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汉两眼通红,背靠着一堵墙,嘴里不停地狂吼着。他左手抱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右手一把杀猪刀鲜血淋漓,正架在婴儿稚嫩的脖子上。
大汉的脚下躺着一具女人的尸体,两眼紧闭,胸口上数个创口正汩汩往外冒着鲜血。
距离他十多米远的地方,无数的警察手里端着黑洞洞的手枪,呈扇形将这大汗层层包围,十来辆警车闪着刺眼的警灯停在远处。
半个小时前,柳川市西城区公安分局指挥中心接到110巡警报警,说西城区锡庆路街边发生一起杀人案,一个男人将一个妇女乱刀捅死在大街上,又挟持了妇女的不满周岁的婴儿作为人质,要求见妇女的丈夫。西城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立即赶赴现场将凶手围住,可凶手挟持人质,谁都不敢乱来。死者的丈夫也没有联系上。
大汉还在不停地狂吼着:“快叫那狗男人来!老子杀了他,然后给他们抵命!——你们滚开!我叫你们滚远一点,听见没有?不然我宰了他!”
刑警们端着手枪,既不敢上前,也不敢后退,更不敢随意开枪,都直勾勾盯着这大汉不知该怎么办。
街道两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人群远远围观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无事生非的社会闲散人员在人群里起哄叫好。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有些单薄的小伙子骑着自行车奋力朝这边赶来。现在是八月天酷热难当,这大热的天他却穿着整整齐齐的西装,只是满身灰尘,脖子上的领带也扯开了一大半,跟个吊环一般挂在脖子上,骑得是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脸上黄豆大的汗水裹挟着额头上脸上的灰尘和泥土不停滚落,整个成了个花脸猫,已经累得老牛一般喘着粗气。
他来到警戒线外,匆匆锁了自行车,摸出一个皱巴巴的警官证举过头顶,大声叫道:“让开让开!警察办案!”一边伸手扒拉着前面的人群。
围观的人听这话便纷纷让开,大多数人倒不是怕他这警官身份,而是怕他那一身粘着汗水的尘土擦脏自己的衣服。
小伙子终于挤到了警戒线边上,一个负责警戒的警官见他这狼狈样,禁不住笑了:“聂法医,怎么搞的?拉煤去了还是搬砖去了,怎么跟个泥猴似的。”
这狼狈不堪的年轻人,原来是这柳川市西城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技术科的法医师,名叫聂枫,两年以前从刑警学院法医系毕业后,通过公安招录考试,分到西城区公安分局技术科当法医。
中午的时候,他本来是去相亲去了,刚刚接到电话通知出勘现场,这才急急忙忙骑自行车赶来。
聂枫擦了一把汗,说道:“他奶奶的,老子倒霉透了……,先不提了,这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听说这凶手的女朋友把他甩了,嫁给了另外一个男人,还生了一个儿子。凶手气不过,趁这女人抱小孩上街的时候,当街乱刀捅死了那女的,挟持了婴儿作人质,叫嚷着要见那女人的丈夫,可那女人的丈夫电话联系不上,现在凶手已经被包围了,双方正僵持着呢。这下又有的你们忙得了!”
聂枫撇了撇嘴:“我靠!三只眼的蛤蟆不好找,这两条腿的女人有的是嘛,何必要动刀动枪的。”说罢快步跑了进去。
老远看见他们分局的局长龙成聚正一手夹着一支香烟,一手拿着步话机在指挥。这老头头发都花白了,精神却很好,是分局有名的老烟枪,这么紧张的时候,他还在一边抽烟一边指挥。包围圈最里面的警察中,那身材魁梧高大的是他们刑警大队长贺亚雷,此刻正在和凶手对话,试图劝其放下刀子。
包围圈外面的一辆警车处站着几个人,都是他们刑警大队技术科的,有科长江彦博、痕检员简务帅,摄像员于泰哲,还有一个女警,大眼睛高鼻梁,春桃般鹅蛋脸白里透红,穿着一身浅蓝色夏装警服,短袖筒裙,胸脯高高挺起,蜂腰翘臀,圆润修长的双腿,穿着肉色长筒丝袜,黑亮的高跟鞋,飒爽英姿而又青春秀丽,正是他们技术科的美女法医韩羽蓉。
聂枫快步走到她身边,低声打了个招呼:“小韩!”
韩羽蓉扭头一看,喜道:“聂枫,你终于赶来了啊!”随即亲昵地打了他肩膀一巴掌,顿时扬起一阵灰尘。韩羽蓉一愣,这才发现聂枫一身尘土,脸上花里胡哨的,不由咯咯笑着低声问:“怎么回事啊你?弄成这副模样!”随即给他拍打身上的灰尘。
韩羽蓉是医学院法医系毕业,比聂枫晚一年分到他们西城区刑警大队技术科当法医。他们技术科一共六个人,只有韩羽蓉和聂枫是法医系科班出生,又只相隔一年毕业,所以,韩羽蓉对聂枫有一种认同感,到哪里都喜欢腻着他。
“别提了,倒霉死了!”聂枫望了望人群里那凶手,还紧紧搂着婴儿与分局刑警大队的警察们僵持着。
他们技术科是搞法医检验以及痕迹检验等刑事技术的,只负责勘察现场收集证据,至于与凶手谈判以及解救人质,属于刑警的事情,端着手枪的刑警们好几十个已经包围了那大汉,而他们技术科的人连枪都没配,自然只能在后面警车旁站着等待了。
韩羽蓉听聂枫这话,又见他灰头灰脑的模样,忙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刚才骑车来的时候路过建筑工地,一跤正好摔进了水泥堆,结果弄了一身灰。”
韩羽蓉禁不住扑嗤一声笑了,随即赶紧用手挡住嘴,低声说:“你呀~!我都说了开车送你,你偏不要,这下好了吧!——摔伤了吗?”
韩羽蓉的父亲退休前是柳川市公安局的副局长,母亲在外企工作,家境比较好,她自己有一辆红色雅阁轿车,平时聂枫也经常搭她的车甚至开出去玩。
聂枫低头瞧了瞧自己:“没事,就衣服脏了。”
“嘻嘻,对了,你不是相亲去了吗?这样子怎么相亲啊?”
“相完了回来的时候摔的。”
“是吧,那还好一点。”韩羽蓉拼命收敛住笑容,又问:“相亲的事怎么样了?喂,颜阿姨介绍的女朋友很漂亮吧?哪单位的?”
韩羽蓉说的这颜阿姨是聂枫父亲的老战友苏文浩的妻子,名叫颜玫,是柳川市晚报社的记者。聂枫老家在外省,招考进了柳川市,没房子住,苏文浩夫妻就把他接到自己家来住了。
聂枫说:“是颜阿姨她们报社的,这女的长得还行吧,不过我们只聊了几分钟,听我直截了当说我法医之后,人家拎着包直接走人了。”
韩羽蓉笑着低声道:“这女的也真是,既然不喜欢找一个法医,那还来相什么亲嘛!”
聂枫叹了口气:“我颜阿姨昨晚上说了,她只告诉那女的我是警察,没具体说我是法医,说等先见了面两人满意了,相处一段时间,等处出感情来了,那时候再说我的具体职业,女孩子对我有了感情就舍不得离开我了。可我觉得这种事情不能瞒着,既然不喜欢我的职业,也就不用喜欢我,所以我今天还是直接说了。女孩走了之后,我还被颜阿姨好好训了一顿,要不是江科长电话来,我还在咖啡厅挨训呢。”
聂枫从小到大,除了高三的时候与同班的一个女同学有过初恋后来吹了之外,大学五年里都是光棍一条,至今还没女朋友。聂枫的母亲很着急,经常打电话托颜玫夫妻帮着介绍。
颜玫托人介绍了好几个女孩子,对聂枫个人条件倒是都满意,就是不喜欢他干法医,而聂枫死活不肯换工作,结果都没成。
现在的姑娘奇怪得很,她们可以喜欢医生,但很少有女孩子喜欢法医,可能是因为医生接触的只是病人(还相当于请了一个家庭保健),而法医一天到晚接触的却都是各种恐怖的尸体,本来刑警工作没定时,这就已经很不讨女孩子喜欢了,而女孩子多少都有些洁癖,对尸体都是敬而远之的,所以,对法医这种与尸体打交道的警察,那就更是敬而远远之的了。
韩羽蓉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花香自有蜜蜂来,别担心,一定会有女孩子喜欢你的。”
“唉~!只怕等到那一天,我这花早就蔫了无数遍了。”聂枫脱掉了西装,用雪白的衬衣袖子擦着脸上的汗,脸倒是白了一块,袖子却花了。
韩羽蓉迟迟低声笑道:“你呀~!真邋遢!换成我,我也不喜欢!”
“切!你喜欢?你喜欢我还不要呢!”聂枫满不在乎地歪着脑袋对韩羽蓉说:“对了,我就奇了怪了,咱们两都是法医,追你的男的一串一串的,怎么就没女孩子来追我呢?——要不,你一脚把你男朋友踹掉,咱们凑一对得了!……”
“美死你!”韩羽蓉白了他一眼,“赶明儿我给你介绍一个倒还成!”
“免了,我还就看上你了……”聂枫嬉笑着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痛,如同挨了狠狠一拳,抬手捂住胸口,痛苦地低声呻吟着。
韩羽蓉顿时慌了:“你怎么了?”
“胸……胸口好痛……聂枫喘息着低声说。
“我帮你揉揉!”韩羽蓉伸出纤纤素手在聂枫后心揉搓着,“好些了吗?”
聂枫点点头,断断续续说:“我……我调一下气息就行了……”
一听他这话,韩羽蓉气呼呼拍了他后背一巴掌:“还调息呢!我都说了,那老头是个大骗子,这些什么气功都是他骗你的,你到现在还相信!”
“没办法……不信……不行啊……,老是岔气……,痛死人了……,只能用他教的方法化解……”聂枫喘息着说,他想弯腰,却痛得弯不下来,痛苦地呻吟道:“好痛……”
聂枫这是练气功岔了气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