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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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娶一位波西斯姑娘,新郎通常要准备三件东西。一,丰厚的嫁妆;二,成群的牛羊;三,与情敌搏斗的好刀。所以说……做个波西斯新郎并不容易,尤其是在他的新娘美丽得一塌糊涂的时候。

    阿赫拉伊娜摩加迪沙公主住在海边的一座城堡里,她的父亲将城市里的宫殿让给了伊斯坦丁堡的征服者,这种认知令她感到异常沮丧。征服者不是北方的哥萨旅骑兵、不是东方的“黄面人”、也不是地心海上的强盗,为什么偏偏是天敌安鲁进占了她的故乡?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在摩加迪沙的领地上,没人不知道阿赫拉伊娜的名字,这里的人习惯叫她“黑海明珠”不过很少有人真正见过这位公主。阿赫拉伊娜摩加迪沙是谦谨守礼的好姑娘,在许多年前她就没再做过任何出格的事。

    奥斯曼武士在博斯普鲁斯海峡两侧建筑了守卫海疆的长城,32公里长的海岸线遍布碉堡和高大的塔楼。在海峡靠西一侧坐落着伊斯坦丁堡,这里曾是罗曼后裔拜占庭人的王国;在海峡东侧的山崖和谷地中,后来的征服者建造了自己的城市,摩加迪沙人称其为君士坦布尔,意思是“先知的山谷”通常,人们称伊斯坦丁堡为旧城,称君士坦布尔为新城。新城与旧城隔着一道窄窄的海峡,就像时空和历史地天然界限。

    我们很难相信。在这条天然界限地一端。波西斯奥斯曼王朝的法律就是一册经书。这个政教合一的军事帝国在统一信仰的基础上才成就了五百多年的统治。不过这种信仰似乎存在某些缺失,这也许跟真神教义的确立有很大关系。作为世界上最主要的三宗信仰集体之一,真神教成型最晚,他的创立者也并无多少“惊人之语”真神教义的经典着作是在信徒口头传诵并为先知地追随者记录成册的3世纪末期才逐渐盛行于世,在之后的二百年中还有各种教派的领袖为其进行补充。

    这样一来,真神经典即被归于穆罕默德先知的行动以及生活方式为基础的轶事言论集,而现世不同宗的真神教派始终都对这份轶事言论集抱持完全迥异的解释。

    波西斯奥斯曼王朝地历史上曾经发生过无数次宗教派别之间地论战和武装斗争,这种毫无意义却又使人全情投入地纷争极大地消耗了这个军事帝国的国力。也在它的统治基础的最底层埋下了民族仇恨和民族压迫的根源。

    不完全的统计……奥斯曼波西斯帝国由四百多支民族构成,这个帝国主宰者并不清楚这些,因为他根本不在乎,所有地种族都是皇室和王公集体的附庸,是奴隶那样的存在。

    在长达五百年的一教统治史上,大宗欺压小宗,大族鱼肉小族,帝国境内的民族处境之间极不和睦。而作为统,治者的奥斯曼人似乎对混乱的民族纷争抱持一种看热闹的态度。他们并不希望某支教派独占鳌头。

    也不愿看到某支部族繁荣强盛。

    作为统治者,奥斯曼皇室的王公集体利用挑拨离间制造祸端,利用近亲之间的通婚维持血统。似乎多数波西斯王公都已习惯进行这种并不单纯的婚嫁,这种婚嫁可以稳定领土,也可以促成教派和解。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皇室和王公集体之间的通婚已经失去这层意义。主要原因就是公主和王子的数量几近天文数字,如果没有领地和宗教领袖支持,这些公主王子根本一文不值。

    “所以……要娶一位波西斯公主!就要挑最漂亮的、最富有的、最高贵的!”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只是耸了耸肩,因为他对波西斯帝国的历史和宗教文化……总之就是这个国家的一切几近一无所知。他只知道安鲁与波西斯是斗争数百年的天敌,而现在的安鲁已由天敌上升为征服者!

    征服者!这是一个多么令人着迷的称呼!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在发现这个词语的确切含义之后便义无返顾地爱上了它。作为一名征服者,他可以用不屑于顾的目光打量高大的清真寺,也可以用轻佻的动作掀开女侍和舞者的面纱,这种情况对信奉真神的波西斯女子来讲意味着奇耻大辱,不过大多数波西斯女子并不会反抗,因为这种情况也象征着征服,彻底的征服。

    费戈在宫殿大门后的小广场拦住了正待出发的小弟弟,他将莫名其妙的小奥斯卡拖下马,并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目光打量他。

    奥斯卡指了指混乱的街市,“100头牛、100头羊,一整车黄金,十几车各式奢侈品,你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费戈挠了挠头,“你的刀呢?”

    奥斯卡拍了拍后背的革囊。“你什么意思?”

    费戈嗫嚅起来,似乎他非常不情愿提及这件事。

    “刚才我说……作为一名波西斯新郎,你还要准备与情敌搏斗。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奥斯卡耸了耸肩,他做了一个祈求光明神的手势,“神明与我同在。”

    费戈翻了个白眼,“呃……那就这样吧,神明与你同在,但愿你和你的车夫不会遇到麻烦。”

    奥斯卡望了望马上的渥萨卡穆罕默德,“咱们会遇到什么麻烦吗?”

    从前的波西斯将军用力地点头,“会的一定!”他用了一个极为蹩脚的肯定句。

    “什么样的麻烦?”奥斯卡用危险的目光打量着费戈。他地二哥一定隐瞒了某些事情。

    “王室婚礼上通常都会有一个非常精彩、非常重要地节目。”渥萨卡穆罕默德一字一顿的解释起来。“抢亲!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词…… 但节目就是这样的。女方的家庭会召集仰慕新娘的武士进行一场抢亲戏,然后新郎要打败这些仰慕者,用以证明自己的勇武,在这之后他才能带走新娘。再确切一点说……这是奥斯曼的婚庆习俗。”

    “哦啦……我非常期待!”奥斯卡呵呵笑了起来,他又拍了拍背上的弯刀,“我有一把好刀,还有一位黑带武士为我迎亲……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你不明白……”渥萨卡穆罕默德也嗫嚅起来,“这是您自己地事……我可帮不上什么忙!”

    奥斯卡立刻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意思就是你要独自面对公主的仰慕者。”费戈终于露馅了。

    “哦啦……”奥斯卡呻吟了一声。“独自面对公主的仰慕者?一个团……还是一个师?”

    “不会那么多!抢亲戏的演出者只能是十人!”渥萨卡伸出双手比划着,“你只需面对十个!”

    “还不算太坏嘛……”保尔过来凑热闹了。

    渥萨卡摇了摇头,“一些别有用心的家伙经常借由抢亲破坏婚礼,新郎毙命当场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保尔呆愣了半晌,最后他只得拍了拍小亲王的肩膀,“你说得对……神明与你同在……但愿如此!”

    奥斯卡怒瞪着二哥,“我会从你身上找回来的!”

    费戈只得陪起笑脸,“好啦好啦!快出发吧!美丽动人地阿赫拉伊娜在充满异国风情地卧室等着你呢!”

    阿赫拉伊娜等到了。那是一位身量高瘦地武士。他的穿着打扮与平常的奥斯曼武士没有任何区别。紧紧的绑腿、窄窄的腰甲,还有深蓝色的丝绒裹头布。这名武士用一副银制地口罩蒙住了大半个面孔,他光着脚,用几近完美的步姿走入公主的卧室。

    武士配着一柄弯刀,这没什么出奇的,但这样一个男人竟然能够出入王室的后宫?波西斯王公将后宫视为男人的禁地。不过当然,这种禁律对半人半神的黑带武士是不具效力的。

    武士的刀柄垂下了一条青黑色的布缕,那是一种类似无底深渊的黑色,单从肉眼根本无法判定它的年代和意义。不过对波西斯奥斯曼人来说,这条黑色的缎带象征划破时空与真神相通的最强者。

    四名侍女前一刻还在摇动巨大的扇叶,可她们在看到这名武士之后立刻忘记了本职工作。武士向跪伏在地的侍女微一挥手,这些身份低下的仆从立刻退出公主的寝宫。

    阿赫拉伊娜俯卧在宽大的床铺上,她几乎是赤裸的,洁白的单被只盖住了她的下身。

    午时的阳光越过海岸,从种满植物的阳台涌入室内,阿赫拉伊娜尽情享受着阳光的滋润,光线在她的胴体上焕发出七彩光芒,经过密制萃取的橄榄油令她的身体曲线呈现出几近完美的形态和光泽。

    黑带武士看着公主,但他的目光并无一丝一毫的淫邪,作为真神的守护者,他的心灵之火早已寂灭,剩下的只是荣誉和信仰铸成的坚石利铁。

    “都准备好了吗?”阿赫拉伊娜翻转身,黑带武士没有回避任何动人心魄的景致,但他的目光仍然澄澈。

    “都准备好了!”

    公主点头,她再次埋入锦裘,那床虎皮被褥令她想起自己的新郎!

    猛虎水仙?天敌的信仰的真是奇怪透了,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

    黑带武士的目光移开了,他的视线停在一盆水仙花上,记得那是公主从安鲁领地带回来的,当初的女孩子小心浇灌、尽心饲养,直到水仙盛放。

    “您……确定要这么做?”

    阿赫拉伊娜呻吟了一声,阳光仍在继续升温,不过这种程度的炙烈还不足以形容她的心火。

    “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天。我曾经以为这会是个梦!现在既然实现了。我就要把握!”

    “可……王公并不愿意见到流血!”黑带武士有些犹豫,但他必须要说。“安鲁已经不是我们地天敌了!您即便多么不愿承认,也要认清这是无法否认地事实。”

    “想想叶尔特吧!”阿赫拉伊娜突然不耐烦了,她猛地从卧床上坐了起来,她的乳峰在怒火中急剧地上下颠动。“那个人杀害了叶尔特!而叶尔特是我的导师!也是你的!”

    黑带武士摇了摇头,“叶尔特死于战场!这没什么好抱怨的,即便是真神也不会……”

    “够了!”阿赫拉伊娜掀开锦被跃下床,她果然是赤裸的。“别提真神!如果你还记得自己的信仰和先知的教诲,你就应该清楚……我们接受那个异教徒将会意味着什么!”

    公主为自己挑选了一件简单的武士服。她也用一条深蓝色地布绸包住了面孔。

    黑带武士疑惑地打量着公主,“您不该这样做!真神只教会我们如何公正地看待这个世界,我们每天诵读的经文其实只能概括为一个字,就是——爱!而不是杀戮!”

    “是啊……爱!”阿赫拉伊娜轻轻呻吟了一声,但她的目光更坚定了。“安鲁为我的父王提供保护,而我就是双方妥协的筹码,真神会认为这是公正的吗?如果这是公正的……为什么我对我的新郎一点爱意都没有?有地是愤怒和憎恨!”

    “你确定……不爱他?”

    阿赫拉伊娜地深紫色瞳孔如受惊一般猛地涨大,她似乎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荒谬地言论。“真神在上!你在说什么?”

    黑带武士轻轻摇头。他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他所熟悉的阿赫拉伊娜在那次悲壮惨烈的水仙之旅结束后就完全变了个人!她像着魔一样苦练刀法。像精神病患者那样对着海峡自言自语、又或对着那盆水仙倾诉心声。

    爱或不爱并不重要。这场婚姻其实是非常简单的。就像阿赫拉伊娜说的那样,摩加迪沙拿出筹码,安鲁便为其提供保护。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终于见识到大海的壮阔,那片深邃悠远地蔚蓝令他的心情好过很多,不过也是好过一些而已,他要操心的事情还有很多。

    海峡在烈日下绽放出璀璨的光泽。波光粼粼的海面跃动着几条波西斯人的四桅大帆船,这些帆船令奥斯卡想到了童年,在小时侯,他曾在浴缸里摆弄各种帆船模型,做着征服海洋的梦。

    红虎骑士组成的迎亲队伍在伊斯坦丁堡的街道上穿行而过,这个多民族聚居的大都市为新的征服者准备了恰倒好处的颂扬和花朵。天敌安鲁的进驻并没像预想中的那样遭遇强力的地方抗衡,伊斯坦丁堡的光明神遗迹和修道院遗址都在向人们昭示一个事实,那就是——这里原本就是神选战士的领土,只不过他们现在才回来罢了。

    水仙骑士队伍在城市边缘进入海岸长城的主堡门楼,城堡中的号手吹响了欢快的喜庆号角,远近闻名的奥佛拉塞巴灯塔也在大白天点燃了灯火。

    博斯普鲁斯海峡以及地心海沿岸的风貌在水仙骑士的视线中尽情宣泄着新鲜迷人的风情。奥斯曼贵族的宅院依托岸基和山势,繁复的波西斯饰金建筑被清爽的海风、森林和色彩鲜艳的滑桨小船点缀着。

    伊斯坦丁堡特的权阶级在水势消长的地段堆砌了石头地基,在地基上建造了精雕细刻的木制宅第。悬铃木的芬芳在油亮的木宅四周回荡,波西斯月季在山崖和背靠海峡的丛林中显露出多姿多彩的色泽。

    摩加迪沙大王公只拥有一处专供王室成员使用的渡口,尽管这一个渡口并不能充分显示王公家的气魄,但它的装潢和结构却在花岗岩堆砌而成的各种细节尽显历史和资本赋予的荣耀和豪奢。

    当地人称这座碉堡式的渡口为迈吉德,这是一位摩加迪沙大王公的名字。当初的迈吉德摩加迪沙不顾空荡荡的王宫金库,花费四十多年时间修建了这座屹立在海岸线上地巨型碉堡。它地穹顶设计是毋庸置疑的世界之最。由两千多块大理石在经过周密的计算之后叠拼而成。

    停靠王室渡船的大厅高刀米。宽解米,是波西斯传奇建筑大师阿卜杜勒·杰依德晚年的封笔之作。杰依德大师的作品在波西斯的各大王公领地都能见到,但只有“迈吉德口岸城堡”是特殊的。这座堡垒形的封闭式渡口更像是船坞,它采用了罗曼巴洛克建筑地承重技术,千斤天顶被二十四根巨柱全力承托!不但如此,杰依德大师在针对水岸地基下沉的问题上运用了非罗大陆金字塔的贝壳、石灰、碎青石的混凝浇铸技术,最终使其成为跨越东西方、集成各民族建筑技艺精粹的杰作。

    令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感到震惊的并不是城堡渡口的夸张,而是摩加迪沙王室渡船上的奢华内饰。泰坦亲王乘坐着大王公地专属渡船,这艘二十九米长地大帆船竟然拥有十多个大小不等、功能也不尽相同地房间。每个舱室都被珐琅包漆的墙壁和黄金雕刻填满了。

    “哦啦……这是皇宫吗?”

    摩加迪沙王室的随行人员听到这话便自豪地笑了起来,费戈在这时便瞪了一眼乡巴佬一样的小弟弟,“少见多怪啊……不过你还没到海峡对面的君士坦布尔!那些王国的都城与那里比起来简直就是尚未完全开化地村落!”

    “是吗?”奥斯卡期待地低唤了一声。

    “当然!”费戈得意地挑起眉毛,他的面孔带着征服者才有的笑容。“到了摩加迪沙的王宫,还要我帮你扶着下巴吗?我害怕它会砸在地上。”

    奥斯卡耸了耸肩,“你是说巴赫吉德宫吗?”

    费戈点点头,他还记得自己在第一次走进巴赫吉德宫时的样子,似乎……就是一直扶着下巴。

    “哦啦……如果那里真像你说的那样。就让它做我的夏宫好啦……”

    “你做梦!”费戈全力打击着意气风发的家主。

    通常。人们都将伊斯坦丁堡和君士坦布尔理解为一座城市。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两个称呼代表完全不同的历史时期,只不过波西斯奥斯曼人在经历漫长的统治岁月之后已经不屑再去追究历史源头。

    作为海峡东岸的新城,君士坦布尔完全是波西斯文化的领域,这里只有色彩艳丽的平顶建筑,在贵族和特权阶级聚集的高尚社区则充斥着象征宇宙的圆形穹顶和高大的礼拜建筑。

    渡船码头上的视野并不十分开阔,不过身处此地的人还是能够看到高耸入云的塞利米先知清真寺。这是摩加迪沙部族尊崇的帕里麦哈麦特教派的宗主寺庙,是海峡两岸无数教徒晨祷和晚祷的朝向之所。

    水仙骑士的队伍在东岸上的王室码头重新整队,君士坦布尔没有一条宽敞的街道,只有容纳六马并行的山路、以及喧闹深邃的巷口。

    褐色皮肤的波西斯人在街道两侧驻足观望,水仙骑士团为摩加迪沙大王公保留了相当数量的武装部队,这是曾经强横一时的摩加迪沙最后的象征。手持长矛身挡圆盾的奥斯曼武士像看热闹的群众一样惶恐,他们的长矛曾经刺入水仙骑士的胸膛,他们的盾牌曾经落满骑剑造成的伤痕,可是现在……他们要向卫兵一样迎接数度生死相搏的敌手。

    不过……敌人已经不存在了!奥斯曼武士的帝国和延续了数百年的荣耀已经完全崩塌,没有水仙骑士的维护,他们的土地和女人就要被阿勘赣人彻底掠夺,他们的坚持和信仰也要向更强势的教派屈服。

    在古怪的氛围中,水仙骑士的迎亲队伍穿过市集、穿过市政广场、穿过仿造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塞利米先知清真寺,最后,他们抵达巴赫吉德宫殿广场,并按照事先的约定排成了严整的阵势。

    围观的人群在低声议论着,老人在细数从前的战斗故事,年轻人在琢磨那位身居“魔兽”上的安鲁领袖,而孩子,他们是最天真的一群人,他们仍处在崇信英雄、向往拼斗地年纪。壁画上地雷束尔自然不能攀比眼前的实物。孩子们钻进盾牌的空隙。他们在水仙骑士中穿梭,不过所有触摸“魔兽”的打算全告失败,巴赫吉德宫的净身内侍将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丢出队伍。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雷束尔继承了世界上最高贵的两支血统,它只要稍稍垂下头,人们便会为它那粗壮的脖颈和弯弓一样的完美身形发出刺耳地惊呼。雷束尔转动着耳朵,它在捕捉每一个音源,并在各种声音含蕴的焦躁气氛中不安地踏动洁白的石板,发出一阵马蹄铁的轰鸣。

    “乖一点!乖一点!”奥斯卡安抚着他的小奥斯路,就在他也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巴赫吉德宫终于敞开了大门。广场两侧的奥斯曼武士立刻吹响了号角,守门的卫兵用古礼向水仙骑士致敬,然后他们便在征服者地马旁跪倒一片。

    奥斯卡有些迷惑,倒是他地哥哥很自在地跃下马背。费戈安鲁底波第重重地踏在人体充任地下马墩上,他能感受到“下马墩”的弹性和颤抖,这种认知令费戈心满意足地叹息一声,不过他的弟弟却不屑地别开头。

    奥斯卡用利落的动作从马身的另外一侧跃至地面,然后他就将那名匍匐在地的武士搀了起来。他虽然爱上了作为征服者所能拥有地一切。

    但他在看到奥斯曼武士悬挂在腰侧的弯刀时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归属感。这种归属感是幼年时不断聆听的祷文和那几近完美的刀舞留在年轻人心灵深处的深刻印痕。

    一名水仙军官用马杆猛力抽打了一下呆愣着的“下马墩”

    “别挡着路!”

    四周的奥斯曼武士都望了过来,他们都看到同胞的武士服上有一条清晰的鞭痕。

    这名挨打的武士与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四目相投,虽然他读不懂对方的神色,可能感受到其中的安宁祥和。没有预想中的激愤,这名武士恭身退开了。

    奥斯卡环视了一遍在场的众人,又望了望深邃的宫门。突然!他有些迫不及待了!与之前的不以为然完全不同,他使劲儿幻想着新娘的模样,甚至还在祈祷神明,但愿人生中的第三次婚礼能够与众不同。

    尽管泰坦亲王对巴赫吉德宫的假想已经具有相当的魔幻色彩,但这座宫殿的豪华和铺张仍然令我们的小奥斯卡大惊失色。对宫殿展露出来的奢侈,奥斯卡只能理解为……摩加迪沙部族的统治者痛恨黄金和瓷器、仇视珐琅器皿和玛瑙水晶。

    能够入目的地方都被阳光和金器的光辉遮掩了本来的颜色,只有碧绿的珐琅立柱和令人头晕目旋的水晶灯台在辉映闪烁着的金芒。与装饰单一的西方宫廷比起来,波西斯人更热爱阳光、土地、流水和绿色。巴赫吉德宫在每个房间都开辟了采光良好的窗扇和阳台,一些没有镶嵌法郎黄金雕饰的圆形穹顶便用玻璃和水晶取代了。宫殿中植满各种绿色盆景,不过人们无法看到瓷盆,因为宫殿的建设者在镶满瓷砖的地板上留出了松活的泥土。

    高大的殿宇内错落有致地摆放着黄金漆成的家具,其中最多的就是座椅和带有巨大靠垫的软床。通明的光线由天顶洒在家具上,肥大臃肿的波斯猫或靠或卧地俯在上面,与地毯上的女人相映成景。

    在摩加迪沙大王公的带领下,男人们从女人的群体旁边陆续穿过,这位王者似乎并不介意其他人对他的妻子品头论足,他甚至在观察奥斯卡的神色,如果这位年轻的统帅在他的后宫发现了中意的人,他是不介意与女婿分享美妙的,这是波西斯奥斯曼王室的一项传统,王公们以妻子吸引男人的能力来确定这个女人的价值。

    穿过层层宫室,就在花枝招展的女人已经出现了一百多个的时候,摩加迪沙大王公终于停在一扇大门前。

    这位满身闪耀珠宝光辉的大王公向年轻的泰坦亲王鞠了一躬,“您将牛羊和黄金赠给我,我也将最宝贵的财富交给您!”

    奥斯卡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

    宫廷内侍立刻打开大门。门外地场景豁然开朗。令奥斯卡感到难以置信地是,门外竟是一个顺着山势向下延伸的……剧场?不过一直沉默寡言的渥萨卡穆罕默德却提醒新郎,这就是婚礼的斗场!

    王室婚礼的斗场与古罗曼时代的半圆剧场没多大分别,波西斯人只是为这座建筑添置了自己的装饰。半圆形的山顶剧场上下落差不过三十多米,它连接巴赫吉德宫,而斗台的方向矗立着一座布满浮雕和纹饰地高墙,高墙够还有一座尖塔,那里是宫殿的望楼。

    斗场已经聚满奥斯曼贵族,不过没有一个神职人员。看来这是双方婚礼的协议内容。

    征服者的出现并没未会场带来喧哗,这大概是摩加迪沙王公世家的历史上最安静的一次婚礼庆典,真正的波西斯婚典总会伴随喧天的鼓乐和吵嚷地亲朋。

    新娘孤零零地坐在斗台中心地地毯上,它披着暗红色地婚沙,用钻石点缀的丝巾蒙着面孔。

    奥斯卡打量着他的新妻子。很奇怪,他在之前的那些期待突然消失不见了。这位波西斯公主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就像任人宰割的死鱼一样毫无生气。奥斯卡不禁有些疑惑,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在他潜意识中的波西斯新娘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泰坦亲王稍稍侧过头。他转向摩加迪沙王公。“告诉我。怎样做?”

    大王公拍了拍手,坐在公主左右两侧地十名武士立刻站了起来。

    “战胜他们!然后就可以带走我的女儿。”

    奥斯卡也站了起来,“那么……怎样算赢?”看来他一点都不想浪费时间。

    摩加迪沙大王公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年轻的安鲁统帅。“当你赢的时候,我们自然会看到。”

    “就这样吧!”奥斯卡离开了自己的席位,他缓慢地向斗场中心走了过去。十名相同打扮的奥斯曼武士渐渐散开,他们围绕泰坦亲王形成一个极具压迫性的扇形阵势。

    奥斯卡在阵心停了下来。他解下了背后的革囊。

    八名奥斯曼武士离阵而出,他们擎起弯刀,按照奉行了无数代的传统向新郎致敬。奥斯卡轻轻一拍革囊,袋口立刻松脱,革囊掉在地上,但人们的视力已经被那把黑得耀眼的弯刀完全夺去了。

    “逆龙鳞!”不知是谁在波西斯贵族的席位上尖声叫了起来。

    “真的是逆龙鳞!”

    奥斯卡缓缓握住刀柄,然后猛的掖出弯刀,逆龙鳞发出一声欢快响亮的鸣叫,这声鸣叫穿透了天宇,在它的故土上空久久回荡N奥斯卡感受着刀柄的每一下搏动,那是他的血脉在激荡,也是刀的灵魂在欢呼。

    八名排众而出的奥斯曼武士不禁面面相觑,逆龙鳞是什么?他们都听说过,也都在神庙中的壁画上见识过。他们仅仅是侍奉真神的武士,他们不配接受奥斯曼哈里发大帝的神兵发出的战斗邀请。

    奥斯卡仔细观察着八名刀手,他们站立的姿势和角度非常古怪,黑带武士渥萨卡穆罕默德的教诲告诉这个年轻人,他将遭遇的是一个威力强大的刀阵。

    “退下!”一个悦耳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奥斯卡的目光立刻就被音源吸引过去了。

    一名体态婀娜的女武士走了出来,她知道斗场中心的男人早就在留意自己,她得承认,这个男人一点都不好对付。因为他的精神始终停留在自己和那位黑带武士身上,至于其他那八名刀手,他只是在刚刚才用正眼看了看。

    “你们都退下!”

    八名武士如释重负地叹息一声,他们在人群的议论声中迅速退出场地。奥斯卡有些狐疑地望着这一切,他没想到一把弯刀的作用会这么大!

    “逆龙鳞是真神赐予奥斯曼波西斯的信物,你这个安鲁家的小子是如何得到的?”蒙着面孔的女武士用清脆的泰坦语提出疑问。

    奥斯卡耸了耸肩,他为对方话语中的不敬感到遗憾,在这种时候,任何向安鲁挑衅的行为都将受到最残酷地打压!真是可惜了这位女郎地身段和她那优越的语言天赋。

    打定主意的泰坦亲王并没理会女武者的提问。他将弯刀环抱于胸。

    然后迎着阳光横转刀锋。温热的暖流在刀身上静静流转,奥斯卡的心思飘向了遥远的时空身处。静静的囚室,破碎的地毯,阳光透过铁窗带来一点微亮,神龛透过香炉蒸腾宁静与祥和。

    女武士被对方地神态激怒了!她猛的掣出窄小的女刀直指向天!目睹这一切的摩加迪沙大王公不禁掩住面孔,这位来自神庙的女武者竟然宣誓死斗!

    奥斯卡猛的睁开双眼,他的脑海浮现出一个少年人的身影。少年在囚室中寂寞地舞刀,刀光席卷四野,仿若包容了天地万物。

    几乎是一刹那!女武者地面容猛地一僵。男人地身影在她面前凭空消失了!她只感到一缕硕风拂面而过。春日的暖风掀动了她的头发,可她却感到痛彻骨髓的寒冷。她下意识地望往身后,那个男人竟然蹲伏在地上,他的手臂直指向前,逆龙鳞就在他的手中!

    “他……已经挥刀了?”女武者地意识陷入彻底的慌乱,她还没有开始,可对方已经结束!这是她想象中的对决,而是一种羞辱!一种比多年前的那次经历更让她疼痛的羞辱!

    黑带武士突然扶住女武者的肩膀。“你败了!”

    奥斯卡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也转向身后的女武士。“是的!你败了!”

    女武者的肩膀在颤抖,她猛的甩开黑带武士的大手,然后头也不回地冲下斗台,不一会儿,宫廷方向传来巨大的砸门声。

    “黑带武士?”仅存的刀手恭谨地提问。

    “黑带武士。”奥斯卡扬起弯刀,他冲对方点了点头。

    波西斯贵族的群体再次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声。这个世界是怎么了?逆龙鳞突然现世!而安鲁家族的领袖竟然是一位黑带武士!他甚至莫名其妙地击败了一位神庙培养的顶级刀手。不过……在场的人仍有少数追上了泰坦亲王的攻击动作。渥萨卡穆罕默德就是其中之一,确切一点说,他兴奋得直发抖。他的学生自称黑带武士一点都不为过,因为他的学生已经掌握了弯刀的真谛,弯刀源自奥斯曼民族古老的月神崇拜,他们相信是新月的圆缺主宰着世间万物的生存陨灭,而弯刀就是这种力量的象征,它在圆缺之间消魂夺魄。

    斗场上的黑带武士终于动了!他已很久没有对人行过刀礼,但他的动作却像月升月落一般的自然随和。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目光随着对方的刀影缓缓移动,他感受不到任何压力,这种空无虚幻的感觉反而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心灵颤动,他将手中猛的一振,漆黑的刀芒立刻汹涌而出!

    摩加迪沙部族的黑带武士没有用弯刀的“缺”来迎击对方的进攻,他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还以一记完美的“圆”两道月形刀芒在空气中激发出灿烂夺目的花火,剧烈的金属交碰导致激斗的二人一触即分。

    黑带武士与对面的年轻人围绕场地缓缓移动,他们保持着相同的步伐,目光所及都是对方的刀锋和身体的各种细节,这种微妙的节奏组成了难以名状的旋律,步调一致的刀手就像旋转着的舞者。

    奥斯卡仍是最先打破僵局的那个人!他的第一次试探已经奏效了,对方的人、或是他的刀,对神兵逆龙鳞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畏惧,他的动作在双刀相交的瞬间明显停滞,进而加诸在逆龙鳞上的力道迅速消失!

    只是这一线的迟疑就足以决定激斗的结果!泰坦亲王全情投入,他的弯刀划开春风,突破音障,以喧嚣潮涌之势扫向敌人的咽喉。

    黑带武士没有选择硬碰,他用刀背挡住对方的逆龙鳞,可他的眼睛却被乌黑的刀鞘迷惑了!

    “这是左手!”黑带武士只迟疑了半秒钟,他的弯刀在接触刀鞘之后立刻飞转而出,锋利的刀芒在刀鞘上缓慢的旋转一圈,然后难以置信地猛然加速,直接撞向泰坦亲王地胸腹。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地弯刀此时也已离手。他对黑带武士必修的离手抛刀技早已视如探囊取物。两把弯刀在空中不期而遇。旋转的加速度制造了巨大的劲力,弯刀在相撞中直飞上天,两道人影分别腾空而起,他们在空中各自取得兵刃,然后在擦身而过的过程中互拼了无数刀!

    漫天光点火星将两名顶级刀手的身影包裹起来,当他们在重力的作用下落往地面的时候,异变突生!泰坦亲王在弯刀的最后一次互撞中借力翻身,他将左手刀敲旋转而出,打向黑带武士地反手。

    黑带武士的神色异常庄重。他用手肘猛击镶满黑钻的刀鞘!刀鞘应声而飞,落向斗场中的一处角落。

    奥斯卡落地了,然后是黑带武士。不过人们都看得出,安鲁家族的统帅气定神闲,而摩加迪沙最强武士的左臂则在轻轻颤抖。

    “停!”大王公的呼声终于传了过来,这位精神熠熠的中年人离开座位,他走入斗场,然后挽住了女婿地手臂。

    “带她走吧!”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望了望落在远端地刀鞘。那名黑带武士已经将它拣了起来。

    “还给您!”武士单膝跪地。他用双手奉上刀鞘。

    奥斯卡接过刀鞘。他转向自己地妻子,现在的他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更像一个征服者。

    “起来吧,跟我走!”

    公主起来了,她的身量很高,接近丈夫的额头。

    奥斯卡轻轻叹息了一声,他对阿赫拉伊娜的景象已经淡漠了。他只记得这位公主曾经追随摩加迪沙刺杀部队深入水仙领土,还带走了许多骑士地性命。可现在……她竟是自己的妻子了?这事真是天晓得!

    静谧的宫殿传来晚祷的诵经声,真神的使徒站在塞利米先知清真寺的高塔上唱颂着经文祷歌。喧闹的君士坦布尔安静极了,除了高亢婉转的诵经声便再也听不到任何声息,似乎整个天地都在这时停止了运动。

    真神的信徒在街道和各种礼拜建筑中虔诚地跪伏于地,他们发出统一的呼唤,祈求远在天宇之外的真神降幸赐福。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已经不止一次地见证了异教徒的宗教礼俗,可每次他都被这种凝聚在天地之间的气魄所感动!

    天空的流云和大地上的光火附应着古老的宗教经文,真神的信徒人为制造了一种几近令人疯狂的场景,而我们的小奥斯卡就是在这个时候想要发疯!他丢下了自己的异族妻子,不过确切一点说,是他的妻子撇下了他,这位波西斯公主似乎并不通晓泰坦语,她对丈夫的言辞没有任何回应,当整个宫殿都在祈祷时,奥斯卡终于确信,这不是他想要的。

    安鲁家族的统帅骑着他的雷束尔在山路上飞奔,他在日落前抵达刀手们的神庙。

    “我找那位婚礼斗场上的女舞者!”

    守门的卫士恭谨地行礼,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对方的弯刀上,结果眼中的虔诚更加炙烈了!

    奥斯卡在海滩附近的一处凉亭中见到了那位女武者!女武者穿着一身单薄的棉布衣衫,落日的光火点燃了她的肌肤和头发,海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圆润的小腿和结实的肚腹。

    她在演练古老的瑜珈功,似乎没有一点理会那个男人的打算。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登上柔软的毛毡,他用双手捧住女人的腰肢。

    女人停止了动作,但她没有反抗。

    “我赢了!有奖品吗?”

    异族女子张开紫色的眼睛,她专注地凝视着面前的男人,这个男人……不是她想要的!可……为什么自己会在他的嘴唇逐渐接近的时候闭上眼睛,为什么会任由他撕裂自己的纱衣!

    “真神在上!拯救迷惑的阿赫拉伊娜!”女人在焦急地祈求。她那柔软的肢体在男人的身下轻摇曼荡,她眼神迷离却又富含倔强的光芒。

    当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在身心得到最强烈、最充实的满足之后,他就咬住女人的耳朵。

    “阿赫拉伊娜,这才是我想要的!”

    海风和男人的话语令异族公主的身躯缩了一缩。她仰躺在丈夫的怀抱,对男人的呓语未置一词。不过她想……如果这是真神为她安排的宿命,那么她会试着接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