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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梓向前踉跄几步,连忙转身,也惊得倒抽了一口气。
时末一只大掌牢牢地把男人固定在墙上,另一只握拳的手不停地招呼在他的脸侧,深黑的眸子里是野兽一般的怒气。
男人呼吸困难,头随着那吓人的力道一次又一次地往一边偏去,满脸的血迹,眼睛肿的已经睁不开,手上的包早也掉在地上,终于双腿支撑不住,靠着墙向下软软滑倒。
可是,时末像受到什么刺激一般依然不肯放过,跨坐在男人的身上,抓着他的衣襟,机械地挥动拳头,眼中的怒气变得空洞,面无表情,那种感觉已经不是在宣泄愤怒,而是凭着本能在肆虐。
大家,包括叶梓,包括警察,都被这一幕吓的呆住,竟没有人上前阻止,直到一辆警车的声音忽远忽近地传来,警察才猛地从催眠中被解放似的惊醒。
“住手!”
在警察想要上前阻止的时候,叶梓比他们更快了一步,在时末的拳要再次落下的时候,用力抱住了他的膀子,被力道生生地拉跪在地,却是缓住了他的动作。
“时末!时末!不能再打了!”
不知是害怕,还是不敢看他,叶梓紧紧地闭着眼,急促地喘息。
明明是近在耳边的声音,时末听得却像是远远传来,僵硬地转过头,涣散的视线看着眼前的女人,空的眼神中浮现一丝陌生一丝茫然。
层次不齐的凌乱短发,细微的发抖……
是谁……这个人是谁,居然敢阻止他……阻止他……什么……?他……在干什么?
叶梓见时末没有动作,没有反抗,慢慢抬起头,慢慢睁开眼,看到她从未在他眼中见到过的疑惑,像个迷路的孩子。
“时末?”
小心翼翼地叫他。
很熟悉的声音,涣散的视线渐渐聚拢,看清了她,苍白受惊的脸庞,正担心地看着他。
叶梓……?
尚未完全清醒的视线落在她耳边的发梢上,另一只手不知觉得松开了男人,缓缓地抚上那里。
她不是长发么……为什么变成了短发……
狠狠一颤,他想起来了!
当他赶到时,看到男人用刀挥向叶梓,割断了她的头发,他很生气,本来只是想教训那个男人一下,可是,当他看到第一口血从男人口中喷出时,他的意识就……
该死!他又失控了!他的病又犯了!
“松开。”
低沉沙哑地开口。
叶梓愣了一下,被瞪了,才膝跳反应似的丢开怀里的膀子。
时末缓缓地从男人身上站起,只见男人忽然咳出一口血,还顺带吐出了一颗血迹斑斑的牙齿,叶梓不敢再看,也赶忙站起。
两个警察上前扶起差不多只剩下一口气的男人,跟叶梓说,回警局录口供,而另一个警察拦住想要走出人群的时末。
“请你也跟我们回去一趟,也许会告你故意伤人。”
围观的人群顿时一片啧啧议论声,看时末的眼神带着惊吓和恐怖。
叶梓立刻停下脚步,回头看那个警察。
“哎?”
这难道不是正当防卫么?
警察淡淡地瞥了一眼叶梓,用拇指指了指被两个警察拖着走的男人。
“你看他的样子还能算是正当防卫吗?”
呃……好像应该不能吧……
看向时末,他一脸的不在乎,叶梓像一个终于发现自己做错事的孩子,低下头。
警察局。
几个路人也被带回来做口供,叶梓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警察的问题,一边时不时得看向警察身后的玻璃,不知道时末为什么会被单独带进那种电视中审讯犯人用的办公室,有些不安。
警察抬起头,又看到她分神了,便移了移头,挡住她的视线。
“叶小姐,请回答我刚才问的问题。”
叶梓讪讪地收回视线。
“啊……?哦……”
时末双腿张开的靠在椅子上,一副“我不说话你耐我何”的样子,就在警察重复第五遍他的问题时,一个警察推门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审问的警察眼中闪过惊讶,斜睨着时末的眼神带着探究。
“好,我知道了。”
进来的警察看了一眼时末,便退了出去。
刚才坚持不懈一定要从时末嘴中挖出话来的警察在口供稿上刷刷地写下几行字,然后推给时末。
“签个字吧。”
时末扫了一眼口供上的话,撇嘴一笑,拿起笔,签下龙飞凤舞的字,不等警察说话,就起身往外走,还未走出警局,就看到某人站在大门外,双手还牢牢抱着那该死的包,向里面担忧地张望。
叶梓见时末出来,连忙走到他身侧。
“你……”
……没事吧,还未说出口,男人就像没看见她一般走过。
很明显的怒气很直接地传达给了她。
叶梓只好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头顶上的天不知何时已经黑了下来。
走到停车的地方,却是空无一物,一个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唔,他的车被拖走了——只有一个红色禁止听着的标志立在那里嘲笑他们。
叶梓听到他低声问候了一声谁的妈妈,转身拦下刚好经过的的士,时末一个跨步坐了进去,叶梓站在那里不知道是上还是不上,直到一个力道把她闷闷地拉上了车。
车里的气氛比较压抑,司机时不时地从后视镜悄悄地看看他们,以为是在闹别扭的小情侣。
叶梓轻轻地清了清嗓子,吐出一个小小声的对不起。
…………沉默。
呃,被再次忽视,居然还是不理她。
还想试着解释什么,但是不小心看到他手上的血迹和青紫,叶梓的嗓子顿时像被卡住,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其实,时末并不是完全地忽视叶梓,从眼角余光将她的小动作和表情尽收,他是在生气,一半是气自己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半气这个女人居然为了那点钱身处险境。
“你以为自己是女超人么?”
某人冷冷,淡淡地开口。
叶梓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
“你以为自己会点空手道就能和人肉搏了?”
哎?肉搏?好难听……
叶梓缩了缩肩膀,她只是……
“难道你就不能像个女人一样乖乖地等人来救么?”
等人来救……
叶梓的眼神黯了黯,她当时脑袋中确实没有想到谁会来救她,只想着要靠自己,她已经不想再过靠着别人生活的日子……
“对不起……”
所以,她只能这么说,因为她让他担心了,因为她太高估自己了,因为她太不自量力,连累了他……
时末看到她黯下的眼神,心又软了下来,但又不想这么快下台,便不再说话,索性看车窗外的夜景。
沉默一直维持到叶梓下车。
叶梓看着走远的的士,抱着包的手紧了紧,耳边的发梢随着夜风划过耳垂,许久,转身走进楼梯口。
回到公寓,叶梓站在窗前,看着拉着宽大夜幕的天空,一轮下弦月清清冷冷地挂着,眼睑不由得半合了下来,不知在想着什么。
深夜,一幢写字楼的高层灯还亮着。
昔日坐满员工的职场早已变得空空荡荡,挂着经理室门牌的门敞开着,明允哲疲倦地捏了捏鼻梁,真的已经无路可走了……
“经理。”
他现在仅剩下的员工,那个土土的男秘书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明允哲应了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信封。
“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
“经理,我……”
“好了,不用再说了,你的辞职信我就不收了。”
这段时间,他已经收了太多的辞职信。
秘书抿了抿唇,不再多说,上前拿起信封,默默地走出门。
明允哲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走到空荡的职场,仿佛还能看到曾经的那片气势。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一步错,便是步步错,自己的这家不大不小的公司能和KING集团对抗这么长时间也算是“欣慰”了。
他变卖了自己所有能卖的家产,买下凌磊手上的另一半股份,事情是他惹下的,他不想拉自己的兄弟下水,而且凌磊还有老婆和孩子要养,而他……没有老婆,想到曾经有过的孩子,明允哲心中一阵抽痛。
12点过后,这里便不再属于他了,亲手一扇一扇地关掉灯,整个楼层最终沉湮在一片黑暗之中。
明允哲开着还未卖掉的车回到租下的五十多平方米小公寓,打开电视,跳出财经新闻的频道,然后径直走到厨房,再走出来的时候,手上端着一盒泡面,将泡面放在沙发前的玻璃矮几上,将皱皱的西装脱下,随意地放在一边,打开一罐啤酒。
一口啤酒,一口泡面,就是他现在的生活。
“现在插播一条今天下午六点左右发生的社会新闻……”
社会新闻?
明允哲皱了皱眉,拿起遥控器想要换台,指尖刚要按下,又忽地停下,眼眸睁大,在那慌乱不稳的画面上,看到他思念入骨的人,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看到。
“这是在场市民用手机拍摄的全部过程,据目前警方调查……”
当画面播放到歹徒用刀割下叶梓的头发时,明允哲猛地从沙发上弹跳起来,膝盖撞翻了茶几,啤酒和泡面全部倾倒在地,视线紧盯着屏幕,双手越握越紧,却不是因为膝盖上那辣辣的疼痛。
屏幕上的光线不断的交错在他的脸上,看不清他脸上神色,直到频道再次回到冷硬的财经报道,明允哲依然像石雕一般站在那里,啤酒和泡面混合的味道刺激着他的神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