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军,我小叔他……”刚从营帐外闯进来的洛承威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双脚发软,伏倒在地,两眼发直,顿时呆住了。
“你们都记住,你们的将军虽然走了,但绝不是被病痛折磨至死的。”
武兆康颤巍巍地从卧席边站起身,众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却听见那把苍老的声音中透着郑重。
“告诉我,小叔临终前,最后说了什么?”洛承威愣愣地盯着老人的脸。
“也许我并没有听清吧,我只知道……央改的一字一句,提到的只有国家,未曾提到他在巨鹘的爹娘。回去之后,若太后要亲手为他操办葬礼,就按殉国的葬礼来超渡飞影将军的英灵吧,我想,这也是央改自己所希望的方式。”老人伸手搭上洛承威的肩膀,闭起了眼睛。
“王爷,宗浦已经歇息了吗?”
红狮岛对面无名岛屿的营寨中,一个探子悄悄在大帐前向通若王询问。
探子将一封书信交到他手里,通若王看过内容后,心头不禁生起一丝寒意。
“这封信你是怎么弄到的?”
“回王爷的话,大平军中死了一个将领,叫梓央改,就是……把咱们的曲路王爷害死的那家伙。这封信是小的无意间在武兆康的大帐中发现的,于是顺手便拿走,赶紧趁他们没注意跑回来,想把它交给宗浦的……”
“辛苦你了,你先下去吧,回头本王记你一功,你记住今天的事不要让别人知道就好。”
“小的遵命!多谢王爷!”探子磕头谢恩,转身便兴冲冲地钻进了士兵们的营帐。
通若王紧紧攥着书信,一时间陷入了苦闷。这书信并非什么情报,竟是那探子被武兆康莫名其妙地利用,充当了给他送信的使者。老将似乎早就算准今夜慕远会因为疲劳早早就寝,事先派出了探子混进瀚澜军中,打探到了他的情况,开头的称谓直接写上了“通若亲王亲启”。
其实,使用这种计策,武兆康乃是兵行险招,但通若王的的确确就是瀚澜军中那个不希望双方猛烈开战,造成瀚澜国生灵涂炭的人。他本就打算用计让慕远退回鸣海城,一方面能查探到鬼君的动静,另一方面也能利用周围几座海城的防御,抵抗大平军的侵入。早在数年前,游历四方的他便看到了瀚澜国人民的疾苦,只因慕远的生活太过奢侈,如今瀚澜国国库几近空虚,只是慕远还不知道罢了。
武兆康的信上,大胆地写到了关于放眼天下、大势所趋的解释,并提到诚武太后已从无草滩进入了鸣海城,倘若通若王和大平军联手,就能用不流血的方式让鸣海开城。一旦瀚澜国成为大平国的一个海外附属郡,通若王可将治理海郡的方针回归和谐,大平国会每年给予瀚澜特殊资助,允许海郡自己制定当地相关政策,仍让瀚澜族人在此作主。
如果真要倒戈投降大平国,尽管同武兆康所说那样,是顺应天理,他却会不会在后世给同族留下污名?通若王将书信将书信装在小瓦罐里,眼看着瓦罐沉入大海,但他无法就这样当这封信没有存在过。一想到诚武太后已经进入鸣海城之事,他背后就不自觉地冒出冷汗,自从弟弟归海崇浪二十年前在潍岛战死,他几乎便能掂量到冷星桓可怕的力量。那位太后虽然是个女人,却有着极其缜密的心思和惊人的智慧,纵然无草滩对大平人来说是死地,但若是那个女人,说不定真能征服那道天堑。
“王爷,明天一早,我们还是继续按兵不动吗?属下担心宗浦他等不了……”身后,忽然传来老副将莫里的声音。
通若王转过身,望着副将轻轻叹了口气。早在他少年时,莫里就是他的贴身护卫,两人名为主仆,实为挚友。莫里知道,通若王在慕远身边,只不过是为了显示出他是一个长辈的身份,遇事反应总是很镇定,然而他心中实则比任何人都更加难受和担忧。
“王爷,您别怪属下说句不好听的,自从老宗浦过世之后,慕远宗浦即位,整整二十年,咱们瀚澜国已经经不起他的折腾了。”
“你说什么?”
“瀚澜的兵力本来就不如大平国,老宗浦当年一时冲动出战,不也是被鬼君那家伙唆使的吗?平常人看不出来,可您和属下都认为,从那时起,鬼君就一直在我们的国家里兴风作浪,即使是脾气暴戾、骄奢淫逸的宗浦,也因为复仇的义愤填膺,始终对鬼君有所依赖。如今狮湾一战,宗浦抓来充军的壮丁还不够多吗?连鸣海城中,都出现了越来越多沿路讨饭的乞丐。诚武太后是聪明人,如果她果真进入了我国的都城,只怕就是在煽动民众暴乱啊!”
“住口!你说出这种话,不是明摆着要我向敌人投降吗?”通若王厉声打断他的话。
“王爷!”
“还不退下!”
莫里不敢再说话,只好朝营帐走去,只是他猛然回头时,发现通若王蹲在海边,浑身颤抖着,使劲将一颗石子扔进了黑蓝色的海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