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秋天来临,园中的桂子静静地开放,散发着幽香,夜空中的一轮圆月,宛如玉盘般皎洁明亮。冷星桓独自坐在亭子里,不时地抚触着隆起的腹部,在月圆人不圆的时候,或许只有还在她腹中成长的小生命能给她最大的安慰。
这孩子说来就来了,她那时几乎不敢相信,那年摔得那样严重,自己竟然还真能再度怀孕。而且,在失去上一个孩子之后,她与邢震洲仅仅只度了两夜春宵,就有了好消息。如今,这孩子在她体内已经呆了五个月,她仿佛能感觉到小生命在同她一起呼吸、一起心跳,倘若邢震洲回来,知道他们爱的结晶就要诞生,恐怕会高兴得跳起来。
“大妃!猛子哥回来了!”
蓝儿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潮。然而就在满脸血污、头上缠着绷带的洛猛出现在她眼前的瞬间,她惊得站起身,直奔了上去。
“猛子,真的是你?”
“大妃,您别激动,小心身子!”蓝儿连忙扶了她一把。
洛猛单膝跪地,正吃力地向她行礼,却见蓝儿上前扶着冷星桓,目光落处,正望见了她隆起的腹部。天啊!大妃竟然怀孕了,我是该恭喜她,还是该将实情上报?他心中又焦又痛,抬头发现冷星桓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他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突然伏倒在地,叩头出血,一个劲叫道:“大妃……猛子该死!真是该死!”
“你这是做什么呀?蓝儿,快拉住他,快!”洛猛这几个响头,满口的“该死”,倒把冷星桓给弄懵了。
“猛子哥,别磕头了,你头上本来就有伤,大妃不许你这样,你听见了吗?”蓝儿死命地拽住洛猛的右臂,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拉了起来。
冷星桓见洛猛脸色发白,眼中含泪,连五官都皱到了一处,分明是心里藏着难以言明的痛楚。她只觉得灵魂深处传来一种强烈的不安,甚至陡然变作一股不祥之气,进王府的只有洛猛一个人,带着满身的伤,狼狈不堪,偏偏他又丝毫没提到邢震洲,莫非前线出事了?
“猛子,不许再说该死,我要知道真相。震洲呢?为什么是你这个水军都督进王府,连震洲的影子都没有看见?”她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大王……大王他,他已经驾鹤西去了!”洛猛天生直肠子,在这种逼问下,哪里藏得住话?真相一口气道出,两行男儿泪滚滚而落,右手捂着受伤的额头,几近崩溃。半晌,他才从腰后取下沉重的覆雷剑,交到冷星桓手中。
“震洲他……他战死了?”冷星桓捧着宝剑,倚在亭子的木柱旁,脸上顿时失去了表情,发直的双眼望着前方,连眼珠似乎都停止了转动。
“大妃,大妃您没事吧?”同样震惊的蓝儿连忙上前,用手一个劲抚着她的后背,只担心她心绪郁结,动了胎气。
“蓝儿,我没事,真的……猛子,告诉我,海疆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冷星桓强忍着晴天霹雳般的打击和内心的剧痛,继续追问洛猛。
洛猛好半天才重新开了口:“大妃,您不知道,这次和瀚澜海盗的战斗,不仅是大王,连我们所有的水军都没想到,敌人的强大远远超出了想象。那些家伙,他们拥有比我们霓月公国战船速度迅捷数倍的古怪战船,足以乘风破浪,还能在黑暗中找准我军的方位,发动夜袭……敌军还使用着不知用什么材料打造而成的锋利武器,状如镰刀,一头系着铁链,可软可硬,招法怪异,总会出其不意地对发动游击。后来我军惨败,被敌人包围在海上,大王执意要亲自担任先锋,杀出一条血路进行突围,谁知……”
“震洲他……是在突围时遇难了吗?”
“是……大王异常神勇,连杀敌军数员大将,他果然带着大家冲出了包围圈,并要我率先上岸,回来禀报。可是,暗里一艘敌船上射来一支冷箭,大王和我们都没能防备,没料到冲出重围之后,敌军还能隔着如此之长的距离射箭。大王不慎,被一箭穿胸而过,跌进海中漩涡,一眨眼便沉入大海,水军们纷纷跳下海营救大王,但不仅没能救将他救下,反而还送了十多条性命……有人看见,射中大王的那支箭,箭尾的翎毛是金蓝色的,在夜里能放出光芒。”
“原来害死震洲的人,是瀚澜国王……只有国王才拥有这种金丝蓝翎箭。”冷星桓苦笑着,眼角凝着泪水,却没有掉落。在邢震洲出征期间,她一直在找寻有关瀚澜国的资料,然而连玉盛辉的皇宫中,也只有极少的史料记载。这个陌生的国度,是一个难以解开的谜,可谁都没把它当成威胁,只是,为何证明了对方强大的,偏偏是她丈夫的性命?更加可怜的是,这来之不易的孩子还未出生,便失去了父亲。
“大妃,猛子罪该万死,明知您怀了大王的子嗣,竟回到禀报这等事……”洛猛心痛之极,又惭愧万分。
“别自责了,猛子,你拼死突围,一样是好不容易才保全性命。你先回去养伤,我得派人通知府中上下,还要向陛下禀报。”
“大妃,您……”
“猛子哥,你没听见大妃的话吗?你先回去,回去嘛!”
蓝儿一个劲推着洛猛,他才拜别冷星桓,径自离开。而当她再回头时,却见冷星桓已经走进卧室,房门“啪”地一声被紧紧关上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