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晚上,郑无经来见赵扶林,见正伏案作画,就立在一旁研墨。赵扶林道:“即便是和氏之玉,未经打磨,人也谓之拙。玉是如此,人又何尝不是如此那。”郑无经道:“赵市长,就我个人而论,名利对于我有百害无一利,宁可去之,也不取之。只是我看得轻,偏偏世人看得重,即便是昭君复生,也不能免俗。他们一个身居局长之位,一个手持公司大印,我一介白丁,拿什么去免俗那。”赵扶林笑道:“你也不用委屈了,眼下有个机会,可叫你免俗。江北区区长孟光民手长人浮,反映甚大,我有意叫你去做区长助理,不知你意下如何?”郑无经道:“暂且取之,必不辱使命。”
赵扶林道:“你可知道如何工作?”郑无经道:“赵市长放心,我去后,与孟区长团结好,做好调查研究,有事随时汇报。”赵扶林点点头道:“俗话说,人在河边走,难免不湿鞋。你要记住了,切不可走得太远,下水下得太深。”当即叫崔永年行了文,又道:“我就不送你了。明天一早,崔秘书长送你过去。”
崔永年行了文,回到家里,笑对吴若雪道:“机会到了。”先把行文给吴若雪看了。吴若雪道:“他一个小小的中专生,才脱娘胎几天,凭什么当区长助理。那头算算,我也比他强,再给我个局长,我不去了。”崔永年劝道:“人比人气死人,凡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就是了。那些大学毕业找不着工作的不知有多少那。”又道:“东城经委的老王到点了,常区长答应提名你去。他虽是个区长助理,毕竟是虚职,我们这个可是实缺。”吴若雪道:“再是虚职,人叫他郑区长,我再是实缺,也是个小主任。要去你去,我不去。”崔永年将脚一跺道:“他一首歪诗要了个区长助理,我不信我一张纸要不来个开发区副区长。”连夜写了审请,只言工作心切,热情犹在,干劲尚足,要求调到开发区工作。
赵扶林接到审请,半是动气,半是宽心,将赵振先叫到,将崔永年的审请给他看了。赵振先笑道:“怕这崔老兄醉翁之意不在酒呀。以我看,调吴若雪任开发区副区长也无不妥。她本身是我市的头牌记者,文笔口才都很好,主持宣传或招商都绰绰有余。”赵扶林道:“这个要求也不过份,干什么非绕这么大弯子不可那。”赵振先笑道:“为吴若雪的事,您没少说道他。想是崔老兄虽是有意,也不好直接开口。”赵扶林道:“你回去打个报告,我通个气,下周过去也报到吧。”赵振先听了心喜,暗道:“老崔要个芝麻,西瓜怕是要丢了。”回去行了文。肖铁成也借着调了几个乡镇分管农业的副乡镇长。一时皆大欢喜,且不细表。
却说郑无经自到了江北区,孟光民甚是优厚,又将江北区新批的闸门工业开发区交他管着。郑无经知开发区划地,批项目,拨专项资金是个油水丰厚的差事,心中不由暗喜。又到工商联,先请了黄婉玲到江北,殷勤伺候,好言奉承。黄婉玲心中甚喜,当下达成协议,由江北区划地,巨业投资,先建一座科技兴业大厦。闲来之余,郑无经少不了问起李曼儿。黄婉玲笑道:“你们是同学,找她有什么不好说的,何必事事经过我那。”郑无经听了心中又喜,到下午坐着车就到塑料总厂去找李曼儿。
李曼儿正领着一帮小姐妹粉刷墙壁,见郑无经昂头挺胸过来招呼,就道:“郑大诗人,是来写诗,还是找人?”郑无经笑道:“一来写诗,二为找人。写诗是为了找人,找人也是为了写诗。”李曼儿见如此,也不去理他。郑无经又道:“老学友,且到你的办公室一站,我有几句要紧的话说。”李曼儿只好起身。一路上,郑无经左看右观,笑道:“看得出来,这是出自你的手笔。这一花一草,望之脱俗,闻之忘我,一步一行如在仙境。”李曼儿道:“你要是真心说好,不妨扔掉云靴效古人,到死不必过江去。”郑无经笑道:“我虽有心学黄老,可是却不知西湖肯纳否?”因见有数人过来找李曼儿,只好道:“我晚上请你看演出。”转身去了。
到了晚上,郑无经果然到了,李曼儿有意不去,却挡不住黄婉玲的再三催促,也只好换件衣裳,起身同去。一路上,郑无经喋喋不休,李曼儿问一句答一句。看罢演出,郑无经又请着吃了宵夜,这才送回来。
第二天恰好是周六,郑无经又来请着去看他的诗社。诗社里的人因为郑无经高升,早安排了两桌酒席,等二人来了,喝几茶杯,看几幅字,就请到酒席上坐下。那诗社的社长叫翁柄文,本是一家小报社里的编辑,后从商办起了培训班,专一教人学诗弄文。后遇见郑无经,知受重用,有心结交,就起了个诗社,自任社长,请了郑无经任副社长。
且说酒过三杯,翁柄文起身道:“东坡诗人道:有酒无竹俗了人,有酒无诗岂不也俗了人?昔日大观园里偶结海裳社,品着桂花酒,每人七律一首,可谓是千古一绝,风流雅兴,后人不可及也。今天社里有一喜,李姑娘光临寒舍。郑区长有一喜,我也自有一喜,不可不言诗咏志。我便也以七言为题,先出个洋相,寄诗一首。”一时咏道:“范公陶令意如何,李杜文章看了轻。江山又得人杰出,一代诗人却无经。”众人鼓掌称好。
翁柄文道:“也请郑区长寄诗一首。”郑无经虽是有心,却怕李曼儿小看,便道:“我的诗皆是尊商从利,勉强为之,不值一提,不敢献丑。”翁柄文又道:“请李姑娘也寄诗一首。”李曼儿道:“我一向不会做诗。”郑无经笑道:“李姑娘在校时是有名的才女,不可不做。”李曼儿笑道:“即然如此,我就借这桌上的螃蟹为题,写首打油诗吧。”一时念道:“铁甲公子蟹将军,披袍掌印助酒觞。”众人齐道:“好诗。”李曼儿又道:“莫道眼前无经纬,只为皮内酒肉香;沾得姜黄无炎凉,沐就油香一身光;谁人尚崇黑且黄,门外使者喜欲狂。”众人都叫好。
郑无经见其有意嘲讽,也不在意。宴后,翁柄文过来,私下对郑无经道:“李姑娘诗文功底不错,我有意约她也来入社,不知郑区长以为如何?”郑无经笑道:“你没听她说,你是门外使者,又喜黑且黄,她岂肯来入社。”翁柄文道:“这有什么不肯,不过是闲来之兴。”郑无经笑道:“黑且黄,乃狗屎也。”翁柄文听了脸色一变,笑道:“要是二郎神哮天犬的狗屎,有什么不好的。”郑无经笑笑,同着李曼儿便去了。
且说郑无经约着李曼儿几次,有事看看演出,无事喝喝咖啡,也非一日。无巧不成书,这一天晚上,才从超市出来,迎头却碰上方小凡和赵雅兰两个,各看了一眼,也不言语。郑无经送着李曼儿回到家,黄婉玲让着坐了阵子,电视恰好又是王小兰的广告。郑无经笑道:“这真是麻雀上了树枝头,脱了乌衣成凤凰。”见李曼儿不言语,同着黄婉玲说了几句话,才走了。
方小凡自打大赛后,生意愈隆。又有谢月娇出面,找到牛金枝,以一百万的底价将影视频道的广告包了下来。因有二兰撑住门面,小事有谢月娇打理着,不愁不急的,一心只放在了赵雅兰身上。那晚见了李曼儿,第二天一早,就找到了钱由基,将见了李曼儿的话学了一遍。钱由基正因为遇不到李曼儿,恐其去了省里喜忧参半,听了大喜。方小凡又笑道:“钱哥也别先高兴,我见她和郑无经在一块那。郑无经才升迁到江北区区长助理,人气两旺,不好争锋呀。”钱由基道:“这厮着实可恶,当初从我手里抢走余招招不说,这回又想当乘龙婿,不为别的,我还非和他较较劲不可。”方小凡笑道:“钱哥,我说句实话,李曼儿从开始对旧城改造项目就极有兴趣。她要是暂不去省里,能请到公司里,早晚或有机会。”钱由基点点头笑道:“我不过较较劲,也没说非她不可。”方小凡听了冷笑不语。
没过两天,是个周六,下午陈素静来约李曼儿去超市,出来时又到咖啡厅坐了一阵。才到了咖啡店外,不期迎面遇上钱由基。钱由基喜出望外,笑道:“李姑娘,这么巧,我们又遇见了。”李曼儿笑道:“是呀,真巧。”钱由基笑道:“如果你们不是太忙,我请你们喝杯咖啡如何?”李曼儿笑道:“真是巧,我们也正想喝杯咖啡。”陈素静道:“你一个大忙人,今天怎么这么有空那?不挣钱去了。”钱由基笑道:“圣人还要一天三餐,何况我们。我刚从工地赶过来,口渴的紧,就想过来喝杯咖啡。正巧就遇上了。”钱由基复让了二人进去,点了咖啡,说着话。
钱由基和李曼儿话题也多,聊起来一时忘了时间。陈素静见自己受冷落,再坐也没大意思,就催着道:“天快黑了,我们得赶紧回去。这阵子我们那里闹鬼,走晚了再遇上了。”钱由基笑道:“这世上就是真有鬼,也断不会在半道去劫你。”陈素静听了不悦,问道:“为什么?是不是说我长的丑?”钱由基笑道:“我并没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假如有鬼,这男鬼一准是去了女澡堂,而女鬼则一准是去了男澡堂,那会呆在大路上那。”钱由基一席话,说得二人都笑。
李曼儿见天也不早了,也就告辞而去。钱由基则低声笑道:“李姑娘,我就不送了,记得我们三次之约。”一路上,李曼儿心道:“这也怪了,莫非真是有缘。”欲知二人可否再度相遇,且看下回分解。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