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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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古代史,特别是在早期,由于资源和人文精神的匮乏,大陆上盛行着各式各样的崇拜,其中最特例独行的要算颜色崇拜。在那个时候,好的染料是非常稀有和昂贵的,往往被王公贵族们所垄断,比较出名的例子是东方君主对明黄色的信仰和绝对占有,在古罗曼帝国也只有皇帝才能使用紫色染料。

    紫色象征高贵、高雅,是自然色彩中的王者。泰坦人以古罗曼武士的后裔自居(一定程度上说他们确实是的)秉承古罗曼先民的传统,从古至今,泰坦民族一直都把紫色奉为神明赐予世间的最昂贵的馈赠。

    在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看来,衣服服饰绝对是身外之物,没有什么东西会比权利更让人着迷,可事实证明,他是错的!

    “化学家”这个词汇十分新鲜,现世至今不过十几年的光景。如果这位出现在汉密尔顿宫里的化学家不是拿着薇姿德林·冯·苏霍伊夫人的介绍信,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至高无上的帝国摄政王会在早茶这样的重要时刻亲自接见他。

    道理很简单,世界上的每一项发明都有渊源、都有使用价值,这位化学家的发明过程只能说是实验出了岔子,但这一点点出入就决定了他将作为世界上第一个人工合成染料的化学家而名载史册。

    紫色的羊毛双面纺长大衣、紫色的燕尾式短礼服连裤装、紫色的真丝马甲、紫色的绣领和蕾丝纹饰,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换上了一整套合成染料织造的衣物,他站在宫殿起居室的门廊里,对着一面顶到天花板地巨型穿衣镜搔首弄姿。

    “哦啦……不错!哦啦……实在是太迷人了!”

    听到摄政王殿下地赞叹,在附近看热闹的宫廷侍从全都开心地笑了起来,帝国主宰着只得抓了抓头:“我是说这身衣服!”

    这身衣服已经摆脱着纯粹的手工生产制作流程,甚至可以说它是泰坦帝国最高端的制造技术的代表。不过对于一项新事物。人们通常都会抱持怀疑地态度。

    “多么亮丽的紫!它亮得整个宫殿都为之倾服!它……会不会褪色?”

    刚刚二十出头的化学家颇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看得出他并没有沾染那种惟利是图的商人习气:

    “尊敬的殿下。若是经常浆洗,任何衣物都会发生不同程度的褪色现象,但我敢保证,化学合成的染料并不会出现大面积……或者说是灾难性的褪色。除非您把高浓度地酒精饮料洒了一身,又或者宫廷里的洗衣匠人是个蠢货!”

    “哈哈哈!我喜欢你,你是个好小伙子!”奥斯卡边说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但他突然又像发现什么东西一样拽起衣领仔细闻了闻,“你知道吗?我对化学的了解只限于火药,这个东西……这个你所说的化学染料会不会让我患上不治之症?”

    “您这是听谁说的?”化学家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人们都这么说……”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他觉得自己说的话并没有多么离谱。至少是在802年的泰坦,大部分没有受过高等教育地人都把那些整日摆弄烧瓶和各种奇异液体的家伙称作巫师。就连教会也认为这些“巫师”的所谓试验大有亵渎神明的嫌疑,只是教士们一直找不到证据,化学家们都很谨慎。

    “殿下!我得给你解释解释!”威格·齐格勒爵士展露出傲慢的、极有自信的面孔,“据我所知,至少是在目前地技术条件下,不排除人工合成化学有毒物质的可能,但我可没听说过哪位同行被自己合成的物品给毒死,伤亡只会出现在制造和分析火药的时候。”

    “这说明什么?”奥斯卡等待着答案。

    化学家无可奈何地摊开手,“我的殿下。这至少说明我不会把一件致命的有毒物质为您披在身上!我刚刚结婚,妻子也怀孕了……”

    “恭喜你!”奥斯卡真诚地向对方伸出手。

    “谢谢殿下!您的祝福令我感到万般荣幸……”齐格勒爵士捧着主宰者的手背亲了又亲,借以表达他对帝国摄政王的尊重。

    “那么……我能为你做什么?”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挥了挥手,他接受了这件神明的馈赠,全套的紫色衣饰令他看上去是那样的英俊挺拔,他对着镜子的时候已经有些飘飘然了!

    “呃……这个……这个……”

    “实话实说!”

    化学家清了清嗓子。虽然与他相熟的薇姿德林·冯·苏霍伊夫人与面前这位帝国最高执政官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但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对发展实业并不是十分热中。

    “我……我需要一间年生产量在五千套成衣左右的织染工厂!这是我的梦想,我要把神明赐予给世人的淡紫发扬光大,为此我设计了一整套合成颜料设备,连现在的织造工具我都进行了改进!我要……”

    “你得到了!”

    “什么?您……您说什么?”

    奥斯卡笑呵呵地点了点头,“我已经说过了,你得到了!”

    “我……我……”齐格勒爵士大力揉搓着手指,这种状况完全是他没有想到过的,他以为自己会在摄政王面前像个可怜虫那样哀哭乞求,结果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开明反倒把他吓了一大跳。

    奥斯卡没有理会语焉不详的化学家,他自顾自地照着镜子,但没人怀疑他的话会对么有份量:

    “你会在交通便利、纺织业最发达的维耶罗那郊区得到一间工厂、还会得到政府发放的启动资金,以及第一批次产品的皇室订购合同!除此之外……银行会向你提供低息贷款,税务部门会向你提供单向贸易保护措施,帝国的海关会向你大开方便之门!齐格勒爵士,不是我信口开河……至多三年。你会成为泰坦纺织印染业数一数二地大东主!到时你会比那几位专门倒腾煤炭期货地南方商人还要富有!”

    “这是……这是您说的吗?您……您肯定吗?”化学家两眼放光。若说他地学术研究只是为了赚钱的话绝对是冤枉他,可当一项先进的技术获得了认可。并最终为学者本身带来巨大效益的时候,相信任何人对金币地态度都会友善许多。

    “你不了解我,所以这次我可以原谅你,但请记紧了——没有人怀疑过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说的话……没有!”帝国摄政王的面孔突然冷了下来。直到那位趾高气扬兴高采烈的年轻化学家变成一只害羞的鹌鹑。

    “好啦!你得到你想要的了,但我不知道你听没听过这句话?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威格·齐格勒有些愕然地摇了摇头,“殿下,实话说……我只是一个运气好一点的学生,我地导师也并不支持我把探索化学奥秘的伎俩用在发家致富上。如果您需要一位科学家,我可以向您推荐我的……”

    “不不不!”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连连摇头,“年轻人!别看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可我喜欢这样称呼你们!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以为世界无非就是那么一回事。可现在问题来了,你没有对我说实话!”

    “殿下!请您相信,我说的话句句属实!”齐格勒急切地辩解着。

    帝国摄政王摆了摆手,“教历802年4月11号,你和你的导师在大学城的那间小小的试验室里合成了一种尚未命名的烈性炸药!试验表明……用这种新式炸药捣毁一户民居的客厅只需要一个500毫升烧瓶那么多地份量!有没有这回事?”

    “您……您怎么知道?”化学家有些不知所措,不过想当然的,他对自己的导师始终对试验结果秘而不宣的做法也不赞同。

    “这个问题太蠢了!你那位导师把500毫升炸药溶液带回家,结果一不小心就把家里的客厅变成一片废墟,这不是暴露一切了吗?现在告诉我!华尔斯·伯伦教授为什么没有在学术界公开发布这种真正意义上的炸药?”

    “这是……这是陷阱!”年轻地爵士突然指住薇姿德林·冯·苏霍伊夫人的介绍信。“苏霍伊夫人一直都在试探我的导师,但我的导师拒绝与她合作,结果她就把我送到您这儿来了!所以这是陷阱!”

    “看着我!”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有些不耐烦,“我让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然后告诉我。我是谁?”

    化学家惊惧地望了过来,他的声音微微发抖,“您是……您是圣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帝国的摄政王、武装力量最高统帅、泰坦的终身执政官。”

    “那么请你接着回答,帝国的摄政王、武装力量最高统帅、泰坦的终身执政官需要用一个陷阱来胁迫你吗?”

    年轻人抓了抓头,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确实不需要拐弯抹角,他有无数个办法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摄政王指了指身边的内侍近臣,“想一想年轻人!你知道我是谁,并且……不怕告诉你,我根本没有时间为了一种即将面市的染料浪费早茶时间,虚度光阴是最令我反感的事!可我还是接见了你,并为你的事业做出承诺,为什么?”

    齐格勒爵士神情抑郁,他没有开口,事情不是已经很明显了!这位殿下和他的女人一只是为了那种曾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的最剧烈的爆炸物,他们一块儿设计了一个套子,等着他傻呼呼地往里跳!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奥斯卡摆了摆手,“但无论如何都请你断绝那个念头,那是在侮辱我!既然你了解我的身份,那么你就应该知道我的身份让我的每一个决定都必须为这个国家和泰坦民族负责!纺织印染业将是帝国在未来数年中走向富强的捷径,而这需要稳固的国防来实现!你知道泰坦在未来半个世纪的国防建设地基础是什么吗?”

    齐格勒茫然地摇了摇头,他地脑袋只装得下化学符号。

    “在未来的半个世纪,国家将以全面开发和应用火药武器为国防建设地首要目标!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齐格勒又摇了摇头。他只是一个化学家。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名号。

    “这意味者你和你的导师私藏一笔价值难以估量的国家财富,这意味着你和你地导师隐瞒研究成果的行为等同叛国!”

    “哦不!如果您要那些烈性炸药的话今天傍晚之前我就能为您合成出来。不过量会很少!”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终于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他像一位老大哥那样揽住年轻化学家的肩膀:

    “不要着急!我尊重学者,我也不会强迫有知识有修养的绅士去做那些他不愿意做的事!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我建议你把烈性炸药的研究成果原原本本地献给国家。就当是国家投资你地印染厂的回报!”

    齐格勒爵士已经放弃了无谓的精神负担,按照他的导师的说法,真正的渎神就是使用那些爆炸力惊人的火药。他的导师还说,伴随着技术革新和生产方式的改进,再加上人类劣根性种欲望地不断膨胀,火药的威力会越来越大,危害越来越广!总有那么一天,人类会用手中掌握的烈性爆炸物把神明创造的世界彻底毁掉。

    “年轻人。你有大好前程,别忘了!这是我承诺过的!”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抛出最后的诱饵,他对人类地劣根性和欲望了如指掌。

    “您得告诉我……这是国家的需要、这是民族的需要!”

    泰坦摄政王重重地点头:“没错!这是国家的需要,也是民族的需要!”

    齐格勒没再说什么,但我们相信他一定会向帝国的主宰者献出那种烈性爆炸物质的研究成果报告。再过不久,集合了全泰坦大部分火器专家的薇姿德林·冯·苏霍伊夫人就会为新式炸药命名,并在条件成熟之后投入批量生产,进而武装泰坦帝国的暴力机器!再由狰狞的国家暴力机器把恐怖传播到世界上的各个角落,这就叫进步!是人类历史的进步。也是人类历史的堕落。

    烈性炸药会被填充炮弹、会被塞入弹膛、会被应用于实战,到了那个时候……或者说是在未来的历史教材上,人们绝对不会知道到底是谁创造了现代火药,人们只知道是一位爱国学者向伟大的泰坦帝王献出了他的研究成果,所以……威格·齐格勒爵士被誉为现代火药之父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没人知道他的导师对现代火药的诞生做出了怎样的预言。也没人知道人类会在什么时候用超级炸弹把神明创造的世界彻底毁掉。

    “您在皇室书记处随便找个秘书就能打发那个伪君子……”卢卡斯·迪亚巴克尔子爵朝着齐格勒爵士的背影颇为不屑地努了努嘴,这位军情分析处长的确是个大学毕业生,但是不做学问的科,所以他鄙视那些学者,特别是拿着伪科学四处骗吃骗喝的家伙。

    “您知道吗?自从您对科学界和学术界发布新成果新技术的奖励办法之后,司法部和军情局每天都会接到各个政府部门的投诉!不是这里出了一个冒牌教授、就是那里出了一个能把泥煤变成金条的家伙!”

    “他可不是!”奥斯卡掂了掂手里的介绍信,据说他的薇姿正为这件事头疼得睡不着觉。“如果那种炸药真的能够投入实战,这么说吧卢卡斯!强大的武器再加上我的脑子,这个世界再也没人会是我的对手!”

    “我可没您那样的自信!”军情分析处长陪着换了一身紫色新衣的摄政王殿下走出起居室,他的面孔带着彻夜未眠的凄惨景象:“我反复思考了针对南方人的策略!但我发现摆在面前的一个巨大地障碍让我们寸步难行,我们必须在铲除路障之后才能和南方贵族集体进行妥协……不过您把这种妥协称为谈判会更恰当一点!”

    “你说地那个障碍是不是分离份子的领头人……那位老到脑筋短路地格罗·古里安伯爵?”

    “是的!”卢卡斯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他的话音低了下来,“如果不是格罗·古里安伯爵像株千年老树一样顶着一片天,抱成团的南方贵族集体就会分化、就会瓦解,格罗·古里安做了很多伤天害理地事。他知道您不会原谅他。所以他就死撑到底!只要有他在,与南方贵族达成谅解就是痴人说梦。所以……”

    “所以我们只能在解决掉那个老滑头之后才能和南方贵族探讨互惠互利的问题。”奥斯卡微笑着,事件中的厉害关系他早就想到了。

    “没错!”军情分析处长点了点头,但他又很惊讶,既然自己的小主人已把事情的关键点掌握得如此清晰。为什么迟迟不见他采取行动?

    “卢卡斯!我又不知道那个老家伙藏在哪里,所以事情还得再等一等!等一等……”奥斯卡呻吟出声,他停下脚步,并对空无一人的宫殿走廊发出一声无意识的赞叹:

    “哦啦!乖乖不得了!是谁给我的骑士放假了?”

    时刻不离亲王左右地保尔和肖已经在奥斯卡身体两侧立定站好,就像摄政王说的那样,宫殿里的气氛古怪至极!没有圣骑士、没有卫兵、没有喜好大声叫嚷的首都贵族,就连平日里的那些时常在宫殿中留连的小姐和夫人也消失不见了!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世界末日?

    教历802年12月15号,停刊三个月之久的《青年近卫军》杂志发布了复刊的通知。同时也通过邮政系统向全泰坦发布了一份只登载了一篇文章的年度增刊。这份免费地增刊在15号一大早就散发到都林城中的大街小巷,一上午,都林城中的贵族、平民、商人、学生,总之是所有识字的人都捧起了这份刊物,即使天塌下来也无法抵挡人们阅读的欲望。

    无独有偶,就像帝国摄政王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新装一样,新发行地《青年近卫军》印出了耀眼的紫色封面,任何人拿在手里都会惊呼一声:“多么美丽的颜色!多么高贵的颜色!”除了颜色,封面上的板画细致入微地刻画了一面造型古朴的神牌。神牌上遗落着鲜血干涸的污垢和一个老兵的姓名,画师把这一切都完完整整地表现出来!

    翻开这份紫色的增刊,简短的序言首先进入人们的视线。

    “作者,法利·莫瓦特,近卫军上校。”

    “记于最前:即便祖国母亲在战争面前拆散了无数个家庭,把千千万万的优秀子弟送上战场。任由他们在战火中挣扎、在战火中殒灭!可泰坦军人不会记得为母亲流的血,他们会在达成使命的一瞬深情地说,我来了母亲!仅以一篇报告文学献给我深爱着的国家和民族、献给所有于第二次卫国战争中壮烈牺牲的英烈、献给活下来的人、献给死去的人、顺便捎带我们的敌人,最后献给神圣泰坦,我们伟大的祖国母亲!”

    法利·莫瓦特上校,大家一定都还记得《青年近卫军》的大主编,在那次战场之行过后,泰坦军界排名第一的笔杆子确实消停了一阵,但他的平静只是表面现象,他利用假期对手中掌握的材料进行了最深入的钻研,并由两位存活下来的当事人的口中得到了最形象、最生动的情节。他跋山涉水,走访熟悉英雄的人、探询英雄所在的部队,经过三个月的调查和最深刻的塑造,一篇波澜壮阔气势磅礴的文章终于出炉了!当莫瓦特上校在印刷工厂捧着散发油香的杂志增刊旁若无人地痛哭失声的时候,在场的人都看到他的嘴角满溢鲜血。

    带着彷徨和纳罕,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带着他的随从在空荡荡的宫殿里走了一阵。真是天可怜见!就在帝国摄政王快被眼前这幕凄凉的景象吓疯了的时候,几名不声不响地凑在一起的圣骑士终于闯进他的视线。

    “你们在干什么?”奥斯卡面带微笑。

    “嘘……专心一点,一个字都不要漏掉!”几人中军衔最高地一名圣骑士在说话地时候连头也没抬。

    奥斯卡无可奈何地咳嗽一声,他把骑士们吓了一跳,不过守卫宫廷的军人们终于注意到突然冒出来地最高统帅,他们手忙脚乱地立正站好!

    “是什么东西把你们的魂魄都给勾走了?”摄政王好奇地打量着骑士们手中的紫色刊物。他看得出这些人在共用一本杂志。但他一点也不清楚世上会有哪本杂志能让守卫皇廷的圣骑士集体脱岗?看这些家伙那副心不在焉地样子,他们似乎还没回过神儿来呢!

    “殿下。是《青年近卫军》今天早上刚刚出版的年度增刊!”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哦啦一声,他马上就想到法利·莫瓦特上校!这算是他最为熟识的一把笔杆子,一把最好的笔杆子!

    “让我看看!我记得法利好像说过他在构思一个新的故事!”

    “不殿下!那不是故事!”军衔最高的圣骑士竟然带着些许恼火的神情瞪着他的最高统帅:“法利·莫瓦特上校在这上面说得很清楚!关于泰坦军魂国家圣器地描述都是战场上真正发生过的事!是普通士兵的遭遇、是贵族军官的遭遇,是第二次卫国战争发生发展直至最后胜利的关键线索!”

    奥斯卡抓了抓头。不管是什么东西总得让他看看啊!

    “把它给我!”

    圣骑士把紫色封面的杂志揽到怀里,它居然躲开了,就像维护自己的孩子。这名帝国军人面对他的最高统帅露出为难的神色,“殿下……这个……我们还没看完呢!”

    “哦啦……”帝国摄政王难以置信地发出一声呻吟,他不喜欢被人拒绝,可他倒是第一次遭遇这么莫明其妙地事!一位圣骑士拒绝了他,因为一本杂志?只是因为一本杂志!

    奥斯卡盯着骑士的面孔左看右看,他在考虑是把这个家伙打翻在地。从对方手里抢过杂志?还是干脆一点,叫掷弹兵把所有离岗的人全都拖到王者之路上挨个枪毙!但是……奥斯卡左看右看也没看到一个掷弹兵的影子。

    就在帝国摄政王犹豫不决的时候,宫殿大堂的方向突然传来整齐地踏步声。军靴踩踏大理石地砖发出的音量声势惊人!伴随着雄壮的轰鸣,泰坦帝国首都军部的各级将领一块儿涌入走廊,由刚刚升任近卫军总参谋长的加布里·约翰特上将和作战部部长拉里勃兰上将带队,军官集团在走廊里站定,面向惶惶不知所措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

    “这是怎么了?又是一场战争?”摄政王殿下疑惑地摊开手,他扫视着每一名军官的面孔,可这些面孔就像棱角分明的石膏塑像。

    没人回答最高统帅的问题。加布里·约翰特上将只是发出一声喝令,济济一堂的近卫军军官立刻单膝跪地,近千人发出同一个声音!

    视野开阔了,奥斯卡这才发现,似乎首都军部的官员都在这里。从他面前直到走廊深处的拐角,也许一直延伸到汉密尔顿宫的宫门。肩上挂着各式军衔章的将校跪满一地。

    “哦啦……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奥斯卡有些着急,他对发生的事情完全摸不着头脑,他的帝国军官也不像是在集体发神经。

    “殿下……”总参谋长抬起头,他的口气透露出毋庸置疑的坚定。“不管您是怎么想的,我们一定要为第二次卫国战争中涌现出的英烈做点什么,而且也必须去做!”

    “这是……这是当然的!”帝国摄政王面对跪倒在地的军官集体多少都有些惊惧。“谁说我不会去做?只是最近一段时期的政府事务绑住了我,让我无法……”

    “殿下!一刻也等不了了!”拉里勃兰上将颇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最高统帅,“您一定看过今早的《青年近卫军》了对不对?可您在宫殿里,没有看到街上的情形!无论是士兵还是群众,人们都把那块小小的神牌视为象征帝国国格和泰坦军魂的圣器!不知道哪个多嘴的家伙放出消息,结果所有的都林人都知道神牌就在法利·莫瓦特上将那里,所以……您可以猜想那个场景!成千上万地人!军官、士兵、贵族、平民,杂志社编辑部一片混乱!想要亲眼目睹军魂圣器地人群堵塞了十二条街。首都已经陷入瘫痪。到处都是情绪激动的市民和无视军纪军法地近卫军官兵!”

    “首都卫戍部队在干什么?”奥斯卡吼了一声,这才一上午而已。

    “首都保卫师……”加布里·约翰特上将似乎有些犹豫。“首都保卫师的大部分官兵也在围堵杂志社编辑部的人群里!”

    “这可真是见鬼!”摄政王难以置信地诅咒了一声:“谁有那本该死的杂志?接给我看看,我就看一眼!光明神在上,你们总得让我知道法利·莫瓦特那个该死地家伙是如何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军官们面面相觑,摄政王殿下还没有看到杂志是一回事。他们不想把自己的那份杂志借给最高统帅是另外一回事!

    “殿下!我这儿有一本!”加布里·约翰特上将终于站了起来,“但我建议您还是在路上看吧,军部在发现事态开始变得有些离谱的时候就发布了一级戒严令,可疯狂的市民不管不顾,帝国的军人也砸开了军营大门上的铁锁,他们只是想亲眼目睹国家的军魂圣器,现在……除了您,恐怕谁也无法控制局势!”

    “那还等什么?都起来呀!咱们去杂志社!咱们都去!”帝国摄政王冲着他地军官们大声叫喊。

    帝国军人的行动并不慢。一听说最高统帅要亲自去到国家军魂圣器的安放处,原本跪倒在地的军官们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一哄而散,叫车的叫车、备马的备马,伴随欢呼和各种各样的叫喊,泰坦军人的最高指挥集体乱成一团,就像是去赶一个大集。

    等到协调了交通和为数不多首都卫戍部队,载着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摄政王殿下地马车终于起程了。近卫军总参谋长和作战部部长陪在马车里,他们说了很多,但奥斯卡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紫色封面的杂志衬着泰坦摄政王的紫色新衣。此时此刻,他在聚精会神地阅读一篇波澜壮阔气势磅礴的文章,他对马车外此起彼伏的欢呼充耳不闻,他对慢如蜗牛搬家的车速也不理睬,他从序言看到结语,又从结语看到序言。等到文章中地每一个人物和一个场景全部刻印在他的脑海中,他才意犹未尽地把杂志放了下来:

    “哦啦……精彩……”

    精彩?这个形容词并不足以概括法利·莫瓦特上校呕心沥血的杰作,尽管时间地方经过了重新安排、尽管人物形象和事件本身被文学语言包装得尽善尽美,但文章的朴实无华和字里行间洋溢着的**绝不是仅仅精彩,而是一种应该概括为神圣的感情。

    摄政王殿下的四轮大马车在一处岔路口再也无法向前推进,开路的骑士冲进人群的时候就像投石大海。就在岔路临街的一间酒店外头,一名学者打扮的绅士站到了露天摆放的小餐桌上,他在向那些不识字的下层市民朗诵杂志上的内容。

    奥斯卡用心听着,他已默记了许多情节,但听到慷慨激昂的朗诵又让他体会到另外一种**。

    “一块小小的神牌在帝国军人中间传递着怎样的情感……”绅士读到了文章的最末一段:

    “是对家人的关怀、是对故乡的思念;是对战友的信赖、是对胜利的渴盼;是对敌人的控诉、是对牺牲的坦然!尽是!但不尽然!一块小小的神牌凝聚了泰坦民族的一切美德和精神品质,它是神圣泰坦的神圣象征,正是因为它的存在,万物于春日苏醒、花朵于仲夏盛开、果实于深秋积累、白雪于初冬到来!一度以为,小小的神牌带着光明神下达的恐怖咒语,带上它的人难逃厄运,可我们的民族和国家信赖的是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信赖地是我们地伟大统帅和千万颗勇敢激越的心灵,小小地神牌不是凶物,而是福祗,我们在奠基它、敬爱它、体悟它、缅怀它的同时。千万不要忘记它的主人们的名字——多姆尼斯上尉、乔伊下士、普帕卡·亚德拉上校、隆贝里·哈森齐中校、虎克·艾尔曼上士、克利斯中尉、维尔辛赫上校……在神牌前。让我们一起为他们祈祷……”

    奥斯卡转向两位上将,“文章正文为什么没有名字?”

    “名字不是就在杂志封面上吗?”总参谋长朝最高统帅笑了笑。

    奥斯卡又拿起杂志。“青年近卫军?”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帝国摄政王被绚丽地紫色迷住视线,得到提点他才发现:

    “生命的旅程会有多么壮观?”

    “没错!生命的旅程会有多么壮观?这就是这篇文章的名字!”

    生命的旅程会有对么壮观?至少是在没有结稿的时候,法利·莫瓦特上校并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已经连续工作四十多个小时,在帝国首都因为他的报道乱成一锅红菜浓汤地时候。他和画师助手躲在主编办公室里睡大觉。

    由酣睡中醒转,法利·莫瓦特便听到窗外的人声,他推醒了助手,然后踱到窗台。生命的旅程会有多么壮观?答案就在眼前!

    首都市民和无数近卫军官兵都向现身阳台的大主编擎起了一本紫色封面的杂志,莫瓦特上校露出笑脸,他的生命在此时此刻最为浓烈,他存在于世的意义得到了印证,他是一名使者。传播精神传播美德的使者,就在这个时候,他想从英雄塔上跳下去,冲进泰坦民族的怀抱,他会觉得自己如英雄一般骄傲。

    “摄政王殿下亲自过来了,还有首都军部所有地高级将校!”

    青年近卫军的大主编朝跑腿报信的士兵摆了摆手,尽管他在事前对群众的歇斯底里明显估计不足,但对最高统帅的到访还是有准备的。

    “殿下到哪了?”

    “就在门外,人群里头!”

    法利·莫瓦特点了点头。他又朝自己地画师助手示意了一下,“收拾东西吧!咱们去谒见最高统帅!”

    画师伸了一个巨大的懒腰,他从沙发上艰难地爬起来,走到几幅挂着湿布的画板跟前站好。

    似乎是在酝酿情绪,画师在等待良久之后才利落地揭开画板上的湿润布匹,就肖像画本身来说。摆在眼前的几幅作品称得上是杰作了!多姆尼斯的英俊潇洒、乔伊的青春年少、普帕卡的成熟敏锐、隆贝里的风流不羁、虎克的沉默凶悍、克利斯的多愁善感、维尔辛赫苦楚寂寥……英雄们面孔一一浮现在画板上,他们把一个精致的玻璃匣子围在中间,眼光都盯着一块小小的神牌和一条普通的黄金项链。

    奥斯卡并没有不耐烦,但在千万人中间等了半个时候之后他还是会抱怨大主编的动作迟缓,不过他终于等到了!青年近卫军杂志社敞开了紧闭的大门,人群立刻向前挤、向前拥。士兵们先是在最显眼的门廊里摆好英雄们的肖像,其中有五幅作品没有着色,这种画作在葬礼上才会用到……

    等到放好画像,帝国摄政王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适时登上门廊的台阶,法利·莫瓦特迎了出来,他双手捧着玻璃匣子,似乎还犹豫着如何向最高统帅敬礼,但泰坦摄政王先朝他摆了摆手。

    奥斯卡接过帝国的军魂圣器,他转向现场围观的群众和,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呢?年轻的摄政王仔细考虑,其实他在来时的路上一直都在琢磨这个问题,该说他都说过了,该做的他都做过了!可到底要对帝国勇士们的作为说些什么呢?到底要向群情激昂的民众如何解释呢?

    事到如今,勇士们的遗体已经入土、英烈们的魂魄已经返归天堂!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把轰轰烈烈的庆典活动和泰坦民众忠君爱国的空前祭典推向高潮?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背朝人海,他已经清楚地意识到面前这块小小的神牌是他登临帝位的道路上的一个难得的契机!若是利用得当,他会是古往今来的泰坦皇帝中最受人民和士兵爱戴的不世之君,若是他把事情搞砸了……说真的!奥斯卡已经发觉他似乎又干了一件蠢事,因为他在没有考虑成熟的时候就把重逾千斤的神牌接到手里,看看眼前的场景,他已退无可退!

    似乎是发觉到最高统帅的犹豫,自命不凡的谋臣将校纷纷凑了上来:

    “殿下!我们可以在数以万计的战斗英雄里面搞一次十大评选,就叫802年动感泰坦……”

    “那是拿英烈和人民的苦难开玩笑!”

    “殿下,我们还可以在数以万计的战斗英雄里面搞一次海选,就叫超级战士……”

    “闭嘴!那会是一场闹剧!”

    “殿下,英雄的遗愿是送神牌回到故乡,可神牌还在您手里!”

    奥斯卡望向说话的人,背后的群众和士兵已经开始鼓噪,人们对大人物的装腔作势厌烦透顶。

    “卢卡斯!你想说什么?”

    军情分析处长呵呵笑了笑,“虽然这样做有点危险,但您必须得亲自跑一趟南方,把神牌送回英雄的故乡,完成传承神牌的旅程,一来……您可以把神牌的影响力扩大到全国,争取到下层民众最广泛的拥戴;二来,神牌代表帝国国格和泰坦军魂,您的脚步所到之处,军人效忠、贵族朝拜!第三嘛……是时候让南方人清醒一下了!通过这次旅程,您得让他们明白谁在主宰泰坦!有了民众和士兵的拥护,谁都无法动摇您的地位!”

    “你……通常都把最重要的一点放在最后……”

    卢卡斯对小主人点了点头。

    奥斯卡笑了笑,他转过身,当着所有官兵和都林市民的面砸碎了玻璃匣子,然后就把项链和神牌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在这个过程中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而目睹这一幕的人也没有发出欢呼或是赞叹,泰坦穹苍下,一切都在向着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无声地跪拜。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