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老旧的三层式楼房,残缺不全的水泥墙体,吱吱作响的木质楼梯,昏暗潮湿的楼道,在三十多平米的一居室地面上散乱地堆放着各种大小物件。
晚清冷的月光,透过单薄的窗帘映照在蜷缩在被单里的人身上,淡淡的光晕点亮了她眼角的泪珠。
“不要……不要……不……”她的手在空中挥舞着,想从梦魇中挣脱出来。
“放开他……放开他……不……不……”哭喊着从梦中惊醒,胸口大力地上下起伏,一颗泪静静的滴落在我的手背上。
此时的我退下伪装的外衣,只剩下那份难言的脆弱,抱住自己颤抖的身体,躲进寂静的黑里放声哭泣。
“呜……呜……呜……”悲泣的哭声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
翌日清晨,烦人的敲门声将我从被窝里捞了起来,随手抓起放在头柜上的睡衣罩在身上。模糊的视线,让我看不清脚下的路,有好几次差点被散在地上东西绊倒。
“吵死了……”手烦躁的拂上前额,手指插在因睡眠而变得乱糟糟的发丝间。
随着木门的开启,安朵放大的笑脸出现在我的面前,左右手各提着两个装着许多食物的塑胶袋。
“搭把手……快累死我了……呼……呼……”一见我出来,安朵就把一个袋子递给了我,张合着嘴大声喘气。
“你怎么来了?”将手中的袋子随手一扔,长脚一伸把自己陷进家里唯一的小沙发内,困顿的眼睑再次合了起来。
“难道你还在生飞哥的气?尤米,其实飞哥那么做也是为了你好,马海他根本不是个东西,你也看到他是怎么对待一个人的……飞哥他……”安朵蹲在我身前,开导我道。
“若是来当说客,恕我不能奉陪。”
“喂……别这样嘛!我不说了,我闭嘴……你快点刷牙洗脸,我做饭给你吃……”安朵边说边转身朝我的小厨房走去。
平时我很少涉足这个厨房,每次都是安朵来这儿时将缺少的调味品补上,而冰箱里的食物基本上也都是她帮我打理补充的。
盥洗过后,我斜倚着墙,看着安朵在炉灶前熟练地舞动着锅铲。
“笑容,会让你期待;泪水,惑你关怀;掌握时机撒赖,准确表情登台,你就舍不得,离开……这个我明白,我知,你坏;我爱,你坏;且看谁笑到未来,尊严是一种贩卖,温柔是一种姿态,假面捍卫真爱,手段维护信赖,我们就像合得来,暂时,没替代!”安朵一边哼着歌一边忙着手上的活计。
天真烂漫的少,在暖阳里绽放出丽的笑容,只是它的背后又隐藏着多少阴暗的过去?身处在社会的大染缸里,每一个人都会用自己的保护来阻挡外界对自身的伤害。
定定地望着眼前这个欢愉的孩,我不知道,她的内心是否也同样感受到快乐?可至少现在的她还懂得怎样微笑……
当一个人失去了微笑的能力,那会是处在怎样的绝望境地?那一刻,我又何止是失去这一点点,伸手捂上自己多事的双眼,自嘲的一笑。
“马上就能吃了,你去外面坐着吧!”安朵头也不回的对我说道。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也为了不让安朵觉察我的异样,转身离开了厨房。
没过一会儿,安朵就端着两盘热腾腾的意大利面出来了,然后一边麻利的将身上围裙解下一边朝坐在沙发上翻看杂志的我招呼。
矮小的茶几旁,我和安朵两人盘着腿缩在狭窄的空间里用餐,这只因为我所租住的房子再没有其他地方安置一张餐桌。反正不经常在家吃饭,我是觉得没所谓了,只是安朵每次来都会向我抱怨。
“尤米,你什么时候才能把这该死的矮桌给换了啊?”安朵不爽的努着嘴说道。
“懒得换!”我用叉子挑起几根面条塞进嘴中,含糊的说道。
“我看是你的恋旧癖在作怪,就说那件褪了的旧衬衫好了,我就弄不明白它有什么价值需要你将它藏在衣柜的夹层里。”安朵一时口快竟没有发觉她自己说出了在无意中发现的秘密。
“你怎么知道的?”我有种被人触及地的不悦,愤怒的火光染红了我的瞳孔。
也许当时我的表情真的很恐怖,安朵怯懦地瑟缩着肩膀。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有一次雨下得很大,我全身都被淋湿,刚好又在你家附近,所以我就用备用钥匙……想找件干净的衣服换上,就翻了你的衣柜……然后……然后就……我不是有意要窥探你的,真的尤米,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安朵起身走到我的身边,拉起我的手说道。
我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尤米,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翻你的东西,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它……它是不是对你很重要?”安朵小声的问道。
“好了,吃饭吧!”我低头开始咀嚼已经半凉的意大利面,人总是会下意识地回避痛苦的回忆,而当伤口再次展现时,冲击力竟要比亲身经历还要可怕。
不想让安朵看到自己湿红的眼眶,借故和她说了一声便起身去了洗手间。
窄小的洗手盆被自来水大力地冲刷着,掬一把水泼撒在自己脸上,冰凉的水流顺着睫毛慢慢滑落。镜中的自己是何其的狼狈,发颤的手拂上自己苍白的脸庞,贝齿无意识的相互磕碰着。
我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呆了多久,冰冷的瓷砖贴着后背,阵阵凉意刺激着我慢慢冷静下来。
忽然,外面传来安朵急躁的呼喊声。
“尤米……尤米……你好了吗?我……”安朵拍打着门焦急地催促着。
当我打开门时,只见安朵交叉着腿扭动着身体趴在门框上,可见这妮子忍得有多辛苦。一见到我,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进去,她那可爱的模样逗得我直想笑。
去冰箱里给自己和安朵各倒了一杯牛奶,奶滑稠的甜味液体凉丝丝地滑入咽喉,安朵回来时见到的就是对着牛奶微笑的尤米。
“站在那干嘛!还不过来……”举杯朝安朵说道。
“噢……”她细眯着眼笑,快步走到我身边坐下,喝着牛奶傻笑。
尴尬的气氛也随着时间的消逝不见,我和安朵依然是可亲的淘。
此时放在头柜上的手机开始‘嗡嗡’作响,我起身走进卧室,按了通话键将橘黄的机身放在耳侧。
“尤米……是……是我……今晚有空吗?”手机那头高飞吞吞吐吐,一点也没有他往日里的大哥风范。
“在哪?”我直截了当的问道。
“露,你会来吗?”高飞忐忑的问道。
“露见!”
“好……那我等你,晚上见!拜拜……”高飞的声音听上去十分雀跃。
“拜拜……”结束通话后,随手将手机甩进棉被里。
解下睡衣的细肩带,从衣柜里挑了一件无袖的黑背心套上,然后选了一条深系的紧身牛仔裤。
“你要出去?”站在门边的安朵问道。
“恩,高飞约了我们晚上在露见面,别忘了。”说完,从衣架上取了一件中袖薄衫套在短背心的外面。
“知道了,那我先回家补个眠。”
在公寓对面的十字路口招了一辆的士,我沉默地望着车窗外渐渐远去的景物,金的阳光穿透细薄的枝叶将它的颜投射在大地上。
盈盈的海风,吹起了我的短发,澄净清新的空气让来到这里的人们都为之一振。展开双臂,尽情享受这一方自由的天地!
追逐着海浪,脚下踩着湿软的细沙,海水没过我的脚面。随着潮水地渐渐退去,你就会发现它遗留在丽浅滩上的精艺术品。
“找到了……终于让我找到你了……”一枚丑丑的鬼脸贝壳被我紧紧地握在手心。
“看到了吗?这是你今年的生日礼物,你喜欢吗?很漂亮,对吧……”将贝壳高高的举起,对着蔚蓝的天空说道。
“祝你生日快乐……生日快乐……”面朝大海,我放声呐喊着。
露,哥特式的格局,精致的壁灯,古怪的小饰物,独特的鸡尾酒,都让它在这个业界别具一格。
下了的士就直奔露,因为走得太急居然和人撞上了,我只感觉到肩胛上传来一阵痛感。
“你没事吧?”我扶着肩问道。
“我没事……”见那人说没什么事,我也就没再说什么,转身推开露的大门走了进去。
一入座,活跃的肖克就开始闹腾起来。
“尤米……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别动,让我闻闻……”肖克凑近他的鼻子在我身上闻着。
“噢……是海的味道,咸咸的,尤米,你一定刚从海边回来!”片刻后,肖克笃定的说道。
我淡笑不语。
“海边?早知道我也和你一起去了,真可惜。”安朵一脸惋惜的说道。
“尤米,有没有找到什么漂亮的贝壳啊?有的话拿出来,也让我欣赏欣赏……”坐在一旁的迪骆对我说道。
“你对它也有兴趣?”
“这么说你是有找到喽?快,快,拿出来给我看看。”迪骆的眼睛开始发亮,激动的将坐在我身边的安朵拉开,他自己坐在了她原先的位置上。
“好吧……今天我找到了……诶……怎么……”在口袋里摸索的手逐渐僵硬,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呢?
“怎么了?”高飞问我道。
“我的贝壳不见了,我明明把它放在口袋里的,怎么不见了呢?”我着急的起身四处寻找。
“别着急!你仔细想想,在来这之前,你还去过什么地方?是不是你把它忘在那了,没带过来。”高飞走到我身边对我说道。
“难道是那个时候掉的……一定是的……”经他这么一提醒,我想起了刚才发生在露门口的事,也许它就是在那个时候掉出来了。
“尤米……尤米……你去哪啊?”
怎么会没有呢?怎么会?能找的地方我都找了,可是就是没看到我的贝壳,它是我要送给他的礼物,它怎么可以丢呢?
“尤米,找不着就算了,明天我陪你去海边再找一个……”安朵不在意的说道。
“那不一样,你不会明白的。”说罢,我继续弯着腰努力寻找着我心中的宝贝。
“还不帮忙找……”高飞朝鱼丸他们说道。
正当我们几人低头寻找时,一双红的高跟鞋出现在我的眼前,紧接着一道软软的声在我的耳边响起。
“你是在找这个吗?”一个淡紫的小锦囊递到了我的面前。
“对、对……就是它……”我兴奋的接过她手中的锦囊,急急地拆开束在袋口的小金绳,小心地取出那枚丑丑的鬼脸贝壳。
“幸好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对着它呢喃道。
“谢谢!谢谢你把它送还给我……”我连声向那名子道出自己对她的感激之情。
四目相接,居然是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独独对她这么在意?她给我的感觉很舒服,就好像有一根隐形的引线时刻牵引着我和她,从来没有间断过。
这种感觉真的很微妙,望着她我无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