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天子恩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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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在前朝饿着肚子议政,我区区一个驾前侍君的宝林就敢自己传饭?我就算肚子再饿也不可能点头说好,何况,如今也根本就不饿。于是,很坚决地拒绝了凉沁的提议。她似乎也知道不好,将带来的小点心又拿了出来,说:“要不您再吃些东西。”

  他咬了一口糕点,将口里的渣滓吞入腹中,突然想起了什么,睁眼四处望着,问:“殷宝林呢?出去了么?”我实在忍不住笑了笑,上前两步屈膝道:“奴婢在。”他看着我的眼睛顿时变得笑眯眯的,扯着我在身边坐下,顺手递来身边的核桃糕,说:“饿了么?”

精彩内容结束  貌似上朝并不如想象中的“有本启奏,无事退朝”般简单,凉沁将带来的早点都摆了出来,殷勤地伺候我吃饱之后,散朝的铜磬还是没有响。我静功还是不错的,吃了东西休息了一阵子,就坐在稍微开了一条小缝的窗边打坐。

  说是打坐,其实并没有莲花盘坐五心朝天,看起来就像是歪在榻上闭目养神。

  等我行功起来也差不多是巳时初牌了,看了看沙漏,果然如此。凉沁连忙递来热毛巾让我擦脸,伺候得不可谓不殷勤。我将帕子晾了一会儿,才用凉凉的毛巾擦了擦脸,凉沁又递来一盏热茶,我只好把茶水也放在一边晾着。

  凉沁很关心前朝的动静,我听她低声对一个小黄门吩咐:“悄悄去看看,议到什么程度了?是否散朝早饭?”没多时,那小黄门又轻手轻脚地回来了,小声说:“回姑姑的话,只怕今日又吃不成早饭了。”

  凉沁才回来对我说道:“殷宝林,您看是不是先传早饭?”

  皇帝在前朝饿着肚子议政,我区区一个驾前侍君的宝林就敢自己传饭?我就算肚子再饿也不可能点头说好,何况,如今也根本就不饿。于是,很坚决地拒绝了凉沁的提议。她似乎也知道不好,将带来的小点心又拿了出来,说:“要不您再吃些东西。”

  我对点心没什么兴趣,想着出门去看看拙政殿的布防,就和凉沁说要出去走走。凉沁匆匆忙忙去取厚衣裳,我已经从后朝走了出去,沿着拙政殿的边廊一直往前边走。

  还没走出后朝的范围,已经有侍卫前来阻止:“议政禁地,未得上令不得擅入。”

  我确实没有上令,只好转身离开了拙政殿的警戒范围之外,远远地绕着圈子观察。

  这是件很奇异的事情。未央宫中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防守势力。一个守着未央宫的大部分范围,勉强称之为外圈,一个守着有限的两个地方:拙政殿和重华斋,可以称之为内圈。最重要的是,这两种力量似乎保持着某种程度上的平衡,彼此的巡逻范围间隔五百步之外——如今最强的弓可射二百五十步,五百步则是两边各自的一箭之程。这一个范围之内,居然是没有任何人多管闲事的。

  正在仔细勘察中,突然看见两列侍卫从拙政殿里拖出来一个人,动作迅速地扔在了玉阶之下。

  这个人……看起来很眼熟。我眯起眼睛,试图看清那个紫袍箭袖的年轻武将的脸。

  我这里还没有看出名堂来,几个拖着廷杖的宫监就出来了。规矩似乎还没有慈宁宫中多,直接就由侍卫按到在地上,两个执杖的宫监上前,叉起受刑人的身子,另外两个则一左一右挥舞大杖招呼受刑人的臀股。——比起动辄伤筋动骨、残肢要命的廷杖来说,后宫的青竹板无非就是儿戏。分明离得不近,廷杖加身的闷响还是清晰地传了出来。二十杖结束,我已听见了三次骨折的声音。受刑那人已被打得奄奄一息,行刑的宫监摆明了是要打废他,最后一杖狠狠落在了尾椎之上。

  打完之后,行刑的宫监又拖着染血的廷杖悄无声息的离去了,感觉还真有点杀人如草不闻声的味道。先前将这人拖出来的侍卫也不怎么搭理这人,探了探他的鼻息之后,就转身回拙政殿复命去了。

  裸露在外的手指擦过冰寒的风,我突然感觉到未央宫的冰冷恐怖。堂堂天朝武将,居然就这样被几个阉人杖打之后,死狗一样丢在宫殿外边,任凭他自生自灭?又过了许久,两个内侍拖着板车过来了,搬货物一样将地上打得烂肉一般的人拖上车子,轱辘轱辘地拖着板车往一侧的东信道走。大凡京官上朝议政都有家人在宫外迎候,这两个内侍显然是将此人送出宫门去的。

  散朝的铜磬声也在这时候传了出来,我慌忙往后朝方向走避,惟恐撞上散朝的文武大臣。

  凉沁已经找了我许久了,看见我回来才松了口气,分明有些抱怨的神色,还是强忍着没有吭声。这时候稀稀落落的脚步声传来,姬檀已经散朝下来了,样子似乎有些疲惫,大宫女紫麓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他甚至有些孩子气地坐在后朝的软榻上,愤愤地咬着递来的核桃糕,眼中带了一丝怒恨之意。

  他咬了一口糕点,将口里的渣滓吞入腹中,突然想起了什么,睁眼四处望着,问:“殷宝林呢?出去了么?”我实在忍不住笑了笑,上前两步屈膝道:“奴婢在。”他看着我的眼睛顿时变得笑眯眯的,扯着我在身边坐下,顺手递来身边的核桃糕,说:“饿了么?”

  他怎么总是觉得我在宫中吃不饱?我对核桃糕没什么兴趣,摇头拒绝。

  姬檀挥手将站了满屋的人都赶了出去,轻声对我说:“我要出宫,你陪我去。”

  “这时候出宫?微服么?”我问。

  姬檀点头道:“白玉琉璃盏的事已经上来了,芝兰宫失火,事情闹得太大,两宫太后都不怎么吭声,我将事情发给内廷尚律局讯问。”说到这里,他眼中的怨恨又陡然蹿升了起来,尖刻地说道,“裴欣还稳稳坐着没动,萧彤就盯着朕的千里驹了!——该死的老匹夫!”

  听得我莫名所以,困惑地问道:“萧太尉要你的千里驹?”

  “平凉王家的长子曲宁,阿丹也认得么?”姬檀问。

  我点了点头,曲宁么,我自然是认得的。当初寒夫人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到雾山,曲宁虽然不像曲静那样爱缠着我,抬头不见低头见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几年。记得他从小就很老成冷静,待人接物安详有礼,姑姑也很喜欢他,差一点就将他收为入室弟子,不过,这哥们很有想法,言道雾山清修之地,不适合他那样雄心入世之人。姑姑又问他,入世为何?曲静答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惹得姑姑哈哈大笑,当即将雾山信物之一的锦绣屏赐给了他。

  姬檀的口吻就不可谓不咬牙切齿了:“今日廷议说起南疆乌兰部叛乱镇守将军葛青兵败私逃一案,案子是刑部联合大理寺审的,原本就快了结了,莫名其妙就攀咬到了北书房行走录事曲宁身上!非说是他耽误了奏报事机。——真有他的!搅和得南太平个老狐狸也钻出来说话,非得咬死曲宁不可!”

  什么南疆乌兰我是不知道了,刑部大理寺也不关我事,我只是心里突然打了个突,迟疑着问道:“今天……在殿外被……打了二十廷杖的人……是曲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