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离开的那一刻，我强忍着那颗沙子在心室内的刺痛，
直到他在不曾回头，直到它进去长成一颗永远不能碰触的--心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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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重，看着榻上的人渐渐均匀的鼻息，慕容尘雪的心里轻轻地松了口气。
记不清有多少个这样的夜晚，她都会习惯悄无声息的起身，听着他沉稳的呼吸，确定他还--活着。
他好看的眉峰紧紧蹙着，似乎在睡梦中仍有无法释怀的心事。
是为了白天的事吧......
荆城，就快乱了吗？
慕容尘雪抬手便想抚去他眉间那些总是化不开的忧愁，却在手指快要抵在他眉心处停了下来。
苦笑了一下，她是真的很在乎这个男人吧。
她轻轻地收回手，慢慢地拢紧了手指，踱步到帐外，无视身后守卫诧异的目光，一步一步地走至枭城中最为宽阔的地方，迎着夜空中的一轮明月，夜风冷峭，吹乱她披散的及腰长发，令她觉得凉风穿过发梢时卷起的清寂和它划过面颊的丝丝疼痛。
一种久违的苦涩在心里蔓延开来。
自己有多久不曾回忆了？
记忆中那个总是温柔笑着的人，总是宠溺着包容着她所有过失的人啊......
每每想起，总会同时浮出另外一张绝美的容颜。
一样的温柔，同样的忧伤。
她刻意遗忘，不去惦念，只是再怎样躲闪，怎样的深藏，终是抵不过那些早已溶入骨血中的印记，那是永远也无人能够取代的存在。
“小叔叔......”
这个称谓，她只是这样低低地唤着，就有一种清醒的疼痛自心底漫出，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只怕想起，就会--心神崩溃，再不能愈。
“小雪......”自睡梦中惊醒的端木瑾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顿时觉得心头空落。
因为有了她的缘故，最近他都睡得很沉，也再没有黑色梦魇的纠缠。
什么时候起，他的警觉性变低了？
他慌忙起身而出，却在掀开帐帘的一霎，目光触及那个孑然而立的身影时瞬间失神。
冷月清辉下，她一身单衣索身，冷风拂过，撩起她薄薄的衣袂，寂静的夜空下，她单薄的身影似一只倦意深浓的孤雁，那般的萧瑟无依，形只影单，连印在地上的影子都仿佛蒙上了一层晦涩的哀愁。
她的侧脸在月光下仰起一个优美的弧度，隐隐可见如玉的脸上残留着尚未风干的泪痕，犹自散发着幽凉的光泽，刺得端木瑾心中一痛。
他知道，她对‘他’隐藏已久的思念，终是泛滥而出了。
“小雪......”忍住心中阵阵翻涌的酸涩，端木瑾觉得迈出的脚步有些沉重，终于还是伸出双手将她已有些僵硬的身子温柔地环在胸前。
“试着爱我，好吗？”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害怕拒绝。
他故意不去看她眼底尚未隐去的泪水，却在拥她入怀时收紧了手臂。
慕容尘雪靠在他的怀里，感觉着他有些紊乱的心跳声，想象着他漂亮的眼眸里会有怎样的伤痛，她压下心中就快抑制不住地难过和心疼，只是更紧地偎向她贪恋的温暖体温。
爱，对于他们来说是多么奢侈的字眼啊。
曾经，她以为她的心里只能容下那个白衣翩然的身影，可一切戛然而止在他决绝离开的瞬间。
千里追寻，深情守候。
身边的这个男子爱她、护她，她坦然接受，因为他们身上相似的神韵和相同的气息。
他们同样的寂寞和渴望温暖的心灵在千里之外的北地慢慢契合。
可就算爱了，又能怎样？挡在他们面前的是身份、是皇权、是无法摆脱的红尘俗世。
他有他的深重抱负，她有她不能逃避的家族责任。
横在他们之间的种种，岂是一个爱字便能掩盖的了的？
“瑞王......”心绪混乱间，慕容尘雪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疏离。
听见她突然陌生的称呼，端木瑾的心猛地一沉，目光是再也无法掩饰的痛楚。
“叫我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随口低吟出声，慕容尘雪在端木瑾的怀中怔了一下，随后，慢慢地退出身前这个令她贪恋不已的温暖怀抱。
“子轩，子衿......”慕容尘雪眼前闪出那个迷离月夜下，端木轩无限眷恋的眼。
我会一直等你！
子轩，即便无爱，也无法伤害。
月光下，她的脸苍白得像白色的绸缎，她的视线已经模糊，却仍是对着他微笑，眼泪像溢出的波光水纹，四下流淌。
“可是，从今以后，我却只能唤你--瑞王......”
她怎么可以这样毫无犹豫的抽身而退？
“这样啊......”
端木瑾呼吸一窒，睫毛轻颤，仿佛失了魂魄一般。他随意垂落的发丝散乱地落在胸前，黑得似夜，氤氲了他已然变白的容颜。
“你，这么快就要放弃我了吗？”他的声音里满是黯然的颓废，再没有从前的骄傲，脆弱得令人心疼。
慕容尘雪不敢再看，怕看过就再难割舍。
与端木轩相识多年，她深知他的秉性，他决不会允许背叛和欺骗。
已受过太多痛苦的子衿啊......
她如何忍心令他累其于不义，让他受苦？又如何忍心陷家族于不忠，受辱蒙羞？
“对不起......”她的声音哽咽，几欲失控的泪水在垂眸的瞬间，终于汹涌而出。
对不起，不是不爱，是不能再爱。
他们就这样站了很久，仿佛完全感觉不到月已西沉，天空晦暗，更感觉不到夜风已经冷得令人打颤。
原来他的一片真心，不过是他的一相情愿，她的眼泪，她的娇媚，不过是因为她心存感激，他曾以命抵命。
原来如此......
巨大的悲伤犹如利刃撕裂了他早已满是疮痍的心，就在那个撕裂的地方，某种无形的酸楚正在迅速地蔓延开来......
五哥，你赢了！
“小雪......我以为我终会等到你的心......”端木瑾双眸绝望地望着她，满目的苍凉，满眼的哀伤。
“却没有料到，到头来，却是输了我的--整颗心......”
这场棋局还未开始，我已先机尽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