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看他们的反应,也明白他们心里的落差。其实,这样的反应是他早就料到的。不过,看几人仅中除了赵明诚、谭相韫之外,都只是呆愣了一下便恢复了表情,不由佩服他们的深沉。
“就知道尘儿最棒了,但没想到尘儿便是沉月。知道吗,前不久听了沉月的事迹,我可是很佩服他,只是我都不能出靳莞城,没想到尘儿就是沉月。”惊讶过后,周衍非率先打破沉默。
落尘看着这人无可挑剔的崇拜的眼神,怎么看怎么真诚。不过,一个远近文明的才子的对着一个风尘之人说崇拜,怎么样都觉得不太搭调。不过,这倒不是关键,这周衍非一向爱装,只是——
“不能?依尘儿看来这靳莞城很开放啊。”
“啊?恩,不是啦。尘儿也知道啦,衍非哥哥很忙的,都没时间出城。不过,如果知道尘儿便是沉月,我一定回去的。不说这个了,听说尘儿的曲和舞都是千金难求,尘儿,快,给我们唱一首。”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漏洞,周衍非马上把话题转移到落尘身上。
按说,落尘和这靳莞四少也算是朋友,朋友之间唱个小曲来娱乐下也是正常的。可是,多了‘沉月’这个素衣阁红牌的身份,再叫他唱曲便有点取笑、鄙夷的意味。所以,周衍非在此时叫落尘唱曲,让在座几人的眉头都不由的皱了起来。
“周公子怕是要失望了,尘儿的曲是千金难求,不过有了千金,尘儿也不一定会唱。”莫风心中,即使在素衣阁,落尘也是干净的,自是见不得他受人侮辱。
“月儿,不用唱。”鄢琪峰听他要落尘唱歌已而。”刚才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现在看到自己的话让别人误会,周衍非连忙解释道。
“衍非兄若想听曲,回家叫歌妓唱便是,尘儿是唱的好,但现在叫尘儿唱终究有些不妥。”虽然自己也对尘儿的事好奇,但对于尘儿,赵明诚不想他为难。
看周衍非眼里的好奇,知他确实没有看轻自己;而赵明诚虽然在劝周衍非,但眼睛也有些期望的望向自己;张子恒、景魊空虽然没太多的表情,但眼里的都有些期待。落尘来自现代,对于唱歌、跳舞这种事倒不觉得低贱,对于他们熬自己唱歌也没太大的感觉。只是自己毕竟会被朝廷认回,那时候自己就是皇子,即使自己不在意那些名声之类的事,也不想给以后留麻烦。
“几位想听,月儿就给你们唱上一首吧。”落尘说是月儿唱,而不是尘儿,就于慕容府的林落差无关。
出来的时候没想到有着一节,就没带什么乐器出来,如今他们要唱,直得打发小二向店里取了琴。
谢飞满天,红消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儿惜暮,愁绪满怀无处诉。
手把锄出绣帘,忍踏落来复去。
柳丝榆荚自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岁闺中知有谁?
三月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
明年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
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人。
独倚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门被未温。
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半恼。
怜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魂与鸟魂?
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自羞。
愿奴胁下生双翼,随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丘?
未若锦囊收骨,一抔净土掩。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残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尽红颜老,落人亡两不知!
本来四少对落尘只是好奇,想他是否在开玩笑,毕竟落尘给他们的印象就是有点天真、又有点调皮,怎么看都不像那种混迹风尘的人。
周衍非抓着要他唱,也只是逗他玩。可是没想到落尘真的能唱,还唱得那般好听。
低沉又稚嫩的嗓音、惆怅哀伤的词调,词诉说了歌者的人生不平,低沉6的声音让听着感染上歌者那压抑的悲伤,切切的琴音把那一份悲伤带到听者的心底,让你的心和着琴音、歌声一起战栗。很难想象,这样一首悲伤的曲子,竟是出自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之手。
落尘在前世听到葬吟时,就觉得那种沉默的悲伤、看不到希望的无奈、苦难中挣扎的委屈就如自己的心境。只是,自从和欣一起后就再也没有听的,刚才不知为何,突然想唱这首。
景魊空看着那个还在弹唱的少年,眉宇间还没脱掉少年的稚气,可那明亮的眼睛里深沉的悲伤却让人不能把他和少年联系在一起。听着他的词,景魊空觉得对面坐的是一个历尽了苦难,沉淀了一生悲伤的伤者。记得初见他时,只觉得不过是一个漂亮的小孩而已。对于赵明诚对他的看重,自己只觉得肤浅。现在,看着那沉浸在悲伤中的人儿,只觉得自己也该像赵明诚一样的宠着他。
“侬今葬人笑痴,他日葬侬知是谁。尘儿,会有的吧。”落尘唱完葬吟,看着几人眼里浮现的悲伤,心想他们是否是在可怜自己。正自思考间,听得这两句,转过头,发觉周衍非没有了往日的狡黠,只一个人在那儿呆呆的念着这两句。
鄢琪峰听着落尘的歌,心想慕容家竟让自己的宝贝吃苦,回去后一定要好好的为他讨回来。想着,抬起头,看先慕容矍、慕容欣两人,却发现他们正盯着自己的宝贝发呆。再转头,发现其他几人也是如此,就连一向冷淡的陈清禾也眼里一片爱怜。心里一阵怒火,不再考虑其他,只想把自己的宝贝带离其他人的视线。
“月儿,歌唱完了,走吧。”
落尘这边正在研究周衍非的身世问题,突然发觉鄢琪峰带着冰冷的气息向自己走了过来,还想自己是否哪里惹到他了,就看见他向对面扫了一圈,那眼神充满怒火。看起来还有那么一点像妒夫,不由好笑:这个唯吾独尊的君王,啥时候向平凡化发展了。
“月儿知道,月儿这就回房,鄢公子和他们聊吧。”
“不用管他们,跟我走。”说着就要过来拉落尘。
“鄢公子怎可如此,谭大哥、明诚大哥他们都不是普通人,和他们聊聊总是好的。再说,落尘虽没有你们尊贵,但也不容的强迫。”说完便转身回房。
————————————————————————————————
落尘回房练了一会儿字,想着今天的事,突然听见有人敲门,心想可能是谭相韫吧——靳莞四少听完琴就回去了,而这边也只有谭相韫会关心自己。
落尘收了字,走过去开门,进来的竟是慕容矍。心里一阵奇怪:这慕容矍怎么主动来找自己了。
“怎么,看到我很失望。”
看着慕容矍语气不善,落尘一阵郁闷:自己没惹过他吧。
“没,只是没想到矍哥哥回来。”
“那你以为会是谁?”看着眼前的人从进来就一直走着眉头,心里一阵烦闷。
“不是的,矍哥哥来找尘儿有事吗?”
“我要问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想起今天听到他竟是素衣阁的沉月时,自己的震惊——
那个一直躲在自己身后的人,什么时候变成洛怀城炙手可热的人物了;那个一脸纯洁的只知道讨好自己的人,又是什么时候成了素衣阁的头牌;那个简单到透明的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让自己看不清了呢。
“矍哥哥想要问的是什么尘儿知道,但尘儿觉得矍哥哥没有问的必要。”
“哦,没必要?”
“矍哥哥是慕容府大少爷,慕容山庄未来的庄主,而落尘是慕容府的住客,尘儿的是与大少爷无关。”
“无关?好,那么喜欢男人?非得跑到素衣阁去找。”听到那句‘无关’,慕容矍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是不是喜欢男人,去素衣阁干了什么都是尘儿自己的事,矍哥哥请回去吧。”
看着慕容矍不出去,只是一个劲的盯着自己,好像要把自己给生吞活剥了一样。
“矍哥哥这么在意,是不是矍哥哥喜欢上尘儿了呢?可是,怎么办?尘儿已经不喜欢矍哥哥了呢。”
"喜欢你?尘儿啊,你认为可能吗?我只是告诉你,你喜欢男人我不管,但别给我添麻烦。"说完头也不会的走了出去。在落尘看来,他走的干净利落。但只有慕容矍自己知道:当落尘晶亮的眼睛盯着自己时,自己竟会觉得不敢对视。
“我当然知道那是不可能,但不说这两句,你恐怕还不会走吧,大少爷。”看着渐渐消失的背影,落尘喃喃道。
其实,从来到这里,被安了那么一个身份,落尘还真没幻想过谁会对自己真心呢
谭相韫走进来时正看到自己担心的人儿在对着一个背影发呆,而没看错的话,那背影应该是好友慕容矍。想到尘儿与这个好友这件的纠葛,谭相韫心里一紧,莫不是矍又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了。
"尘儿,没事,有我呢,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落尘正自惆怅,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转过头,发觉是谭相韫。
“这次真的是你了。”
“是,是我。你今天唱的很好,只是‘侬今葬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尽红颜老,落人亡两不知!’以后别再说了。记着,我会一直和尘儿一起,他日侬死皆作陪,洛为泥守君开。”
“‘他日侬死皆作陪,落为泥守君开。’怎么有点‘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味道呢”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对,就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尘儿,你真是个宝。”
看着谭相韫若珍宝般的把自己楼在怀里,反复的念着那几局诗,落尘觉得如果是他的话,‘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不会是幻想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