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东瀛山寨货骑兵Vs升级版正宗草原铁骑(中)
进如山桃皮丛。摆如海子样阵,攻如凿穿而战。
虽然此刻仅有区区百余人马,虽然眼下的领是一位金碧眼的西洋人,但图坎骑兵还是毫不犹豫地用上了自家老祖宗那套纵横天下无往而不利的攻击阵法。
伴随着悠长的牛角号声,一百余名图坎骑兵零零散散地压了上来,起初只是缓缓踱步,但慢慢地便提高了度。远远望去,看似不成队型,其实却是图坎骑兵最出名的突击战阵——海子阵。
在两军接触之前,照例是一番远程弓箭对射。
当估摸着已经进入了射程之后,骑术精湛的图坎骑兵纷纷从背后摘下角弓,娴熟地搭上了锐利狰狞的狼牙箭。霎时间,飕飕的破空之声响彻于两军之间,随即出一片中箭者的惨叫与战马的嘶鸣。
由于狼牙箭的杀伤力很强,在道路上拥堵成一团的血心众,当场就死伤累累。相反,血心众骑兵用手弩仓促射出的反击箭雨,虽然从数量上讲也是对手的三四倍,造成的有效杀伤却要少得多——第一、目标处于高移动状态,本来就难以瞄准;第二、血心众完全是自性的反击,没有统一的协调和指挥。第三、“海子阵”这种松散零落的排列方式,本身就能够非常有效的避免敌军的密集攒射。
更糟糕的是,血心众手弩的威力虽然绝对不比图坎弓箭差,甚至还要略胜一筹,但上弦和装填的步骤,却比弓箭要繁琐和缓慢得多——随着两军距离的不断接近,图坎骑兵先后射出了第一轮、第二轮、第三轮的箭雨,造成的伤害一次比一次严重。可是血心众骑兵在射出唯一的一轮弩箭之后,却根本来不及在两军接触之前再装填一次,结果只能硬着头皮光挨打不还手。
察觉到情况不妙,席老中三井银次的卫队也乱哄哄地放了几枪,可惜全都落空了——这个时代的旧式军用滑膛枪,弹道轨迹普遍杂乱无章,如果不是组成队列搞排队枪毙的话,命中率实在是很可怜的,基本和中彩票头奖差不多……而且还很难骑在马背上装填。
“……骑兵手弩的射,实在是太差了啊!当初为什么不使用翔龙帝国的诸葛连弩?”
看到如此一边倒挨打的扑街情形,缩在盾牌后面的三井银次忍不住对“血狼大那颜”秘魔义龙抱怨道,“……听说那东西机关精妙,可以连十矢,射击时仿佛倾盆暴雨,任凭什么江湖高手也挡不住。而且价格不贵,据说那边连一般民家也能置办一些用来防贼……先前你为什么不肯采购选用呢?”
秘魔义龙对此只是不屑地撇了撇嘴。
“……诸葛连弩?三井大人,恕在下直言,那玩意我曾经见过,只不过是吹出来的名声而已。正因为连一般民家也能置办,所以其实也只能防防小毛贼罢了。根本不能用在战阵上。”
见三井银次似乎不怎么相信,秘魔义龙只好比划着继续解释,“……同样是拉一次弦的力量,普通弩箭只射一矢,诸葛连弩却要连十矢,劲道自然也只剩下十分之一。非但射不了二十步就得落地,而且力度弱到连棉袄都射不透。在自家屋子里伏击小毛贼还算凑合,放到战场上绝对只能是一边倒地挨打……”
“……可是,你的血心众骑兵,眼下不是同样在一边倒地挨打啊?”
三井银次有些困惑地反问,而被这句吐槽直接命中心脏的秘魔义龙,则是瞬间灰白化了。
“……呃,这个嘛……呵呵,一些细节请别太在意,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嗯,认真你就输了。”
……我怎么觉得不认真才一定会输呢?
三井银次颇为郁闷地想道,同时开始有些后悔将骑兵队托付给这么一个不着调的家伙。
“……根据在下祖祖辈辈草原征战的经验,弓箭对射只是序曲和前奏,刀剑互搏才是王道……血心众也是在下根据祖传战法练成的,还请三井大人您拭目以待吧。”
……三井银次更加郁闷了——盗版对上了正版,咱实在是不晓得有什么值得拭目以待的。
实事求是地说。秘魔义龙的这个借口也并非胡说八道。在骑兵对决之中,远程打击确实是只能起到辅助作用,即使是一边倒被动挨打的血心众,在先后三轮箭雨的覆盖打击之下,也仅仅是死了不到二十个人而已……但问题是,当拷贝图坎骑兵的血心众顶着连绵箭雨,勉强调整完队形,刚刚起步动反冲锋的时候,对面的正版图坎骑兵已经逼近到了跟前。
听着铁蹄踏地的隆隆巨响,血心众骑兵虽然心中忐忑,但依旧习惯性地收起了弩,拔出雪亮的马刀严阵以待——毕竟,在秘魔义龙这个土生土长的图坎酋长麾下,他们同样是按照草原骑兵传统战术训练的,对“海子阵”的优点和缺陷并非一无所知。
所谓“摆如海子样阵”,就指将先锋部队分成许多支尖兵,各支队伍之间疏散配置,形成广阔的攻击正面,让对手难以重点防御。而缺陷则是力量过于分散,容易陷入缠斗,难以实现迅突破。
因此,这种战术实际上就是多组前锋在广阔战线上同时试探进攻,目的仅仅是找出敌阵薄弱之处而已,通常不可能在第一轮交手就取得什么战果。
虽然土产的山寨货色远不能和正版原装的相比,但三四倍的人数优势毕竟摆在那里,血心众骑兵并不认为自己连试探性的第一轮攻击都支撑不住。
然而,非常遗憾的是,他们这次的对手不仅是正版原装,还是被龙巫教魔法师升级过的……
正当血心众奋力驱策着自己胯下比驴子大不了多少的坐骑。热血沸腾地试图与对手白刃格斗的时候,对面却再次响起了一片嗖嗖的破空声——在接敌交战的最后一刻,这些彪悍的草原骑手却猛地减缓了度,同时投掷过来许多拳头大小的黑色金属块。
倒霉的血心众骑兵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这些篆刻了爆裂符文的魔法炸弹,就剧烈地爆炸开来,掀起一片混杂着火焰、三角钉和铁蒺藜的杀戮风暴,造成了几倍于先前弓箭抛射的伤亡!
霎时间,凄厉的惨叫声惊天动地,甚至盖过了这些手榴弹爆炸时的轰鸣。高举着马刀和短矛的图坎骑兵趁机跟进,直挺挺地扎入被炸乱了的血心众之中,搅起一片更大规模的腥风血雨。
“……摆如海子样阵……接下来就该是‘攻如凿穿而战’了么?可是他们的预备队在哪里?”
在后方看到这种情形,竹中十兵卫参谋官忍不住喃喃地小声低语着。作为兵法世家的后人,虽然事实上已经只剩下了玩纸上谈兵忽悠人的本事,但对这种著名的骑兵阵法,也是有一些基本的了解,“……怎么一次性就把所有人都压上来了?在这之后他们又该拿什么来‘凿穿’?”
所谓“攻如凿穿而战”, 就是将一支精锐主力骑兵集群布在“海子样阵”的后面,按兵不动。待到敌人被前锋搅得人困马乏,并且暴露出要害时,这支主力就可以乘虚“凿穿”敌阵,直捣敌人的心脏。
但问题是,对方明显只有一波攻击。根本没留任何预备队,甚至连领都冲杀在第一线了。
对此,秘魔义龙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无限悲哀的苦笑,“……你说他们为什么没留预备队?那是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什么‘凿穿’——唉,光是这么毫无花巧地正面压上来,就能把我的血心众给直接压垮啦!”
确实,当双方骑兵正式白刃接触的时候,原本还多少有些气势和斗志的血心众骑兵,却仿佛在一瞬间就丧失了任何还手之力,沦落到被人仿佛砍瓜切菜一般肆意屠宰的凄惨境地:
一边是刚开始学习骑术不到一年的新手,另一边却是在马背上出生长大的游牧民;
一边从上到下都是初次出战的标准菜鸟。另一边却个个尽是身经百战的铁血老兵;
一边是骑着驴子般大小的岛国土产山马,身披聊胜于无的竹片甲,坐在马上还不如对方站在地上高的岛国小个子;另一边则都是乘着高头大马,手持巨斧大剑,堪称虎背熊腰的草原壮汉,并且他们虽然没有穿着沉重的铁甲,却人人都在袍子上附着了更加奢侈的魔法防御……
即便用了同样的战术,同样的编制,在截然不同的兵员素质之下,依然会出现彼此迥异的表现。
在一番如此令人绝望的对比之后,血心众方面区区三四倍的兵力优势,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东西。
置身于招招狠辣的致命杀着之中,这些初学乍练的东瀛骑手很快就被恐惧牢牢抓住了心脏。面对在任何角度都无法匹敌的对手,他们绝望地挣扎反击,无助地挥舞刀剑,如同一曲悲壮的挽歌,虽然已经竭力抗争,但依旧逐一哀嚎着栽倒在马下,随即便被无数匹战马踏成肉泥,很快就再也看不出半点人形。
雪亮的马刀、爆响的炸弹、锋利的短矛、轰鸣的手枪、令人眼花缭乱的攻击魔法……这些正牌草原骑兵的多元化先进作战技术,让盲目自大的血心众吃足了苦头。
当初接受秘魔义龙训练指导的时候,他们曾经自以为已经学会了游牧民骑兵战法的精髓。但真到了刀枪相对的此刻,却现自己不但在素质上比对手低劣了好几个台阶,连装备和战术也同样落后了整整一个时代——差不多是在用单纯的冷兵器骑兵,去对抗已经初步火器化,并且还有西洋魔法助战的敌人!
归根结底,这个世界是在不断展变化的,不能总是用老眼光去看问题。
秘魔义龙这个土生土长的草原部落酋长,确实是精通游牧民的传统骑兵战争没错。
但是他在草原上被帖木儿可汗追杀得无处躲藏,被迫渡海流亡东瀛海盗,迄今已经是大约二十年之前的事了——那时候尚还只是半牧半兵的草原部落勇士,和现在高度组织化专业化的图坎汗国正规军,自然是根本就不能同日而语。
于是,血心众这些山寨货在升级版的正宗草原骑兵面前,几乎是只有被*杀的份。在战线后方那些幕府高官们的视野中,最初貌似还算厚实的血心众骑兵集群,与敌人接战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竟然就仿佛阳光下的冰雪的一般,迅消融、崩塌,眼看着就要瓦解了!
而作为血心众一方的最高指挥官,幕府骑兵奉行秘魔义龙却未能作出任何有效地应对,反倒是仿佛已经被吓傻了一般,跟个木桩子似的愣愣地戳在后面束手无策
因为,他听见一阵往日曾经耳熟能详的苍凉战歌声,陡然从敌方阵势中传来:
“星天旋转,诸国争战。
连上床铺睡觉的工夫也没有。
互相劫杀,掳掠。
世界翻转,诸国攻伐。
连进被窝睡觉的工夫也没有。
互相争夺,攻伐。
没有余暇思考,只有尽力行事。
没有地方逃避,只有冲锋打仗。
说到的地方就到,去把顽石粉碎;
说攻的地方就攻,去把坚壁捣毁;
把高山劈开,使深渊断涸——
就像这样勇敢地去杀敌!”
……
霎时间,无边的恐惧爬上了秘魔义龙的心头,仿佛连胸腔中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对面的军阵之中,一面绘制着白色狼头的黑色旌旗,正在迎风招展。
看到这面帖木儿可汗近卫专用的旗帜,多年来试图淡忘尘封的可怕噩梦,再一次鲜活地展现在了他的眼前——在二十多年前,正是打着同一面军旗、唱着同一战歌的彪悍骑兵,杀死了他的父兄,屠戮了他的部众,焚烧了他的营帐,掠走了他的妻妾,追得他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在他的心头留下了永远无法忘却的伤痕,让传承数十代之久的血狼部落,在草原上彻底除名!
而到了现在,这个噩梦又追到了隔海相望的东瀛岛国,让他再一次被刻骨的恐惧所萦绕!
伴随着酣畅淋漓的血腥杀戮,这令人颤抖的歌声还在继续:
“天上只有一个太阳,地上只要一个君王!
为了大汗的荣耀,我擂响黑牦牛皮幔的战鼓,
我骑上黑色的快马,我穿上坚硬的铠甲,
我拿起钢做的长枪,我扣好山桃皮裹的利箭,上沙场!
父母要是问起我,
就说我在路上吧。
爱妻如果问起我,
就说我还在人间吧!”
……
“秘魔大人,老中阁下在叫您呢。”
“……”
“秘魔义龙,你这呆瓜快给我清醒一点!”
“……”
“该死的秘魔禽兽!你要是再不回过神来,我可就要动手啦!”
“……”
“……得罪了~~噼里啪啦!”
“~~哇啊啊啊!”
捂着被一连串凶狠巴掌拍到肿起来的面颊,秘魔义龙终于从梦魇中清醒过来,在一阵惨叫之后,用依旧无比呆滞的目光,望向一脸焦虑的席老中三井银次,以及刚才负责动手行凶的竹中十兵卫参谋……见竹中十兵卫高高扬起手掌,似乎还有继续劈耳光的意思,他赶忙高声叫唤了起来。
“快停手,快停手!我已经恢复过来了……老中阁下有什么事要吩咐的?”
“……还能有什么事?!”
三井银次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才一个照面,你那支牛牛皮哄哄的血心众,就眼看着快要垮了!你这家伙究竟是怎么练的兵啊?!现在该怎么办?”
“……呃,您的意思是说……”
由于方才的精神刺激太过于强烈,秘魔义龙的脑筋一时还转不过弯来。但席老中三井银次可是已经彻底不耐烦了——如果再不抓紧时间的话,等到对面那些凶神恶煞的蛮族骑兵砍完了血心众再杀过来,大家就要一块儿去见阎王了。
“……看来你也是没主意了?唉,算啦,毕竟用人不当也是我的责任……”
三井银次叹息着说道,言语中不胜唏嘘,“……你就放心地去吧,我会记得你的功劳和忠心,而幕府也会妥善照顾好你的家人的……”
“……这个,恕在下笨拙,实在是不明白您想要说什么……”
秘魔义龙的脑子顿时更糊涂了,同时隐隐还有一丝惊悚的感觉。
他朝四周张望了几眼,却现三井银次的卫队正在抛弃多余的行李,并且已经整装待。
“……这个么……简单来说,就是因为血心众即将溃败,老中大人打算改走小路突围,尽快撤出此处险地。但是为了拖延敌人的追击度,必须有人作出牺牲,留下来组织残余的血心众坚持抵抗与纠缠。由于阁下您是血心众的指挥官,最为名正言顺,所以最后的决定就是……”
见席老中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开口,竹中十兵卫参谋便很及时地接过了话头,甚至还郑重其事地将双手放到秘魔义龙的肩膀上,一脸真诚地望着这个即将被抛弃的可怜虫。
“……我们撤退,你掩护,一切就都拜托秘魔君了!”
……
一分钟后,席老中三井银次带着四十多名卫兵和随从,离开了被图坎骑兵封锁堵截的大路,转而走田埂小路,朝京都东北方的琵琶湖沿岸转进,试图寻找船只走水路撤退。
两分钟后,终于再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秘魔义龙,看着一下子变空旷的四周,登时抱头狂叫一声,随即便挥刀劈断自己的帅旗,扔掉了指挥棒和令牌、马标,然后一边用各种最恶毒的词汇咒骂着“该死的竹中瓜瓜”,一边丢下了还在苦苦鏖战,或者说被屠杀的部队,沿着大道朝反方向独自策马狂奔而逃。
而在战场上,察觉到诸位大佬们全都丢下自己逃走,早已坚持不下去的血心众骑兵一时间士气全无,霎时间就彻底陷入了土崩瓦解的境地,纷纷调拨马头朝着各个方向四散而去。图坎骑兵分出一小队兵马砍杀了一阵,也往身穿豪华铠甲、显得颇为醒目的秘魔义龙背后射了几箭,无奈距离太远,箭头都卡在了铠甲缝隙里,只能目送着他像个刺猬似的跑掉了。
至于他们的大部队,则是由龙巫教特使艾克林恩亲自率领,在预言魔法和猎鹰魔宠的引导下,迅辨明了方向,尾随着三井银次等诸位高官的马蹄印,一路追踪而去。
幕府席老中三井银次的这一次灾难之旅,明显还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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