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不想跟你打,你怎么不讲理呢?”她叱责他,语气静静的。
“我本就不是讲理的人。”似乎感到有些诧异,蓝发青年的唇角有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看她,长袖一展,卷起了移宫宫主手上的长剑,铮的一声入手扣紧,“如此,那么按照江湖规矩,比武决定,你若打得过本座,我可以放你走!”
长剑入手,庭院中流出万缕清辉,如同碧海浪涛。雪冥振眉冷觑对面素衣的少,看见她脸白了一下,似乎有些无措的咬了咬下唇,贝齿噬得朱唇一片惨淡。
毕竟没有什么江湖经验……虽然袖子里藏着神兵凤尾鞭,只怕还没有用它杀过一个人罢?
然而少纯明无暇的眼波,还是让日月神教教主振起的眉峰微微收敛了一下,瞬忽之间,有什么又冷又锐利的东西、如同钢丝一般蜿蜒刺入他心底。
“呛”的一声,拇指轻轻弹在剑柄上,长剑有灵气般的从他的手中跳出,在空中一个转折,分毫不差的落入白衣少的手中。
她转过手腕,剑尖指地。
诸葛小蝶依旧是垂着眼睛,看着凝碧雪剑的剑尖,脸有些苍白,然而依旧宁静:“碧雪剑是移宫的宝物,既然要比武,我自然要用本门的武功,雪冥教主,得罪了。”
她虽然只是随随便便的拔剑指地,然而来客的脸却略微变了变:在他看来,碧雪剑的剑尖在不停地颤动,每一次变幻的方向和去势都极端快速和巧妙。
玉剑法。
看方才诸葛小蝶拔剑的手法和如今的起手剑势,她使的居然是移宫秘而不传的那一路剑法——二十五年前,雪山派的掌门独孤无敌就是伤在移宫宫主冷莲的一招“情为何物”下,重伤在身,退出了江湖,郁郁而不得善终。
脸白皙得近乎透明,诸葛小蝶拔剑指地,微微低着头,眼神宁静空灵。在她眼里,除了手里的剑、剑尖的那一缕碧,全无它物。
玉剑法讲求的便是这“灵、空、静”三字,看来她已经深的其中精髓。才十年不见,记忆中那个怯怯弱弱的落难小孩,居然能领悟这样精妙的剑法了。
魔教教主落空的手猛然一颤,下意识地提高了警惕。然而,未待得他出手,对方凌厉的剑气,已经如箭在弦般他朝刺了过来,他及时地腾空而起,才偏开了那致命一剑的方向。
白衣少的身子翩然若蝶,轻如蜻蜓展翅,一拂袖便紧追了过来。
玉面教主侧身偏转,身形在空中变幻缥缈,一次又一次地躲开了在咫尺处切下的青碧剑光。
——
一百五十七招上,他点足后掠、落在了宫门外的一根擎天玉柱上,玉指挥出、弹在了碧雪剑剑脊上。
那一弹指他用足了五分的力,如若十分,即可令天地间一切有形之物化为无形,罔论一把剑?
力道透入、沿着剑脊传递,那把青碧的长剑陡然发出了一连串的爆裂声!恍然间仿佛一蓬冰雪在两人之间炸开来,节节寸断。
然而白衣少临危不乱、一声低喘,并指插入了剑风之中,搅起。
那些寸断的碎剑、居然被劲风带起,宛如千百片暗器直向他飞来!
好身手,好机变,好胆量!
那一瞬间,日月神教的教主微微动容,止不住便要喝采一声——为这一数十年来才得一见的一战,才得一遇的对手!然而,他看到了白衣少脸上那种一往无悔、不顾生死的热切和执着——那种表情,转眼就让玉面教主眼里那一点激赏冻结。
这个子……岂是他未来所能控制的!
虽然是有意容让、想看看对方到底有多强,才一直未曾下杀手。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绝世清丽的少、居然能连连使出这么多精妙的夺命剑招——不愧是移宫宫主冷月最得意的门生!虽然历经了十年风平浪静的生活,技艺尤自练到了如此惊人?
在退到了宫门左面的小偏柱上时,日月神教教主眼中霍然闪过了杀意!
此人,若不能为他所用,必早除之已决后患。
“到此为止!”他冷冷一叱,广袖一拂、双手转瞬将半空中寸断的碎剑都碾为粉碎。
诸葛小蝶在宫门前的擎天柱上点住了脚尖,白衣猎猎飘扬,脸上带着空明而纯洁的表情
——
雪冥并指如剑,刺破虚空——魔教教主出手的瞬间,额心的红宝石骤然光华一盛,令人不敢直视。
虽然两人之间相隔尚有两丈,在对方远远抬手一劈的刹那、白衣少却还是下意识地急避——她看不到有武器近身、也猜不到对方招式的来路,但求生的本能让她在那一瞬间便感觉到了“死气”——慢得一刻便要送命的死气!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在她挥袖掠起的刹那,却被一阵席卷而来的冷风震在了半空中,只是片刻的沁骨蚀心却让她有万箭穿心的痛意,全身冰冷了下来。
日月神教那个蓝发飘飘的玉面教主根本没有近身、就只是站在一丈开外,缓缓竖起了手指、做了一个绑结的手势——然而,无形无声的劲风、居然就瞬间斩开了一丈外的空气?这算是武功、还是邪术?那样的不可思议!……这个妖鬼般的男子,居然已经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境地!
移宫宫主冷月站在天心阁的台阶前,望着空下的宫门口,微微咳嗽了两声,清平的气息中夹杂着一抹无奈的苦涩。
这一切都是命吗?注定要纠缠不清了?
小蝶将来的命运恐怕比她这个做师傅还要坎坷悲凉——
漆黑的天幕下,漫天的星斗一抖一抖的,渐渐皱缩了光华,空一片惨淡。
飞起的势头已竭,陷入昏迷的白衣少像一片轻盈的羽毛一样缓缓从擎天玉柱上翩落了下来,妩媚而空茫——
心念电转之间,蓝的身影顿时化为一道闪电,横掠而起,在她落地之前迅速接住了她。
——
风云堡后山。幽静清雅的仙人居。
幕下的翠竹林唯有皓月无声,冷彻千古。
一阵风吹过来,有不知名的鸟儿发出一长一短的凄厉叫声,白玉石墩旁的紫衣子吓得一哆嗦,有一种快哭出来的感觉。然而平日矜持惯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肯哭出声来。
“咳咳,你又是何必呢?有事没事的总喜欢来这里闹闹…都八年了…你还不死心啊…”陡然间,风里忽然传来两句熟悉的语声,那低吟的声音悠长而清冷,伴随着断断续续很不连贯的箫声,近在咫尺。
她眼睛一亮,抿了抿嘴,蓦地抬起头去:“所谓真诚所致,金石为开,笑莫两位前辈一定会收我为徒的——”紫顺着声音的来处看了过去,看见了前面柳树上倚坐着的一个白衣青年。
听到她那样坚定不屈的回答,那个坐在树上的人也似乎吃了一惊,手臂挥转,长箫横在衣襟前,审视般地看着地下跪着的子。
沐易航的身影藏在千丝万缕的柳枝后面,唯有眼睛闪亮如星,指节突兀的修长手中握着一根长长的竹箫,“真傻——!”他扯了一下嘴角,表情啼笑皆非。
“你不帮我在师父面前说好话就算了!拜师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管……”一眼看见对方漫不经心的表情,紫忘了平日里对少主该有的恭敬和谦语,脱口而出。
树上的男子终于坐起了身子,提着琉璃灯,拂开柳枝,饶有兴趣俯身看着树下的,怒气冲冲的紫衣少,薄如剑身的唇角泛起了淡淡的笑意:“啧啧……是你的事?那我不管了、你继续跪着吧?”
星光淡淡洒落在沐易航的脸上,带出一线逼人的气势。他从枝头跃下,负手站在了她身侧。
紫衣子负气别过脸去,紧咬着嘴唇,不再看他。
沐易航怎知,她想要投入雪山双雄的门下,只是想要能和他有多多相处的机会。
“你怎么还是冥顽不灵呢?”八年前,当紫第一次来这里拜师的时候,他曾经一手扶起了她,并保证一定会帮她,可是八年后的今天,他居然用如此冷硬的口吻对着树下的少说,“别傻了,你就算是跪到头发白,也不会有结果的——!”
“为什么呢?”紫衣子本来就苍白的脸更加苍白,微微蹙起了眉头,有些无措的咬了咬下唇角,连声音也开始散发出寒意,“到底为什么呢?”
她眉目间满是委屈,几乎要哭出来,偏偏硬生生做出平静从容的样子,让他忍不住要失笑。
沐易航想笑,眼光却反而黯淡了下来,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琉璃灯塞到了她手里:“好了好了,可别哭啊……喏,我送你回去吧。”
紫依然是低着头,咬着嘴角不说话,低着头也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
“哎,地面上很凉?快起来吧!”他眉毛一挑,英俊的脸上有无可奈何的屈服表情,伸手想要扶起她,“说实话,我的确帮不了你,你就不要再闹了,好不好?”
“哎,我说你别哭啊!”沐易航看到她的肩膀微微抖动着,顿时惊慌失措,有些头大,只能不停地来回踱着步,抓住头发。
看到他不知所措的难为表情,“嘻嘻……”地上的紫衣少突兀地微微笑了起来,起初还想保持一些矜持,但是越想越有趣,实在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的树枝乱颤,几乎让眼前的男子目瞪口呆。
——
杨柳被晚风吹拂着,冷月寂寞地悬挂在树梢上,寂静清廖的古道上,传来了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前方就到落英街了。
沉吟不语的沐易航抬起头,就看见前方有一行火把和灯笼,远远的沿着白堤蜿蜒过来。风里传来了刀兵的铿锵声和搜索的叱喝声,声势不小。
身旁的紫衣子看着前方奔腾而来的一队人马,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发生了什么事了,他们不会是冲着风云堡来的吧?”她脸苍白的咬着牙,差点叫出声来。
“嘘——”沐易航一把她拉到了身后,惨淡的月光下,映着琉璃灯明灭不定的光,他的目光却是雪亮的可怕。
被他那过于亲昵的一拉,紫衣少脸微微一红,有些怯生生的看着靠近身来的白衣男子,一时间心跳如麻,只得将红彤彤的脸蛋埋得更低。
“是兵,在缉拿朝廷钦犯……”她正怔忪之间,却听到沐易航低低开口说了一句。
前方的人么群渐渐逼近,火把照亮了整个大道。紫衣少看见那些人都拿着亮晃晃的刀枪兵器,似乎是一路追得急了,脸有些扭曲狰狞。
耳边风声一动,脚下的步子一错,她已被沐易航拉着向前走去,目光清冽而低沉,他淡淡锁住眉,加快了脚步:“快走,被卷进去就麻烦了。”
然而,终归是迟了——
大道上的一男一很快就被兵戈刀枪包围了起来。
“有没有看到这个人!!”火把的光投射到了紫的脸上,她有些惧怕的退了一步,无意识的躲到白衣男子的身后,只听见那一群人中有人高声大喊,手中高举着一幅画像。
“唉……”看着那群人,又看看脸苍白呆看着的少,沐易航叹了口气,摇摇头——今晚本来已经够麻烦了,居然又摊上了这等闲事?
“看清楚点,这可是朝廷的钦饭!”带兵缉拿曹焕的朝廷员一脸的刚正不阿,居高临下地瞪着人群中的两个人,冷厉地开口了,“有这老贼的下落要如实禀报!否则就是知情不报,府定不轻饶!
“奸臣曹焕,人人得而诛之。”
沐易航的一番话如珠玉般清亮的落在寂静的风中,然后手指握紧了竹箫,他淡淡地笑了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