到很多画着苏杭名媛的画卷,看来这次可是大阵仗呢。”

  “真的吗?”鹤琮听了倒也是有些吃惊,不过立刻恢复了平静。“娘真是太心急了,我 还不想这么早成家。”他拍了拍雉珩的肩笑道:“谢谢你来通风报信哦,我回去会跟娘说的。”

  “喂!大哥,你看上去一点都不紧张。”雉珩原以为鹤琮会不知所措。

  “紧张什么?娘是明理的人,我会向她解释的。”鹤琮淡然地品着茶。

  晚上,鹤琮应邀去了天和楼。万老爷介绍了一班朋友给鹤琮,他们个个都是家财万贯,一听到这位就是玉君德的少东家便都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鹤琮是青年才俊。一顿饭吃过后几位老爷兴致不减,提议去“凤仪阁”喝酒。鹤琮本不想去,但碍于其中几宗大生意不得不跟着去了。凤仪阁是杭州有名的烟之地,这里的姑娘不但琴棋书画样样都会,有的还能吟诗作对,很多年轻公子、书生学子都流连于此。

  鹤琮曾经也来过几次,但始终不太喜欢这里的氛围。可是这里的嬷嬷却一直记着他,一看到他就热情招呼,“这不是唐大公子吗?稀客,稀客!快里头请。”鹤琮和万老爷他们来到一间雅间,嬷嬷笑吟吟地说道:“各位老爷、公子,我马上叫人把姑娘们请来。”

  万老爷见鹤琮扭扭捏捏便笑道:“嬷嬷,今日唐公子是我的上宾,他不喜欢那些庸脂俗粉,你可要找个清纯可人的姑娘来作陪哦!”

  “放心,放心。”嬷嬷笑道:“我刚调教了几位新姑娘,昨儿才来这儿。保证像莲儿一样清纯可人。”说着就对身后的侍说道:“去,把绛雪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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