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医成这副样子,零阁暗里的“主子”青诩却没有任何怪罪的意思,反倒是将叶步影招了当摘星楼的楼内大夫,贴身治疗阁主七音的失心顽疾。非但如此,还准了她一日的假期去料理家事,这是叶步影始料未及并且欣喜不已的。有这一日,她就可以去和沧陌商量好对策,里应外合,平息了零阁内乱当作报七音知遇之恩和墨衣救命之恩,还清这最纠缠不清的人情债。
如是想着,她回居处的步伐也轻了许多。道旁芳草一路,万里长空,日光下的屋子被日光笼得折射出柔腻的光,心也跟着飘飘然荡在云里。满身血债,她从未想过可以过清乐如此的生活,既然拥有了她就不想失去,而这首先得建立在还清债孽的基础上。
“沧陌!”
三天未见那人,叶步影人还没到门口就急急呼唤了声,却许久没有听见一如往常的那是微微柔软的应声。
平日里日用的衣食住行都是墨衣会派人送来,沧陌素来没有外出的习惯。今天难道会出门?门未上锁,叶步影疑惑地推开门,却只看到桌上整整齐齐排列着还未烧煮的菜和米,一份份堆积了不少。椅子还是当日她离开时翻倒的模样,根本没人动过。
沧陌……
她的心狂跳起来,像是要从喉咙里翻出来一般,气息瞬间不稳,胸口撕心裂肺的疼痛又袭来。我_看 她来不及好奇为什么这三天都没有发作的就伤遗留会在现在发作,只是接着剩余的三分力气跑进了沧陌房内。
她不信,不信沧陌会因为区区一次小争吵就背弃诺言离开!
沧陌房内。桌子在,椅子在,床在,单单衣箱子空了,那个灰发白衣的人却不在了……她叶步影在摘星楼生死不明,他却人去楼空……
“你怎么不把这铺盖也卷了呢?”
她嗤笑出声,笑得眼眶都湿了。胸口依然疼得厉害,比这一年来任何一次旧伤发作都疼痛不堪,痛得她只能扶着椅子蹲在地上喘气……沧陌沧陌你怎么不来扶呢?你不是每次每次都会在我发作倒下前扶住我么?我以为早就看透你,却原来还是不够……
沧陌。我有没有说过……叶步影如今少了你便是个死人,叶步影在这世上已经没有半个亲人,这次执意报恩也只是因为想和你长长久久在一起?可你!
“咳咳……”
屋子的窗未关。==有冷风灌进房里。原本就呼吸急促地她被呛得咳嗽不止。咳到没有力气,无意识地抓着桌上铺的绢布借力,却不想一时不慎扯下了桌布,带得桌上的茶壶跌落到地上,碎成一地,药香散发开来,是她最熟悉不过的味道。
可你为什么……置我对你的心意如……草芥呢?叶步影一生从未示软,唯一放弃原则放弃仇恨只求相伴的只有你。你不知道对不对?
正值正午时候,阳光灿烂,叶步影却经不住浑身的战栗。这次真的是要一个人拼生死了……没有一个人可以并肩。“沧陌,你不知道我这次要对付的是青诩吧……”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可以抱着膝盖稳住身上的战栗,她又苦涩地笑出声,对着那已经空去地床轻声说。“叶步影一个废人要对付的是青诩,沧陌,你说我胜算有多大?只怕……”
日渐西,照到窗棂上成了朱红。斑斑驳驳映射在她脸上,将略略苍白的脸衬成了一副诡异地模样。嘴角干涩地上扬,眼眸低垂。那眸中晶闪。脸上却没有半点湿痕,有的只是化不开的疲倦。
沧陌,只怕我等不到你回来,一起延续这过了一年的安乐日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爱你啊,爱所以不得不为之努力,就算是个半残废的身子也不放弃。你却始终不敢相信。
夜色已经降临。青诩给的期限也快到了。不知是老天眷顾还是命贱。抽痛了一下午的伤口竟然奇迹般的被她没用药挨过了,除了浑身地酸痛和随着夜幕一起到来的寒意。她几乎是没有不适的地方。只是她也知道这次不过是运气罢了,这伤要是那么容易熬过她就不会在一年后还依靠药物控制。想及此,叶步影又忍不住咬唇,挣扎着起身摇晃着回到自己房间翻出些常备的药物拿包裹包了起来。本想拿些衣服,打开衣柜里面全是清一色绿衣,她忽然忆起湖畔见到青诩时她身边那绿衣歌女犹豫半晌还是放了回去,只收拾了些日用的。
离开小屋的时候正好是月升时候,正好是满月,月华照得小屋一片朦胧。她只在门外呆站了半刻中就转身离去,殊不知不远处藤蔓之中静静地站着个白衣男子,那个原本早就该离去的男人此刻一动不动地几乎贪婪地凝神望着她一步一步消失在小路地尽头,看到她走路姿势明显踉跄,男子张了张口几乎要喊出声,却狠狠咬下嘴唇咽下那声差点脱口而出的呼喊,闭上眼不忍再看。
月如初时圆,人却咫尺不能相认。
“鸿……”
直到确定再也看不到叶步影,他才脱力一般依着树干缓缓滑落瘫坐到了地上,过了片刻忽然发作一般冲进屋里,看见地上倒翻的茶壶他像是被摄了魂一样,反应过来扬手对着自己的脸一巴掌落下。白皙的脸上立刻有红印浮现起来,却及不上他手上的血来地鲜艳----那是下午那声茶壶打翻的声音留下的纪念。
“告诉你多少次……再生气都不能砸坏药壶啊……”屋里是浓重的药香,那是伴随了她一年的气味。他贪婪地呼吸着企图找到些她残留的痕迹,却是到最后连呼吸都带了痛。“鸿,对不起……说过放下一切从此只和你相守,是我说话不算话……我背信弃义我小人我……真地好爱……”爱有什么用呢?守了二十多年,凌家为之付出世世代代地东西,他终究是放不下。
“如果不能平安归来,难道让你陪着我去送死吗?”他苦笑,一片一片捡起掉在地上的瓷壶碎片,纤白地手被割破了不少伤口也没有知觉。
起码,在墨衣这里你可以安全……
我便知足,厌恶我也好恨我也罢,我……别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