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杯迟来的咖啡放在茶几上,冒着袅袅热气,气氛更静了一些。
聂婷端起咖啡,稍稍抬眼,瞥向一边。
时末坐在那里,随意地向后靠在沙发背上,没有一点客人的拘束,闻着咖啡味的样子,比主人还像主人。
杯缘的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他的子没变呢。
“时末。”
聂婷打破沉默,叫他。
“你……还好吧?”
时末不明地挑了挑眉,随即便明白她指的是什么,有些暧昧地眨眨眼。
“我想应该还能用。”
赏了一个白果给他,等了等,两人同时笑出。
“小叶是我从高中时就很要好的朋友。”
说到高中,聂婷好像想到什么。
“她的全名叫叶梓,你应该有听说过吧?”
叶梓当时在高中部还算是小有名气。
时末耸了耸肩,低头抿了一口咖啡,没有正面回答,态度模棱两可,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听过,还是没听过。
就在聂婷还想说什么时,时末看向腕上的运动手表,然后,倾身把咖啡放下。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她愣了一下,心中有一种若失的感觉流过,但脸上还是挂着送客的微笑。
“恩,路上小心。”
“喂喂,一般来说做主人的应该要说再坐一会儿吧,哪有这样迫不及待地把客人赶走?”
人已经站在门外,还嬉皮地赖着不走。
聂婷冲他客气地笑了笑,伸出手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晚安,不送。”
看到她轻松大方,颇有过河拆桥的样子,从见到她心里就一直悬着的一处终于落下,时末咧嘴一笑,带着些孩子的淘气。
“晚安。”
房门关上,聂婷整个人靠在门上,侧头,听着渐远的脚步声,一手无意识地捂住胸口,感觉到那里加速的心跳跟着慢慢平静下来。
自嘲地笑。
没想到这么多年,她竟然还会像少时期一样,看到他,心跳就会无法抑制地加快,那时可以说是因为少纯情,而现在已经二十多岁的她,一个资深的心理医生,又算什么?
难道就是因为他是她至今唯一动过心却又永远不会属于他的男人?
一颗心,如止水,却因为再次见到他,而轻易地纷乱起来。
聂婷缓步走进卧室,在边跪下,掖了掖叶梓肩边的被子,感觉到她动了动,立马收回手,生怕吵醒她,又会天翻地覆一番。
静观一会,叶梓只是侧过身,睡得很熟,没有醒来的迹象。
“允哲……”
从喉咙间发出的一声叹息,让聂婷一愣,心疼地发现她眼角的湿润,伸手轻柔地拭去。
本以为带她出去疯狂地玩一玩,不再去想明允哲,就会让她少难过,少痛苦一些,但是不痛不难过,并不代表那道伤口不在,只是不去碰就不会痛。
在独自一人舔舐伤口的时候,依然还是会痛会难过,直到那道伤口愈合,还是会在心口留下不可磨灭的结痂疤痕。
聂婷叹息。
叶梓现在是这样,那自己呢,她曾经是不是也是这样?
手再次抚上胸口。
她的那道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吗?
或是经过这么多年还是在愈合期……
不然,为什么那里会又痒又痛?
时末的出现……
是良药?会加快它的愈合。
还是毒药?会让已经愈合的部分再次裂开。
爱情呵,不管是千年,还是万年,是古,还是今,总会给人带来痛苦的痛苦,却无法阻止人们追逐它的脚步,正因为它可以带来任何一种快乐都无法代替的快乐,让人在极致的快乐和痛苦中死去,也甘愿。
“小叶,如果我不能得到幸福,但希望,至少你可以得到。”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们的身上,皎洁无暇。
公寓的房门在卡擦声中打开,然后,灯亮了起来。
稍显凌乱的空间,纯男化的风格。
空气中闻不到一丝属于人的气味,也看不到一点属于人的东西,只有男人干爽的味道和东西。
手臂一扬,空中划出一道带着银光的抛物线。
哐啷。
钥匙准确无误地落进柜子上的杂物竹篮中。
慵懒的步伐,走向室,一路落下T恤,长裤,最后,在室门口,贴身内裤也被扔在了地上。
站在水下的男全躯体,精壮,矫健,充满力量,肩臂的肌肉随着他抚弄头发的动作流动出感的线条。
无数颗的水珠打在这具宛如阿波罗神祗一般的身体上,滑落,从背部到胸前,随着腿部流淌满地的水迹,同时也将他身上的每道伤痕进行了一次洗礼。
在这具本应完的躯体上,前胸和后背,包括大腿,布满了深浅和大小不已的伤痕,枪伤,刀伤,还有其他不明武器留下的痕迹。
有的只是一道淡淡的痕印,有的形成凸起的狰狞疤痕……
这些,代表着他的过去。
沐过后,一身清爽,头发的,时末半,只穿着白的家居休闲长裤,裤口一直拖在脚底。
走进工作室的暗房,绳子上挂着刚洗出来的照片。
他拿起工具,从池子里夹出一张照片。
水顺着一角滴落在池子中,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
照片中是一个人的表情特写,十分凄哀,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像是碎裂的水晶,每一片冰晶都蕴含着满满的绝望和悲痛。
那天,她问他有没有随身带相机的习惯,他拿出相机时,无意中拍下的。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的眼睛,好像世界末日一般。
当时,他感到有什么被深深地震动了一下。
接过很多这种当场抓奸的工作,唯独她好像一点都不难过,从头到尾都很冷静。
然,看到丈夫和其他的人开房间,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吗?真的是那么冷静吗?
如果是……
那这张照片又是什么?
凝视,像在沉思,然后,将照片夹在绳子上,走出暗房,将自己无力地摔在上,脸陷在枕头里,一动不动。
许久,一声咕哝从枕头里传来,是一个人的名字。
“聂婷……”
他没想到会再遇到她,世界说大却又很小,最近总是遇到过去的高中同学,四眼班长小钟子,叶梓,然后又是聂婷,
侧过头,拿过放在头柜上的卡片,钟佳琪给他的同学会邀请卡。
看着两指间小小的卡片,记忆倒带。
高中毕业前夕——
五月,暮夏初,槐树开得灿烂,那一长串一长串白的,纯洁得不可思议,淡淡的清,随着飘洒的瓣,溢满整个校园,述说着一个告白的浪漫季节。
他看着站在身前神似谁的少,俊朗的脸上擒着一贯的懒懒笑意。
“我……我喜欢你!请让我做你的朋友!”
中气十足的声音,勇气可嘉,而涨红的脸上泄露了少此时娇羞的心绪。
他轻佻地仰高眉,有些赞赏,不过……
“抱歉,我不认识你。”
脚尖一转,想要走开,却见少张开双臂,跟着他移了一步,挡住他的去路,那双明亮的眼的真的像极了谁。
“我是三年二班的聂婷,我知道你是三年七班的时末。”
好像在说,这样算是认识了吧。
他感到玩味,双手插进校服裤的口袋,弯下腰,凑近那张通红的脸,眼中透着坏坏的笑,一字一句。
“对我来说,人只分两种,可以上的和不可以上的。”
头微微一歪,来到她的耳边。
“你……要做那种?恩?”
他感到她的身体一震,慵懒的笑又回到嘴边,直起身。
“我早就过了男朋友这种家家酒的时候了,想谈恋爱,纯情少还是去找纯情少年吧。”
她站在那里,看着他,每一个动作仿佛成为一个慢镜头,转身,扬臂,挥手,走远,消失,只留下槐树下的少。
飘絮的洁白瓣仿若泪,不知在何时,融入了一抹年少的伤感。
而他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聂婷和叶梓在高中时就是好友,也终于知道当时觉得聂婷神似谁的谁就是叶梓。
呵呵,所以才说物以类聚。
时末翻身仰躺,手臂遮在眼上,不知又想到什么,勾起的慵懒唇线弧度消失,变成冰冷的直线,声音低哑。
“记忆……真是麻烦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