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平凡而忙碌的日子,所有的人都在地面上快速移动,蚂蚁般渺小而密集,黑压压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古诺伏在窗台上,向下凝视楼下繁华的步行街,突然感到一阵晕眩,他用手撑起趴在窗栏上的身子,17层的高度令他有些恐慌。
古诺站直了身子,去厨房冲了一杯咖啡,回来后又倚在了窗户旁,喝着咖啡,百无聊籁地继续朝外观望。对面是一幢新落成的商业大厦,高高的屋顶上,有大朵大朵的云飞速地掠过。天灰蒙蒙的,一切仿佛都是电影镜头前的黑白画面,苍白得没有一丝血。
突然有一只大鸟,嘶鸣着从他眼前飞过,凄厉的叫声划破了这一方宁静。
古诺望着不知名的大鸟远去,心中隐隐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他呡了一口咖啡,任苦苦涩涩的味道在口腔中泛滥。他低下头,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当他再次抬头的时候,迎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一个正在快速下坠中的少独有的丽眼睛,她漆黑浓密的长发在风中四处飞扬,风把她白的连衣裙鼓了起来,让她的身体轻盈如一只白的蝴蝶,不,是一只折了翼的蝴蝶,没有了飞翔的能力,只能坠向地面。
古诺睁大了双眼,被眼前的诡异景象吓得倒退一大步,手中的杯子“当啷”一声落地,咖啡流了一地。他低头看看一片狼籍的地面,低声诅骂了一句,又急忙探身往楼下看去,只看见一团模糊的白影子迅速远去,然后是“砰”的一声巨响,他一怔,随后紧紧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古诺踉跄着退后,一屁股跌坐在上,一时回不过神来,若不是楼下传来闹哄哄的嘈杂声和刺耳的尖叫声,他还以为自己一直在梦里。
尖锐的警笛声呼啸而来,一声比一声拔高,听得他心惊肉跳。
不行,得下楼去看看。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起身正要开门,正巧古母推门进来,两人撞了个满怀。
“阿诺,出了什么事?”古母边说边探头朝屋里看,“我听到你房里有动静。”
“没事。”古诺不耐烦地挥挥手,“妈,我闷得慌,下楼走走。”
“你这孩子……哎哟,我说什么声音呢,居然打翻杯子,这地毯可是进口的……”
古诺不理会母亲的埋怨,拿起挂在沙发上的外套就出门乘电梯下到1楼。走到楼底门外,围观的人群已经散了一大半,但是大街上仍然是挤得水泄不通,到处是汽车不耐烦的喇叭声。
古诺费了老大劲,终于挤进围观人群的最里层,看到的却只是一滩鲜血,红的,令人触目惊心。古诺瞄了一眼白白的估计是脑浆的东西,忍住翻腾的胃,轻声问身旁的一个中年男子:“人呢,怎么不见了?”
中年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小伙子,你来晚了,警察刚刚把尸体抬走。”
“可怜喏,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能有什么天大的事,犯得着这样想不来?!”
“就是就是……”
观看的人群不时发出感叹之语。
“是啊,应该还是个学生吧,作孽啊……”其中一位老者满脸的惋惜,叹气道:“儿医院的救护车都已经赶到现场了,可惜当时就断了气。”
古诺听着众人的议论,心里一时五味俱杂,万分不是滋味,看来自己没有眼,真的有一个少从自家居住的大楼上跳了下去,还和他四目交接……一想到那副诡异的情景,他背后就一片恶寒。
古诺走进底楼大厅,电梯口一个人都没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站了很久也不见电梯下来。他心中诧异,抬头看,发现从进门等候那一刻起,电梯一直停留在顶层,那红的数字“30”刺得他眼睛发疼,心脏不听话的剧烈跳动起来,“砰”,“砰”,“砰”…… 混乱的节奏在这寂静的大厅里异常清晰。
一阵冷风蓦地吹过,他脑后脖子上露的大片肌肤,瞬间起了无数个鸡皮疙瘩。
难道是……是那个……
突然,一只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右肩膀。
谁?!古诺一惊,双目圆睁。他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终于鼓起勇气猛然向右看去。
空荡荡的大厅,空无一人,只有一张废报纸在地上随风摆动,飘来荡去。诺大的空间,他只听见自己杂乱如鼓的心跳声,一声疾过一声。
不!古诺用力捂住了双耳,他快疯了,他要大喊出声!
“哈哈,又上当了吧,我在你左边。”身后突然传来一串爽朗的笑声,古诺惊吓之余听出是夏子枫的声音,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放松,双手颓然垂了下来,一颗悬在空中的心也慢慢着了地。他擦擦额头上的冷汗,骂道:“你这臭小子,吓死我了!下次再这样,我扁死你!”
“笨蛋,等电梯都不摁按钮,活该被我吓!”
原来是忘了摁按钮,怪不得呢。哎,搞了半天,纯粹是自己吓自己。古诺在心中暗自嘲讽了自己一番,摇摇头不敢多想,随着夏子枫进了电梯。
夏子枫是古诺的好兄弟,两人从小就是一个班,现在还住同一幢大楼,用古诺的话说就是万能胶粘上了想甩都甩不掉。这也算铁板钉钉的关系,二人,一个喜静一个好动,格截然不同正好互补,倒也相处得十分融洽。
“听说班里要来一个转校生,还是个呢!”夏子枫一脸的期待。
“没兴趣!”古诺懒洋洋地应了一句。学校里的事就够他折腾的了,什么转校生,什么,干他屁事!
“你这呆子,我看这世上也没有什么是你真正感兴趣的。”古诺瞟了夏子枫一眼,见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也不答腔,低下头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叮” 一声,电梯到了17层,古诺扔下一句“再见”,便头也不回地走人了。夏子枫早已习惯他冷冷淡淡的子,也不恼怒,笑着目送他离去。
古诺进了家门,古母正张罗着开饭。他入了座,闷声不吭地吃完晚饭就进了自己的房间。不知道为什么,老是心绪不宁的,看不进书。他郁燥地把书往桌上一扔,拿出作业本,没写几个字又放下笔。
烦!烦!烦!他如一只困兽,在房间里不停踱步,一圈又一圈,越走越烦躁。
最后,他冲出房间跑到室洗了一个凉水澡,似乎稍稍冷静了一些,于是倒头躺在上睡觉了。
左思右想,不知道何时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 《银手镯の怨咒》 孤岛 著 ~~~~~~~~~
半,古诺做了梦。
梦中,他又见到了那个坠楼的少,她的眼睛又黑又大,纤长的睫毛下是褐的瞳孔。她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他看,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不断向他透露着某种讯息,可是古诺怎么也看不懂。
谁,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来找我?!焦急与害怕交织在一起,在他心里翻腾着。一个个疑问刚想要问出口,却见少的眼角和口鼻慢慢渗出鲜血,越来越多,汇成一股,顺着她苍白无血的脸庞一滴滴地淌下来。
“别……别过来!”古诺吓得大声尖叫。
少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她慢慢地伸出手,捧住了古诺的脸颊,她笑着说:“我来接你了。来吧……跟我走吧……”近在咫尺的脸渐渐逼近,在他眼前不断放大,近到他可以在她瞳孔中看到自己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
“不要!”古诺猛地惊醒过来,从上一跃而起。
闻声赶来的父母推门而入,看到满头大汗的儿子呆呆坐在上,剧烈地喘着粗气,一张脸白得吓人。
“怎么了,做恶梦了吧。”古父面露担忧之。
“肯定是最近学习太累了。孩子压力大,生病也是在所难免的。你看这小脸,一点血都没有!”古母抚着儿子的脸,心疼地不得了,“明天正好是周日,妈妈陪你去医院看看。”
“也好。”古父赞同道。
“不要了,爸妈,我没事的,做个恶梦而已,又不是小孩子了,有必要这么大动干戈吗?!”古诺生平最怕上医院,闻到那股福尔马林的味道就恶心。
“就这么定了,好好睡觉,明天早上妈妈来叫你起。”古母不由分说,一把扯过被子,把古诺摁倒在上,替他掖紧了被角,便和古父轻手轻脚退出房间,回屋继续睡觉去了。
古诺躺在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又没法制止脑中不断冒出来的杂乱思绪,折腾了大半,越想越觉得后怕。后来大概是太累太困了,胡思乱想中竟也昏睡过去了。
古母叫醒他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钟了。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动了一下身子,发觉脑袋像要炸开一样,难受极了。
该死的!他在心里诅骂了一遍又一遍,在古母的强制要求下,不情不愿地起洗漱。本来依他的子,是死活不肯跟着妈妈上医院的,但是在刷牙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居然乖乖跟着古母下楼了。
一路上,古母不停犯嘀咕,好好的市医院不去,非去什么儿医院,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呀!真是儿大不由娘啊!古母叹气,再叹气。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儿医院,周日人多,古母去窗口排队挂号,嘱咐儿子在一旁等着不要乱跑。
古诺嘴里答应着,古母一转身,他立马跑到前台咨询处向值班的护士打探消息。
“不错,是在我们医院。”短发护士一脸的警惕,盯着他好一会儿,随后又盘问道:“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古诺一愣,随口编了一个谎言,说自己是死者的同学,刚刚听闻这个噩耗,伤心之余想来见死者最后一面。
“这……恐怕不行!”护士不想惹事上身,拒绝他的请求。
“求求你了,不见这一面,从此我们就阴阳永隔无法再见了!”
古诺脸上哀伤的表情做得惟妙惟肖,护士也觉察不出什么可疑之处,看他也是一脸诚恳,生起怜悯之心,点头同意了他的要求,吩咐另一个小护士带他去太平间。
“听好了,最多给你5分钟时间,久了被院领导发现那就完蛋了。”小护士带他走进太平间,转了几道弯,来到一间单独的小房间前,一边还不忘千叮嘱万嘱咐,怕万一出个事不好担待。
“放心,我看一眼就走。”古诺嘴里应着,右脚已经迈进了房间,狭小的空间,正中央的上是一具盖了白布的尸体,蒙得严严实实的,什么都看不见。
他上前一大步,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正想揭开白布看看少的脸,一旁的护士突然出声提醒:“你最好别揭开白布!”
“为什么?!”古诺不明所以。
“还不是怕你看了害怕。从30层的高楼跳下来,内脏都摔得稀烂破肚而出……”护士面无表情,滔滔不绝地向他描述这具尸体的可怖之状,毕竟她从业多年,早已见怪不怪。可怜的是古诺,才听她讲了几句,又忆起昨晚的恶梦,本来就不太舒服的胃一阵翻江倒海,加上周围散发出的让他一直很厌恶的浓浓的福尔马林味道,简直是一种残忍的折磨。
“停,不要讲了。我走。”古诺实在无法忍受了,转身走人。走到离门口几米左右的时候,他不甘心地回头又望了一眼。
这一眼真是让他心惊,原本裹得密不透风的白布下居然露出一只白皙的手。他以为自己眼,揉揉眼睛定睛一看,的确有一只少的手无力地搭在蓝的单上,纤细的手腕上还戴着一只银质的手镯,细细的环上面篆刻出来的黑纹饰非常奇特,古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它。
银手镯似乎感应到了他的视线,突然一道耀眼的银光一闪而过。还没等古诺反应过来,银光又很快消失不见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时间到了,快走。”护士见他杵在原地发愣,急急催促他离开。
“哦。”古诺回神,在护士的推搡下离开了太平间。他的脑中一片混乱,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得太快太突然,让他措手不及无法坦然应对。他揉着眉间的酸胀,瞄见墙上的指针赫然停在了11点上,惊呼一声,赶紧去找母亲,这下又要被她好一顿唠叨了。
古母在这头正等得着急,见儿子飞奔而来,忙上前质问他去了哪里,接下来果然是一番长长的唠叨。
“妈,你少唠叨几句。”古诺受不了母亲的碎碎念,忍不住朝天翻了个大白眼,“我只是上了个厕所,便秘,所以时间久了一点。”
“便秘?!那得好好看看……”
古母一脸严肃,拉着他去窗口挂一个肠胃科的号。
可怜的古诺,被母亲强行拖拽着,整张脸都胯了下来,这就是所谓的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