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纤纤,晶莹剔透,拨弄着琴弦,若飞舞的精灵跳动着快乐的舞步,一身红色锦披的无涯闭着眼睛任由思绪蔓延,曲调随意而散漫。快要进入待产期,别院中已有四位经验丰富的产婆随时待命,前些天周一居然传信半月后将到别院,已确定小姐能够顺利生产。别院四周的警戒加强了不少,无涯有些明白‘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的含义。
无涯睁开眼睛,入目的苍绿,让人心生喜悦。这是一处靠在半山腰的温泉,周围的气温犹如暖春,周围的树木花草也是绿绿苍苍的,站在这里很难想象这已是隆冬时节。山上是春天,山下是冬天,无涯前些天从山脚的别院移居到这里,一眼便喜欢上了这里。不得说,周一是一个非常周到和体贴的管家,如此细密的安排让人很是窝心。
杨嫂与高管家静立在一旁,静听小姐的琴声,两人虽不懂琴技,却也能从琴声中听到喜悦。杨嫂温柔的看着小姐那微扬的嘴角,知道小姐定是为三公子的到来而欢喜,虽说当初小姐义无反顾的舍弃了京城的一切,因着和三公子从小亲近,心底还是眷恋那份兄妹之情的。
高管家却有些踌躇,看着小姐愉悦的心情,有些犹豫要不要把才收到的消息报告给小姐呢?据说小姐在京城时与这位怢王的关系也是好的,如果知道这消息,不知会不会……
“高管家,可知哥哥到哪里了?”无涯想起三日前收到三哥秦初涯的信,为自己的小妹还活着这个事实又惊又喜,还在信中说等到了定要打小妹屁股,如此的顽皮任性。且听说小妹快要当娘了,忙着询问自己的妹夫是谁……
“昨儿个收到消息称:到了青方城,按照车程大概此刻已经快要出青方城地界,进入华洲,若无意外半月时间就能到达这里!”高管家迅速的调用脑海中的地图,认真的估算时间,
“半月啊,真想马上见到他。”无涯有些郁闷:以前没有提起告诉他,便像遗忘了一般。现在他知道了,却又想马上见到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近来总觉得思绪难以掌控,涯哥哥到来的消息,让自己觉得身边还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那种来自骨子里的依赖慢慢浮现。还记得前世听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说过一句话:只要父母还在世上,我就永远可以撒娇,做小孩。
“小姐说的极是,公子这还是最快的速度,若是坐马车只怕还得一个多月呢,”杨嫂上前拍拍无涯的肩膀,安慰她不要太过心急,
“阿姨说的对,”无涯抬头幸好杨嫂安慰的笑笑,眼光瞄到高管家一脸的犹豫,有些奇怪,
“高管家可是有什么消息传来?”
“这……”高管家身子一僵:“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小姐你听了可不能着急啊,”要是小姐听了情绪激动,影响了身体,自己定会死得难看,
“说来听听……”无涯不以为意的轻笑,继续拨动琴弦,
“刚收到启国泽都的消息:怢王感染恶疾,逝去了。”高管家小心翼翼的盯着小姐的脸,只要稍有不妥,马上传大夫,
“……叱……”手指一顿,划动琴弦,曲调便走了样,惊得池中的锦鲤转身潜入深处,杨嫂急忙抓起无涯的手指,发现没有划伤,才松了一口气,紧了紧无涯的锦披。无涯则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忧,自己很好:“怢王?感染恶疾?逝去?”无涯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泽都可有什么异象?”他不会和自己一样死循了吧,
“没有任何不妥,倒是京城街坊传说怢王是中毒而亡的。”高管家心里也挺奇怪的,但是这皇家的事儿,谁说的清楚呢,
“对了,前些天,说瑜王去了云景城去找秦幽韵,对吗?”无涯揉揉眉头,历来皇位的争夺都会血流成河的,怢哥哥可不是个省油灯,这么容易就死了,太让人说不过去,而且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竟没有心痛,甚至连伤感都没有,而只是觉得不可思议,那么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而皇泽怢是不可能就这么死了,所以目前唯一能想到或者解释就是:他死循了!
“是的,小姐。”高管家有些郁闷,前些接到这则消息时,自己还担心了老半天,还以为有人发现了小姐的行踪,忙加紧了护卫。当自己把这消息报告给小姐时,满心的担忧,谁知小姐竟哈哈大笑,说这些人真是太好玩了。自己觉得不妥,忙询问小姐不怕被人发现治罪么,毕竟这可是欺君之罪。
小姐似笑非笑的撇撇嘴:“有句话说‘山高皇帝远’,况且自己现在还不是在启国呢。最主要的是没有确切的证据说明自己就是那个秦幽韵,我不承认,他们也不能把我怎样,只是怕以后见了熟人,耳根子不清净。”想想也对,小姐可不是任人宰割的牛羊,于是高管家安心了。
“他们怎么会收到秦幽韵在云景城的消息?”无涯敲着桌案,心底有些郁闷,这皇泽老头就是可恶,没事把自己几个儿子当猴耍:“看来这怢王死的蹊跷,你派人好好查查。”
“是,”高管家擦擦脑门上不存在的汗水,心底感叹看来自己真是老了,小姐果然不是平常人,只稍一推敲就发现不对,让自己好一阵担心,哎……也许小姐说的对,自己心理素质还有待加强。
“对了,云景城那边也好好注意一下,特别是有些细微的地方。”无涯叫住准备离去的高管家吩咐到,
“卑职明白。”周管家曾说过这句话:细节决定成败。听他说这也是小姐在教导他经商理念时,着重强调的一点。周管家当时感叹的说,只一句话,细细体会却获益匪浅。
“啪……”白子堵住去路,黑子陷入僵局,若要突围,只能声东击西。杨嫂停下手中的绣花针,有些担忧有些无奈的望望蹙着眉头单手托腮沉思的小姐,哎……又不知道传来什么消息,小姐这样自己跟自己下棋快半个时辰了。想想还真是心疼,小小年纪就创下了如此大的基业,都说女儿家应该呆在男子的庇护下,可是小姐却在孩童时就筹谋自己的出路,要不是自己亲眼所见,怎么也不会相信,真是苦了这孩子。
说实话,无涯此刻很郁闷,确切的说是咬牙切齿的郁闷,因为刚收到消息:煞在云景城!不管这则消息真不真实,无涯都有种被人耍弄的感觉,自己就像此刻指尖的棋子,走哪一步,都被人算计好了。
当然这也暴露一个问题,自己身边有间谍,而且位置还很高。查处一个叛徒很简单也很麻烦,当然最重要的是,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些麻烦或则说是危险。结合近段时间收到的消息,这个人或许跟启国皇室有关系,或则是……他清楚煞对在自己心中的分量,不过他此刻应该不知道自己确切的位置,这招‘引蛇出洞’用的很好。
不过有些疑点让人不解,如果是皇泽老头的计谋,那么皇泽瑜就不会亲自前往云景城,毕竟自己是在皇上眼皮子地下死循的,像高管家说的,是欺君大罪。如果知道皇泽瑜去了云锦城,那么自己是绝对不会出现的,没有谁会自投罗网。况且那里还是南王皇泽绝西的地盘,跟不可能。在多方有心人的视线下,还去云景城溜达,绝对是脑袋被门缝夹了。所以,这个人跟皇室的人熟悉,却不会是皇泽老头的人,那么会是谁呢?
“灵舞……灵舞……”无涯念叨这个名字,那个红衣美人随着煞的失踪,也跟着消失了。要不是前些日子收到消息说,灵舞也在满世界的寻找煞,无涯还真以为他们两个跑到哪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谈恋爱生孩子去了。消息上说,灵舞也出现在了云景城,这些巧合实在是让人高兴不起来。无涯现在感觉自己就像个鱼饵,抛在水中,而有人正拿着那张渔网站在岸边,等待时机,随时洒下最有利的那一网。虽然无涯现在还猜不到,那人想得到什么,但是危机直觉告诉无涯,这次很麻烦,非常的麻烦。
“小姐,”高管家的声音传来,无涯的身子一震,头皮有些发麻,非常的希望自己此刻失聪。高管家也看见了小姐的不适,心里万分委屈,这消息又不是自己收集的,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管家(周一亲自提拔和推荐的管家),只负责传报而已,虽然近段时间好像麻烦消息传的太多了,可是……
“……”无涯不用抬头就能感觉到高管家的怨念,无奈的摆摆手,示意他说下去,
“一刻前,有人拜访山下别院,送来一封信和一把剑。”无涯才发现高管家双手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把剑和一封信,
“啪……”棋子掉落在棋盘上,然后跳跃着翻下棋盘,滚落在地毯上,握棋的手僵直在半空,
“小姐!”高管家听到响声,抬头一看,小姐的脸色煞白,直直的盯着自己手中的剑,
“……”无涯摆手制止了高管家想要过来扶持自己,站起身扶着腰走到桌子旁边,伸出手迟疑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拿起那把剑,举到自己的眼前,细细打量着上面的花纹,然后在剑柄三分之二处的暗雕里发现‘无涯’两个字,熟悉的字体让无涯心中一阵收缩,一丝恐慌和害怕慢慢蔓延,有些木然的拔出剑,暗黑色的剑身,透露出森森冷意,锋利凉薄的剑刃,闪烁着丝丝杀意,这是一把嗜血的剑。
伸出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剑身,一丝沁凉沿着手指的神经,上窜到大脑,曾经铺面而来:
五岁的无涯,看着煞背上的剑,有些好奇:煞,可以看看你的剑么?煞毫不犹豫的摇头拒绝:这是杀人的剑,出剑必见血。无涯有些不甘的摸着鼻子。
七岁的无涯,窝在煞的怀里看着夜空中的星子,让他告诉自己那颗是帝星,那颗是将星……手却悄悄的伸到煞背后,却煞握住,轻轻摇头,无涯有些赖皮的撒娇说只看一下,煞坚决的摇头。
八岁的无涯,握着那把好奇已久的剑,慎重的拔出,满眼的失望,这根本就是一把破铁,暗暗黑黑的。煞握住剑柄包裹着无涯的小手,一挥剑,碗口粗的树微微的颤抖一下,无涯走过去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一推,那树借力倒下,看着那整齐缺口,倒吸冷气。煞抚着剑身,缓缓的说道:能够杀人的剑,就是好剑!
十岁的无涯,抱着那块破铁剑,贼兮兮的在剑柄处刻下了自己名字,小计得逞的喜悦,没看见煞总在独自一人时,轻轻的抚摸着那一处刻痕,满眼的温柔。
十二岁的无涯,有些疑惑的问煞怎么好久没有看见你挥剑了,煞捋了捋无涯的秀发,低低说道:以后这剑只为涯而挥………
“小姐小心!”高管家急急的拿出手巾想要为小姐包扎,
“不用……”指尖的刺痛让无涯回过神来,冒出的血珠慢慢汇集,承受不住压力沿着指身蜿蜒成一条血线,纠缠着玉般的手指,宛若一幅妖娆的图腾。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