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出她的一瞬我呆了好一会儿,直到她开口说话仍然没有回过神来,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儿,而且错得很厉害。
“居然是你?”她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招牌式微笑,我分明从她的眼神中看到除了吃惊和好奇之外,还有那么一丝儿鄙夷。
“怎么不能是我?”我针锋相对的回道,并不习惯被人看不起的感觉。
“哎,我本来就认为可能会是你,果然被我猜对了。”她语气沉着,给了我更大的压抑感觉。
“你对我很熟悉?”
“对,我们对你都很熟悉。”
“怎么会很熟悉?”
“一个扣门的男人,在女人当中是很好的反面话题。”她的鄙视已经明目张胆了,我即使再笨,也该明白一些什么。
“你们通常都是在挖苦嘲讽我?”我脸上烫得厉害,不知道如何处理自己的表情,同时心底暗恨自己不争气,苦等下来竟是为了受这等煎熬。
“不是很经常。但是一旦说到你。就不能不这样说。”
“我怎么得罪了你们?”
“因为你吝地出了名。”
“我想我明白了。”这时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说我当时拒绝请客地事。看来这件事已经是我臭名远播了。其程度远超过我地预料。虽然我并没有对此作过什么预料。这也充分从反面证明了我地认识地正确:这个鬼地方是多么地势力过头。浅薄过头!
“明白就好。”她语气里地轻蔑使我有想对她犯罪地冲动。
但是此时此地我似乎只能忍气吞声。我要力求表现得像个男人。尽管我地表现在俗人眼里恰恰不像男人。“但是我毫无办法。不能不那样。”
“借口。”
“不是借口,是真实的。”
“一切都不过是借口,根本原因是你没有用心。”她根本就听不进我的解释,哎,女人的偏执,“衡量一个人是否真心的标志不是他能付出多少,而是他付出了自己所拥有的多少。”跟着的是这句近乎绕口令地话,我不能不承认这句话很有道理。
“也许吧。”我不想再继续做无谓的辩解。
“所以你根本就没有付出真心。”
“maybe
“是绝对如此。”她固执己见,不容置疑,这种性格恰像有些时候的我自己,也许这才是我不可能喜欢上她的根本原因。
“那怎么解释我这些天地颓废堕落?”我觉得这是自己的反戈一击,或者说是救命稻草,居然有这种奇怪地时刻,我企图用堕落和颓废来给自己找回失去的尊严。
“你只是在表演罢了,你自欺且欺人。”她反驳的速度和话里的意思,表明她是如此的自信能看透我的一切,如果完全按照她评价地去认识自己的话,这会令我更加无地自容。幸亏我也是个固执地人,自己的观点不会随别人地意见而随意改变,而且哪怕暂时觉得对方说的也许是对地,但也要保持着虚假的坚持己见。
“你以为你这么了解我?你是神仙?你觉得你可以看透我的心思?”我反驳,但是有气无力。
“我看不透,但能猜得出。我认为是这样的,所以就这么说。”
面对如此坚持的人,我只好叹了口气,口头妥协道:“也许你说的都是对的,既然你这么看得透,为什么还要跟我说。”
“因为我不能不来。”
“为什么?你就不怕我记仇吗?你该能了解,现在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发生,尤其是你这样的漂亮的女生和我这种一无所有的男生之间。”这样说时,我情绪有些激动,事后她对我说我这时笑得很坏很吓人。
“我还不至于把你想象得这么坏。”这时候的她,表情有些变化,语气带着迟。
“你应该想得这么坏。”
“你想干什么?”
“你觉得呢?”
“你要自杀还是杀人?”可以想象这时我们对话气氛的紧张程度,以至于她的这句“你要自杀还是杀人”成为我后来见到她后所经常用的打招呼的方式之一,因为这句话在我看来是如此的经典。
但是当时我可没有心情去笑,虽然此情此景说出这种话的确有点儿可笑,我只是淡淡的接道:“你认为呢?”
“不要这样,我来就是告诉你。”她缓和了很多,其实看上去并不相信我会自杀或者杀人。
“什么?”
“你虽然无法骗过包括你自己在内的所有的人,但是你却至少骗过了一个人。”
这句话是如此的意味深长,以至于过了好久我才品过味来,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后了,当时我只是很快反问。
“是吗?”
“是的,其实你骗过这一个人就够了,因为这是你唯一的目的。”
“我的目的是什么?”我是真的不解。
“你自己清楚。我只是负责告诉你,你会等到自己期望的结果。”
“你知道我期待什么结果?”
“是的。”
“也许你错了,因为你只能看到表面。”我觉得这样下去自己太没面子,就遵循了伟大领袖“敌人反对的就要拥护,敌人拥护地就反对”的著名规则,直接反驳对方的任何观点。
“我没有错。你还是在欺骗自己。”
“好吧”感觉多说无益,我只好再次妥协,“我接受就是了。我早该接受了。看来我今天是故意在这里等待教训来的。”
“我并不是为了来教训你的。”
“你还有别地目的吗?”
“其实我来是为了确定一件事情,同时向你传个口信。”
“事情确定了吗?”
“是的。”
“口信呢?”
“也带到了。”
“哦,那你已经完成任务,该走了。”
“没错。”说完她转身就走,逃一般。
“等等”我急忙追问,“你不是桃桃?”
“你说呢?”她转回身,好像我不该再问她问题。
“你当然不是桃桃,我早该想到了。你不是哲学系的吗?我在哲学系上课的地方见到过你,桃桃不是中文系的
“我没说我是桃桃啊。再说了,你不是政治系的嘛,怎么照样上哲学系的课?”
“那你是夭夭?”
那女孩不开口,只是轻轻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又转身而去。
“再等等!”
“还有什么问题?”
“桃桃认识我吗?”
“你们在网上聊了那么多次那么深入那么久,还不算认识吗?”
“我是说现实中。”
“这个问题,让她自己来回答你吧。”
“噢。”我只能点头表示同意,“她会来吗?”
“你若不信她,干吗还在这儿等她?”
那女孩甩头而去,我虚惊一场,还以为这人就是我一直等待的桃桃。
她走路的声音很响,因为穿着高跟鞋,走路一冲一冲地,看着她衣着时尚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暮)之中,我隐约终预感到点什么。正是这种预感,使我决定一定要等下去。
我围着马蹄湖慢慢走着,猜想着马上所面对的可能的场景。又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不要快点到来,因为不想再面临刚才那种尴尬地局面。
夭夭走后,我开始围着马蹄湖转圈。
不知道在外人看来我是不是有点儿神志恍惚另加疯疯癫癫,我是那么毫无目的地走着。
但是实际上我的确已是心潮起伏,并且很难平静下来,动辄还白痴般的咧嘴笑一笑。虽然我无法理清自己的诸多思绪,但是我有强烈的预感,显然,好运就要来了:一定有什么好事在等着我。
在我第五次看到新马两湖间小桥下系着的小木船时,我几乎想兴奋地跳下船去。不过想想那样会被路人误认为要跳河,未免太失态,于是作罢。
我想按耐住自己的兴奋情绪,就选了个折衷方案:走到小桥边地石凳边坐下,俯身向水,双臂围在胸前,作出一幅凝神思索的模样。
但是很快就撑不下去了,心情难以平静,于是站起来继续走路。
在我围着马蹄湖大约转够第十圈地时候,天已经逐渐黑下来,但是周围的世界并没有黑多久。
因为这是一个月色如雪地夜晚,此时已是月上柳梢,清辉洒遍。
再加上路旁湖岸相隔不远便有一个光亮霓虹,到处清楚分明,虽然比不上白昼阳光下,但也足以让人看清楚不远处人们的面孔。因此对于我找人的事,黑夜倒也没有妨碍。
似在不经意间,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湖心缓慢走出。那个熟悉的面孔,在如水的月光下,越来越清晰,使我无法不定睛凝视。那女孩一身素白,步伐轻盈,隐隐几分仙气,又如暗夜精灵。这形象是如此的熟悉,因为正是我无数个日夜为其相思**的可人儿。
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看见了薄奕晴,正缓缓地从马蹄湖湖心向路口这边走来。由于我先前过于认真地走路的缘故,我竟然没有注意到她什么时候走进去的。
认出她的那一瞬,我忽然间明白了一切。但是我明白的这一切仍然没有获得确定,我必须确定它,这是最后的机会,我不能再放弃。
我迎上去,心中莫名地获得了一份盲目的勇气,思考已经不起作用,一切都交给了无意识的行为。虽然并不知道怎么样处理面上的表情,也知道走上去该怎么跟她说话。其实我早该如此,不然不至于落得个如此长久的痛苦煎熬,现在我不能再把失落留给自己,让生命留下遗憾。
她看我地眼神,仿佛凝结了一下。但接着竟充满了俏皮的笑意。
然后站在了那里一动不动,似等着我的靠近。幸亏她自己站在那里不动,不然以我喜欢为别人着想的性格,她要是旁若无人的继续走路,那么我也只好尽量表现得像一个称职的陌生人一样,与她擦肩而过。
但是她偏偏听了下来,我的勇气受到了鼓励,极度膨胀起来,甚至是考虑走上去是不是要来个热烈的拥抱,或者来个更热烈的吻。
当然只是想想而已,我并没有预先吃什么熊心豹子胆。
“果然是你!……”她的笑没有止,声音很轻,在我离她不及一丈远处时,率先开口道。
“什么果然是我?”我故作不解,心说这样真好,我还不知道怎么进行开场白呢。我更习惯于顺着别人地话题表达自己的观点,虽然这落了个被动的骂名,并且有时候还比较没有面子,但我乐此不疲。
“我早该料到会是你,你这个笨蛋!”她声音里的欢快使她地语言的性质由责骂变成了嗔怪,我感到被骂得无比幸福。
笑语声中,早已经冰释了前嫌,我所猜测到地那一切也瞬间得到了证实。心理的一块石头便落了地,顿时幸福满怀。但仍然忍不住如此发问:“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桃桃?”我也陪着对方笑,事实上我也的确想笑。
“没错,是我!”连带着点头,她的回答掷地有声。
“你为什么要在江湖上骗我?说你是中文系的,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是我地?”我满腔问外加少许不满。
“我一直都不确定是你啊,只是我猜一定是你罢了。”她却回答的轻描淡写,看上去很得意。
“所以你才叫夭夭来试探我,并且验证到底是不是我,对不对?”我不可能忘记下午那令人印象深刻地一幕。
“嗬嗬,她是自愿的,并不是我指使地,她说她有话要对你说,她说了什么啊?”
“她狠狠地骂了我一顿!老实说,我生平从没有那样感觉到羞辱过。”
“不是吧,她回去后怎么说你是个危险人物呢?还说你要杀人,叫我小心点,哈哈,乐死我了!”
“哎,你还乐呢,我真该找个地洞钻进去算了!”而我已然感觉羞愧难当。
“不必了!没那么严重。”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样?”
“跳一下新开湖好了!”
“啊?”
“洗一洗脸上的热气啊。”说着双手轻抚脸颊,对我眨眼示意。
我早已是感觉面上热腾腾地,同时为她的笑靥明眸所迷,心神激荡缠绵,说话也随意起来:“洗什么热气啊,我又不嫌热;再说,新开湖可是淹死过小日本的,我可不想到湖底去跟日本人谈中日友好……”
“你可以去跟小日本拚刺刀啊,你平日里看上去那么仇日,不是正合你意?”
“我什么时候表现的仇日了?”
“我不管,你说你跳不跳吧?”
“我
吗?有的话当然是no。”
“不跳也得跳!”说着竟过来推我。
我当然不至于那么傻傻的等着被推下水,赶忙躲开,她嬉笑着紧追上来,我猛然停住,张开双臂,她则如一盲目鱼儿入网,直直撞入我怀中,只见她双颊绯红,娇喘不止,可爱至极。
我只觉全身酥软,但是那个敏感的部位却迅速硬将起来,并紧紧的顶着她的腹部。
这时候我感觉到她似乎浑身一震,只是瞬间的功夫,她才意识到场面的尴尬,迅速拨下我的手臂抽身闪开。
“对不起……”如果说刚才用零度来形容我面部感觉的话,那么现在就已经是滚烫的沸点了。一时间激动若狂,自然语无伦次。
“没……没什么。”她低着头,同样显得不知所措。
如此相对良久,我努力想出一个提议:“不如坐下歇会儿吧?”
“嗯。”她点头,竟主动伸过手来一把握住我地胳膊,向旁边一个双人石凳走过去。
跟并排紧挨着坐下,第一次与心爱之人如此近的肌肤接触的我早已是心若鹿撞。尽情享受着伊身上散发出的温暖香羞,无穷惬意,袭上心头,我感觉如陷梦境。
月光下,湖水银光闪耀,清风徐徐,宁静安详如世外桃源。
伸出右臂围在她的肩上,她则顺势靠在我肩前,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她不比我低地激动情绪,似能听到她砰然的心跳。
“在想什么?”她头依在我怀中,柔声问。
“我在想,这一切都太美妙了。有点不敢相信。”
“为什么?”
“这世界真得太奇妙了。”
“嘿嘿,跟这世界有什么关系?”刁钻的问道。
“你就是整个世界,你说有没有关系?”意外的回答。
“切,没有我你更潇洒!”
“不是,没有你我就没有了自己的世界。”
“真的假的?”
“这是我的全部感觉”
“好奇怪的感觉,我怎么没有呢?”听上去没心没肺。
“因为有你,我才有这么感觉的,你怎么能感觉到?”
“即使我不能代替你地感觉,至少能理解吧,你给我描述一下吧。”
“怎么可以呢,这是不能分享的。”
“谁说的,我就要你说,好不好。”
“我不敢说,我生怕说出以后,这个梦就破了。这真的是一个易碎地梦,你不觉得吗?”
“为什么呢?我觉得很踏实的啊。”
“没有,我处处都看到了危机,只是时间问题,并且不能避免。”
“所以你才逃避是吗?”她直起身子,故意跟我拉开了一点儿距离,直盯着我道。
“什么?”
“你为什么总是退缩呢?”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难道不是这样吗?你们男人一个个不敢承担,畏首畏尾,真地难以令人尊敬。”她的情绪忽然间很激动,显然是憋在心里很久的话。
“你说得不包括我!”我嘴硬道。
“怎么不包括你,恰恰是你正是这种人的典型!”
“你污蔑!”
“我没有污蔑你,正是你的表现太令我失望了,我才会这么认为。”
“我做错什么了?”
“正是因为你什么都不敢做,所以才是……”
“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我接受就是了。”
“接受什么?”
“你的评价!”
“你不打算反驳了吗?”
“有什么好反驳地呢?你是对的,你说地一切都是对的,还不成吗?”
“弱智,你这种反应正好应了我地评价。”
“弱智才是最聪明的人。”我继续狡辩。
“你这个白吃,我看不起你。”她旗帜鲜明。
“我并不是为了让你瞧地起才活着的。
”我灰头土脸,但故作镇定。
“那你为什么活着。”
“不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活着而活着,对吧。你也不是一样浅薄,还天天挂着个深沉的面具欺人欺己。”
“算你说对了。”我沮丧至极。
“你真是一个可爱的人。”她反而笑了。
“怎么又这样说。”这转变太急了,我觉得有点儿不能适应。
“假如不是一个可爱的人,怎么会这么老实的回答我的这种问题。”
“你的意思是说你喜欢我了。”
“绝对没这回事。”因为这世界上绝对没有的,所以“绝对否”也就是“绝对是”,所以我能很easy的从她的话里得出我害怕但是想要的结论。
“这就好,我害怕麻烦。”
“我喜欢你怎么会是麻烦?”
“当然是麻烦,而且是大麻烦。。”
“你放心,即使我真的喜欢你也绝不会成为你的负担。”
“难说!”
“你究竟想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你错了,我要干的事情决不伤天害理。”
“我不信,你这么鬼鬼樂樂,肯定干的是见不得人的事。”
“恰恰相反,正是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是在众人眼皮底下完成的,只是大伙儿看不明白罢了。”
“你的意思是?”
“反过来说那些正常正确的事,反而要多在阴暗角落才能敢做。”
“在你眼里,这个世界真的很变态。”
“的确非常变态。”
“我们就是要生存在这么一个无耻的世界上。”
“你说得太对了。”
“我们应该争取。”
“争取什么?”
“改变它,还人间一个清白世界。”
“其实根本就不需要。”
“什么?”
“世界自己会净化自己的。”
“是吗?”
“是的,只要任性而为就行了,一切都不会坏到哪里去,就像没有好到哪里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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