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电话响了。”旁边座位上的男人好心地提醒我。
看了一眼,居然是林浩然,大概知道他为什么打来,我就这样放了他鸽子,把他的一番苦心狠狠践踏,他一定愤怒地想把我杀了吧?思量了片刻,还是接起了电话。
“周灵音!你到底想干什么,知不知道今天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害怕了?临阵脱逃了?赶快给我滚回来,否则--”
“前辈,”我轻声打断他的话,“对不起,我知道你辛辛苦苦为我争取到的机会,我该好好珍惜,好好把握,但是,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对不起,我不能回去了。”
“你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有比前途更重要的吗?你在拿着自己的命运开玩笑,你知道吗?你最好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是爹死了?还是娘嫁了?非得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他恶狠狠地吼道。
他的话让我原本紧绷的情绪一下子到达爆发的边缘,我也毫不客气地冲他低吼道:“你说的没错,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我爸爸现在就躺在医院的手术台上,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我妈妈一个人在手术室外担惊受怕,独自掉泪,所以我要回家,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他一下子沉默了,就在我要挂上电话的时候,他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现在在哪?有什么可以帮得上你的?”
“不需要,什么都不需要。”耳边传来火车进站时的长鸣声,我挂断电话,起身朝检票口走去。
上了火车,车厢里空荡荡的,找了个窗口的位置坐下来,望着窗外的路轨暗自出神。心里着急的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回去,可是火车为什么还不开?站台下已经没有人了,为什么还不开呢?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我着急上火的嗓子都要沙哑了,火车终于晃了晃,慢慢悠悠地向前行驶。
我浑身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将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喝口水吧。”
我愣了一下,迅速抬头,乔熙白就那样站在我的面前,像变魔术一样,凭空出现在车厢里,我以为是我的幻觉,是因为心里太焦急,太无助时的幻觉,我眨眨眼,再眨眨眼,他笑了,对着我淡淡地笑了,旋身坐到我身边。
我依旧盯着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因为太意外,忘了该有的反应。
他的手抚上我的发,轻轻地抚摸着,我忘了我该推开他的手,忘了我说过,以后再不要和他有什么瓜葛,有些哽咽地问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听说我的员工不顾一切地冲出写字楼,置领导和官员于不顾,甚至将自己的前程也抛掷度外,不知道所为何事。一时好奇,就跑来看看。”他似乎一口气说了很长一段话。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种幽默感?”我不赞同地瞪他一眼,继续追问,“你就这样走了,那些官儿们怎么办?”
“公司里那么多人,饿不着他们。”
“可是公司里只有一个老总呀。”
“如果事事都要亲力亲为,那些副总不都该下岗回家了。”
他倒是对答如流,我一时无语,只能沉默着。
好一会儿,我轻轻开口,“我妈打电话,说爸爸出了车祸,人还在手术室里,我一着急就……林浩然一定很失望,你也很失望吧?”
“不要想那么多,没有人会怪你。”
“熙白,谢谢你。”我疲倦地靠上他的肩头。
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很温柔地说:“累了就睡会吧。”
我真的睡着了,再次睁开眼时,耳边传来火车在轨道上运行时的“噔噔”声,乔熙白的脸在我的正上方,紧紧地闭着眼睛,似乎也睡着了。我发现自己是躺着的,一半身子在座位上,一半在他的怀里。
我没有动,静静地注视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俊颜,不相信他对我真的没有感情,如果没有,他又怎么会在我孤单无助时第一时间跑来我身边?现在的乔熙白和初见时相比,那层冷漠无形中早已退去,他只是个太过于内敛,不轻易表达的男人。他和熙杨一样,有一颗温暖善良的心。
火车终于在长达四个小时后停靠在目的地,我们匆匆忙忙赶到医院,在医院的长廊上看到慌慌张张办住院手续的妈妈,我的眼睛一下子模糊了,远远地喊了她一声。
她回过头来的那一刻,我竟觉得她老了很多,一头扎进她怀里,控制不住地啜泣着。
“好孩子,别哭!”她轻拍着我的背,“别哭,这是医院,别吵着别人。”
“爸呢?”
“你爸爸刚做完手术,已经脱离危险期了,现在转到加护病房,等他醒了你再去看他。快别哭了灵音,你爸爸没事了。”
“妈,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在你身边,让你一个人忍受着煎熬,对不起。”
“傻孩子,尽说些傻话。”她一抬头看到熙白,温柔地笑了,“熙杨也来了,伯母只顾着安抚灵音,忘了招呼你了。”
“伯母您好,我是乔熙白,熙杨的哥哥。”他淡淡地有礼地作了自我介绍。
我妈愣了一下,随即不好意思地说:“对了,灵音说过,熙杨有个孪生哥哥的,谢谢你送灵音回来。”
“伯母太客气了。”
“你们还没有吃饭吧?灵音呀,你快带……熙白去吃饭,妈妈在这儿守着,等你们吃过饭,你爸爸也该醒了。”她又转过头对熙白歉意地笑笑,“你第一次来,伯母本该做桌好菜招待你,可是……”
“来日方长,伯母不用客气。只要伯父没事,我们就安心了。”
他的话让我妈很欣慰,笑着打量他好一会儿,才催促我们快去吃饭。
匆匆地吃过饭,我着急着要回医院,乔熙白却在花店门前停住了,一迈腿就走了进去。
“你要干嘛?”我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
“小姐,探望父辈级的病人应该送什么花?”他没理我,却极有耐心地询问着花店小姐。
呵!我站在花店门口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一直等到他捧着一大束我叫不上名字的花走出来,才懒洋洋地开口,“我不知道你还这么有情调。”
“你不知道的还很多。”他淡淡扫我一眼,朝医院走去。
爸爸还没醒过来,我们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妈妈接过熙白手上拿的花,笑着呵斥我:“人家大老远跑来,怎么还让人家破费?”
“我管的着吗?是他自己要买的。”
“这孩子……”
大约半个小时后,爸爸慢慢醒过来,一睁眼看到我们都围在他身边,他操着沙哑的声音,开口第一句话竟是:“我从鬼门关溜达一圈又回来了,一睁开眼,老婆,女儿,女婿都在,也算没白溜达。”
本来心里挺难受的,可听见他这么一说,我和妈妈都忍不住笑了,“老爸,阎王爷是不是对你说,‘周乐山,旅游名单里没有你呀,你是不是偷渡来的,来人呀,赶快把他遣送回原籍’,所以,你就又回来了。”
“还是我女儿聪明。”
“好了好了,你们父女俩,老的没正经,小的也跟着胡闹,也不怕外人笑话。”妈妈适时打断我们的话,生怕我们说起来没完了。
“怕什么,熙杨又不是外人,是吧?乖女婿。”
老爸的话一出口,我们三个都愣了,他刚才似乎也说女婿来着,我们太高兴了没在意,这声“乖女婿”一出口,我顿时红了脸,有些不自在地看着乔熙白,他似乎也有点不自在,轻咳两声,正准备开口,妈妈已经先声夺人,“什么乖女婿,越来越没正经了,这是熙白,熙杨的哥哥,你呀!”
“啊?哦。”爸爸又看了看熙白,才又说道,“两兄弟真的是一模一样啊,熙白怎么了,熙白也不是外人啊。”
“行了,你才刚做完手术,别一说起来就没完了,好好歇会吧。俩孩子赶火车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
“妈,我不要回去,”我立刻出声抗议,“我要在医院陪爸爸,您也累了,您回去休息吧。”
“我不累,熙白怎么说也是客人,总不能让他陪着你在这守夜吧?听话,你和熙白先回去,明天一早再过来陪爸爸。”
“伯母,灵音说的对,您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乔熙白突然开口,竟然主动要求留下来,我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是呀妈妈,还是您回去吧,我和熙白留在这儿照顾爸爸。”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总感觉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妈妈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点别的东西,没有深究,也来不及去深究。她最终没有拗过我,答应等到晚上就回去,明天早上熬爸爸最喜欢的粥给他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