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缘记(引子)


本站公告

    糊涂十四

    宋朝某代,在通往徐州的官道上,一个虎背熊腰,满面胡碴的汉子推着车子在道上走着。车上坐着一个土布青衫,慈祥的老太太。可惜双目已瞽。旁边还跟着个妇人。看样子像是一家人。那妇人不足三旬,青巾包头。柳叶细眉,面容姣好。瓜子脸,水灵灵的像个姑娘家。身材婀娜,妩媚不娇。她和粗犷汉子看起来极不和谐。一个细得像二月春风裁出的柳叶,一个粗犷得像可容纳得下天地。两人的样子却又极其融洽。

    老妇人此时则道:“龙儿,咱们歇歇吧!你习过武,练过功,赶个十天半月的,累不着。你媳妇可是头遭出门,弱不经风的妇道人家。可别累个好歹的。”

    乔萍刚喘完一口气,忙道:“不碍事的。婆婆,您的病要紧。”

    栾天华是个孝子,对母亲的话一向是言听计从。看了一眼喘息甫定的内子,鼻梁果然沁出汗珠。也微感心痛。便道:“娘叫休息,就小憩一会吧!”推着板车找了块阴凉地方停了下来。又撩起衣襟给老太太扇风。乔萍备饭。

    老太太叹息道:“我说不要冶了,你们非要冶,大老远的多遭罪。药又这么贵。倘若冶不好,岂不白花这冤枉钱。”

    栾天华笑道:“放心啊!娘,这位是向药师是当今聚恶谷的谷主。一身岐黄之术已得当年柳药师的真传。保您药到病除。立竿见影。否则,他也不敢收这么高的费。这次因私小住徐州。一个月后就走了,我们可不能错过这个良机哟!”

    乔萍端了干粮,撒娇道:“是啊!娘,从我过门后,您就没看见过我,难道您不想看看萍儿长得是丑是俊吗?”

    栾天华亦道:“娘,萍儿长得标致极了,您要不看上你儿媳妇一眼,就不觉得遗憾吗?”乔萍轻垂螓首,粉面含羞。

    老太太哽咽地笑道:“你们这叫夫唱妇随吗?我能有萍儿这么娴彗的儿媳妇,老身还有何求。人不论长得丑俊,只要一家人能和睦地在一起,就是老身最大的福份。”

    老太太感叹一阵,饭后,三人相偕就道。翌日午后抵于徐州。栾天华推着车子直奔聚恶谷主向天冲的下塌之处祥云客栈。只见客栈门前排着四个人。栾天冲一打听,原来向药师每天只看十位病人。今天的病人已经排完。栾天冲只得安顿好住处。当夜掌灯时分来到祥云客栈门口,拿了个蒲团坐下。前来打烊的伙计不解道:“爷,您这是干嘛?”

    栾天华道:“排队。”

    伙计道:“什么人,爷这么关心她,是不是您夫人贵体有恙?”

    栾天华道:“不,是我高堂患有眼疾。”伙计思忖道:“原来是个孝子。”转身进了店里。

    须臾,伙计兴冲冲地跑了出来道:“爷,您好福气,今天是向大爷行辰,心情,破例为你们看病。”栾天华一个鲤鱼打挺立起身子,感激道:“多谢小二哥,我这就去接我娘来。“

    老太太一行三人被伙计引进了祥云客栈一间东跨院里。进了正屋,只见屋里方桌旁坐着一个三旬有余的青年。朗目星眸,准额突晴,眉分八彩,牙排碎玉,潮青绸衣,挂着紫金穗,脚穿粉缎溥靴。栾天化暗自喝了一声彩,心下思忖,想不到名动四海,昔年武林四大势力之一的聚恶谷主,竟是个如此年青,肓梁子弟般的公子哥。

    向立地漫不经心地扫过三人,眼光停在乔苹的身上,心中十分的诧异,如此莽夫,竟有这般美貌而又朴实无华的娇妻,实在让人称羡呢。乔苹感到他深邃的目光,粉面倏红。向立地警觉失态,道“这就是嫂夫吧!”

    栾天华陪笑道:“正是内子,这是我母亲,眼睛一向不好,多年的固疾,麻烦先生给看看了。”

    向立地道:“请到这边坐,我来看看,能否有冶。”引着三人到长塌上的方桌旁坐定。替老太太把了把脉,道:“老人家的双目是泪干涸而盲。”

    栾天华心下极其钦佩,道:“先生果然是神医。不错,家母正是因为家父猝然而去,心力交疲,终日泣泪至盲。”

    向立地起身道:“老人家的病冶倒不难冶。只是药方太贵,看你们衣着朴素,想必度日维艰。诊金吗,我就不要了。只不知可付得起药钱?”

    栾天华道:“先生请讲,药价几何?”

    向立地负手道:“一两千年何首乌,三钱罗汉果,五钱地黄根,二钱茯芩,约三百余两,零头不算,整三百两。”

    栾天华咋舌道:“这么多。我这回把地卖了,才攒够了二百两。路上盘缠用约七八两。这可怎么办呢?”

    老太太叹口气道:“华儿,你和你媳妇的孝心,娘都明白。依为娘之见。这病不看也罢。”

    栾天华急道:“这怎么行,来都来了,那有就这么回去的道理。娘,你且放心,实在不行,我就到码头做苦力。总会有办法的。”

    向立地也甚为感动,道:“说得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今日小可生辰,特备了几杯水酒,三位如不嫌弃,何不入内共用,商酌办法。”

    老太太回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向立地笑道:“老人家,相逢何必曾相识,你我相逢就是缘份。区区一杯水酒,几道薄菜,又算得了什么?老人家再要客气,向某可就生气了,也不会再给您冶病了。”

    老太太沉吟半响道:“如此,那就打饶了。”

    乔苹扶着栾母入内分宾主落座。不时地替栾母捶胸抚背,布菜喂饭。殷勤周到。向立地暗自赞许。更觉此女贤德。平添了几分喜爱之心。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向立地停箸道:“老人家,栾大哥,我有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栾天华忙道:“向谷主请讲,有话但说无妨。”

    向立地听这话不由一鄂,道:“栾大哥,你怎知……”

    栾天华爽朗一笑,道“兄弟不才,是武当派一名不起眼的俗家弟子,久慕谷主大名,神交已久,只恨无缘识荆而已。”

    向立地淡然一笑,道:“原来是名门正派的高足。在下失敬。聚恶谷一向恶名远杨,名门正派多不屑与之。未知阁下以为如何?”

    栾天华肃重道:“不然,正邪本无一定界线,正者为恶,是邪,邪者向善,是正。是谓正邪互易也。像谷主途中不忘行医救人,岂是屑小所能为之,是为正也。这是由衷之言,可不是因为我娘的病,对谷主的谄媚之词!”

    向立地突然向桌子击了一掌,浮了一大白,重新斟酒道:“就凭兄弟这番话,在下就该敬你三大碗。请!”

    栾天华爽快地接碗一饮而尽,向立地叹道:“够爽快。本来凭兄弟这番话,就该免费医冶,盖因谷中人数众多,不得不节俭度日,何首乌又太贵。这样,我再减50两药费。算是交了你这个朋友。”

    栾天华感激地道:“怎么好让你破费呢?”沉吟半响,又道:“适才谷主不知要说什么,只要兄弟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尽力而为。

    向立地欢眙一笑道:“你不说,我还忘了,我还要在这逗留一两个月,日间行医,颇需人帮忙。一日,在下愿付一两工钱。此院东南隅尚有一房,甚为洁静,可供人居主,不知大哥和老人家意下如何?”

    栾天华颇感踌蹉,道:“这工钱也太高了,店小二一个月也才不过五六两银子而已。”

    栾母心思细密,不像其子。多了个心眼,道:“恐怕也不太合适。”

    向立地颇感失望地道:“也没什么,那间小屋只供午间小憩之用。既然嫂夫不能帮忙,再下另请他人就是了。”

    栾天华沉吟半响,才道:“不知谷主都让内子干些什么呢?内子可能干得。”

    向立地心道:“看样子,有点道了。”因道:“能的,很简单,不过是晒药,熬药,抓方而已。”

    栾天华道:“一切,就由内子的意思吧!”

    乔苹瞥了婆婆一眼,道:“只要婆婆的眼疾能冶好,萍儿愿揭尽所能,在所不辞,些许点活,又有何难。”

    这话听在向立地耳中,不啻如闻仙乐,心喜欲狂。却见她夫妻二人脉脉相望,神情依依,顿时心灰意冷,忖道:“他们夫妻情深款款,我纵能面对伊人,又能如何。忽又想道自己一向洒脱不羁,不拘于形,怎么如今倒固持起来了。难道还真想把人家怎么样不成。一生能够找自己钟爱,已是幸事,何况还能朝夕相对月余。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纵是三媒六证,白首偕老,又有几人不是同床异梦。能有几人同心同德。”想到这又欢喜起来。

    翌日,质明,乔萍来到祥云客栈帮工,向立地手把手教其晒药,熬药,给病人抓方。每日间,得见伊人已是平生一大快事。心满意足。但觉平生,再无一件幸事可与此相比。

    一次,正逢午间小憩。六月天,娃娃脸,说变就变。突然间,原本晴好的天,突然间下起了倾盆大雨。天就阴得跟黑天一样。瀑雨急敲窗户。向立地起来关窗。遥见东面隅小屋里烛火摇摇湮灭。窗户大开,心中思忖,:“这样的大雨,窗户也不关,还不把人给冻出病来。”怜惜玉人,拿了把油伞,顶雨急至小屋前。推开屋,只见香雾环绕屋中,乔萍爬在桌前,昏然入眠。关好窗户,只见乔萍面色异常红润,呼吸不均,忽觉头中昏沉沉的,竟情不自禁的抱起乔萍向塌上行去,一番云雨后,铸下弥天大错。

    一直到傍晚,风住雨停,两人才都醒了过来。乔萍发觉自己衣衫不整,臂上唇迹斑斑,想是别处也有,神色惨然,怒叱道:“畜牧,你……我还以为你是正人君子,想不到你竟污我清白。我夫妻二人算是瞎了眼,才交了你这个朋友。”

    向立地悠悠一叹,默然良久,才潸然道:“我不想做辩解,我对你的心意,你应该明白,今日之事,也不能全怪我。向某自认虽不是什么顶天立地奇男子,大丈夫。在下对姑娘只有敬仰的份,决无亵渎之心。“顿了一下,才叹息道:”你怎么把这淫烛给找了出来。“

    “银烛?”乔萍茫然不解道:“我想给婆婆补补衣服,无意从药房里发现了两只蜡,刚才天又黑,就取了一只用,这又怎地了。”

    向立地望着燃尽的蜡灰出了会神,才叹道:“事情就出在这蜡上。这是用用孽海花配合了十几剂药精制而成。可以引人奇思,心猿意马。浮浮想翩翩。是向某去年在秦中惩治一个淫贼时,所没之物。因其药极其珍贵,可做不少固疾的药引,本来是想回谷后,将其提炼,分释出来,想不到竟铸下如此大祸。”

    乔萍再也想不事情竟因已而起,想起先先前的放浪形骸,似所言不虚。更觉羞涩难堪,跌坐在椅子上。豆大的珠泪盈盈欲滴。向立地起身,踱到桌边,伫立良久,默然道:“我对姑娘的一片心意,唯天可表,在下已为姑娘耽搁半月行程。姑娘何去何从,在下不敢强求,尚请姑娘自行裁定。在下府耳恭听。”

    乔萍见他神色不安,言语之间,竟有相求自己之意,心中惊慌,愤然而起,质责道:“你我之间,本就是一个错,你还要再错下去不成。”

    向立地满腔热血,顿觉心恢意懒,痴痴地道:“在下原本不敢相求,只愿能将这份心思,交个朋友。想不到……竟发生这样的事。在下不敢推卸什么。姑娘既然看不上向某,向某愿无偿为栾母疗疾。所需药费,一切全由向某担负。聊为补偿吧!姑娘意下如何。”

    乔萍默然道:“也只好这样,我还能求什么?只要婆婆的病能好,我也不会再怪你的,说到底,我也有不是之处的。”

    以后,栾氏夫妻隔一天,把栾母带到祥云客栈冶疗眼疾。每隔三日换一回药。一次栾氏夫妇又送栾母至客栈,向立地为其针炎后,又为栾母一层层解除药包。栾母缓缓睁开眼,原本漆黑的世界,竟然混沌初开。先是些许微弱的光线映入眼帘。渐渐地明亮了。栾母喜道:“我看见了。”栾氏夫妻甚是欢喜。乔萍忽然抚胸呕吐起来。半躬着身子。栾天华扶着她,焦急地道:“萍儿,你怎么了?”

    栾母突然喜道:“萍儿,我是不是要抱孙子了。”乔萍润红双颊,涩然颔首。向立地神色倏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