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大石上,正坐着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她屈着脚,抱住膝盖,将头深深地埋入其中。
陆子风走出树林,看见自己时常闲坐的位置上坐着陌生人,迟疑地停下脚步,第一反应是转身离开。
淡淡的金光覆在红衣女子身上,流金泛彩,美丽非常。女子宛如一具金色雕像,在寂静的金色湖畔下奇妙地融入景色中,形成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陆子风鬼使神差地没有离开,他迈出脚步,在湖边小堤上坐了下来,凝视湖面,沉默不语。
时间缓缓流动,暮晏之下,盘旋的气流迟疑而不确定。
对于外界一切,陶篱竹一无所感。
她总是这样,轻易地忘了初衷。就如生锈的钥匙,悸动的心跳,发现时,已无法复原。
这个时空的一切,触摸起来是怎么的真实,看起来是怎么的清晰,于她而言,恍如一场悠长的梦。
梦,终归有醒来的时候。
注定无果的感情,应该在处于摇篮的时候就扼杀掉,以免茁壮成长的时候,却发现,之前的相遇、相知、相爱,都只是上天闲暇时的玩笑。人,不应该为了一瞬间的美好错觉,而耗一辈子去回味。值得用一生去回味的,是那可以紧紧抓在手上的幸福。
陶篱竹站起来,极目远眺,晚霞绚烂绮丽。虽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但是,没有经历过白天辛苦劳作的苦累,没有经历过茫茫长夜的孤寂,是无法体会出在黄昏这个特定的情景下,绚丽的夕阳所带来的那一刻短暂的美好!
陶篱竹微微一笑,视线一转,发现湖畔坐着一个人。
墨灰的衣衫,披散却不凌乱的发丝,苍凉孤寂的气息。他,宛若尘封在角落的古书一样,带着历史的厚重感。
感觉到两道视线,陆子风转过头,唇角慢慢扬起一个浅得瞧不清的微笑。
他的微笑,就象昙花盛开的一瞬,绽开在虚幻与现实的之间,使人恍惚进而痴迷,浑然忘却周围一切。
陶篱竹的心莫名地抽痛了一下。现在,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每次见到他的时候,心中都会有种无法自抑的抽痛感。他唇上这抹浅得看不清的微笑,越显得他苍凉孤寂。
这种苍凉孤寂的感觉,似乎与生俱来。正是这种感同身受的相似感才令她每次见到他的时候,心中抽痛不已。
陆子风转回头,看着平滑如镜的湖面,平静地道:“每天黄昏,坐在湖畔,看着湖面,都能让我心境平静。”
陶篱竹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抱住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色泽绮丽的湖面,轻声道:“湖就如人类内心的映像。看着平静无澜的湖面,内心会产生轻微的自我暗示,心灵随之也会得到放松。”
陆子风轻微地侧身,看了她一眼,继续看向湖面,“这种说法很新鲜。”
陶篱竹微微一笑,歪着头,打量着他,“可惜,这种平静只是暂时的,待视线从湖面上转移,内心也随之浮沉在尘世之中,再也无法得到平静。”
在这个世上,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很多东西,有的人背负着的是责任,有的人是亲情,有的人是爱情,有的人是仇恨……
这些都是人类活在尘世间无法逃脱的背负。有了背负,内心是无法得到平静的……
“又或者,正是因为这些背负,人才有活下去的理由呢!”陶篱竹喃喃自语。
人活在世上的理由是各种各样的。即使有些人终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活在世上是为了什么,但这些人也只是单纯地为了活着而活着的。
陆子风静静地看着湖面,沉静如水。在晚霞的映照下,修长的身影镀上一层金黄,这种绚丽的色泽映在他身上却显得更加孤寂。他宛如被世界遗弃了一般,找不着方向。
陶篱竹叹了一口气,转而心惊,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想到被遗弃?她明明没有如此惨烈的经历。
“是背负吗?”陆子风轻轻地道,声音微不可闻。
陶篱竹转过头,重新打量他。
她知道他身上那股缠绕不散的孤寂是有原因的。他与陆灏、卫逸之之间微妙的关系都可以说明,他身上所背负的东西肯定不会轻。
上几次重大会议,他都没有出席。
父子、兄弟之间究竟是因为什么事而闹成如今这般?
陶篱竹摇摇头,暗自懊恼,怎么净是去想别人的私事?才刚这么想着,心中的抽痛感又涌现,她不禁气结。
“如若不想去背负这些所谓的俗事,唯有不去听不去看……”陆子风看着远处的西沉的夕阳,幽幽道。
陶篱竹收回心绪,慢慢地琢磨他话中的意思,半晌,开口道:“这不是逃避吗?”他身上这股缠绕不散的孤寂,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的逃避吧?!自以为不去听,不去看就可以不用想,奈何那些背负早已成为一个烙印,深深地刻在身上。
陆子风慢慢地转过头,看向陶篱竹,面无表情地道:“当你发觉,你做什么事都是徒劳无功的时候,你便会去寻找让心里最好受的方式,继而选择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想……”说完,站起来,轻拂衣摆,慢慢地走进林中。
夜幕之下,修长挺拔的背影,萦绕着透彻的苍凉,给炎热的夏夜中带来阵阵阴凉。
陶篱竹目送他离去,撇了撇嘴,心中不停地,反复地告诉自己,她绝不是陆子风口中所说的那样,因为觉得徒劳无功就选择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想……
绝对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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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平安夜愉快。^_^提前几个钟头说:Merrychristm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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