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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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格尔贝勒.罗雷斯堡住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里面满是收藏品和珍宝;或者说,他住在绝对的、受保护的权利当中,这种权利在三个世纪以来一直拥抱着他的家族和王朝。他有不容侵犯的权势和尊严,他是德意斯的国王,也是教宗拉德里耶六世陛下的教子。

    奥斯卡打量着国王宝座上的年轻人,或是……中年人,再确切一点,一个被可怕的红斑疮折磨得不成体统的人。不过,奥斯卡知道,凭那次充满不确定性的突袭就可以肯定,恩格尔贝勒,也就是德意斯罗雷斯堡九世王,是那种无所顾忌,兼且把生命看作是玩物的王者。

    在泰坦亲王的背后,海因里希.冯.莱斯特克侯爵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觉得,在自己的陛下面前,这位异国王公应该表现出更多的尊重。所以……他的剑鞘从一个很难被人发觉的位置击中了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腿弯,他知道那是一个非常脆弱的地方。

    果然,一击之下的效果是非常令人满意的,泰坦的亲王噗通一声单膝跪倒,巨大的声音甚至引起宫殿门外圣骑士的关注。

    奥斯卡的怒火在眼中一闪而逝,他浑身颤抖,不是因为屈辱,是因为难以忍受的疼痛。时格两个月,他也只是能够稍稍走动而已,突来的行动令他浑身的伤口在疯狂的撕扯神经。

    不过,说到屈辱,奥斯卡冷冷的紧抿嘴唇!在催逼和强迫之下向敌人的国王跪拜,这也许会令一个英雄发疯,但说实在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虽有英雄的行径,但他的心灵距离一个英雄的境界还很遥远,所以,他隐忍着苦楚,并向身后那位大人伸出手。

    “介意扶我一下吗?我知道这很失礼,但我确实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德王打量着一切,他做出一副极感兴趣的表情。

    海因里希得到了国王的首肯,他抓住亲王的手想把这只讨厌的卷毛狗一下子的提起来,但手上突然传来的巨痛却令德克特的这位最高执行官猛的皱紧眉头。

    奥斯卡站起来了,他的额头微微见汗,刚刚那番的激烈的博劲令他差点虚脱。虽然泰坦的亲王很讨厌自己这副老人般的模样,但他倒是十分满意自己给海因里希制造的伤害。这个讨厌的家伙站在那里颇有些不知所搓,他望了望已被大力揉捏变形的小指,又望了望面无表情的敌人,虽然怒火已经燃起熊熊烈焰,但碍于国王陛下的注视,海因里希只得像个被人摸了屁股却又无法解释的小娘们一样轻轻颤抖。

    “很精彩!”九世陛下轻轻拍了拍掌。“现在,我终于相信您是凭借什么击溃了我的王国军。”

    “陛下!”奥斯卡微微欠身,“如果您是在称赞我,那么我要说您过奖了,因为……我只是凑巧而已。”

    “凑巧?”恩格尔贝勒的面部肌肉**了一下,敌人越是轻忽,王国便越是耻辱!这位陛下环视了一遍宫殿中数十位王国将领的脸色,果然,他们好象一同被人摸了屁股,却又一同不敢声张。

    九世陛下挪动着身体,斑疮的瘙痒要来了!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亲王殿下,我很高兴见到你恢复健康。希望,在我国滞留的这段时间,会是一段能够令你感到愉快的经历。”

    “是的陛下!我很愉快!在卧床期间,我阅读了贵国的许多哲学著作。应该说,那是整个人类的思想宝库!那让我对生命和世界都有了更高层次的认识。”

    “哦?”恩格尔贝勒扬起了眉毛,作为一名地道的德国人,德王固然对王国引以为傲的思想体系极为热中。

    “那么……能告诉我吗?亲王殿下,在我国众多的思想家中,您最欣赏哪一位?”

    “弗德里希尼!”奥斯卡露出了笑脸。

    “那个精神病人?”恩格尔贝勒又把舒展开的眉毛皱紧了。

    “不!陛下!贵国历史上的哲学家浩如烟海,但只有弗德里希尼伯爵称得上是最理智的一位。”

    德王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危险了!

    “您的意思是说……我国历史上除去弗德里希尼的那些哲学家,都是精神病人?”

    “不!不!陛下,您的理解太偏激了,这也是贵国哲学家的通病,但只有弗德里希尼在追寻永恒、精神和意志的旅程中走入了正确的轨道,而其他的那些,则是在不断的向上、向无穷的进军中出现了极大的偏斜,导致最后一切都坍塌下来。”

    这算是羞辱吗?德意斯九世王望着侃侃而谈的泰坦亲王升起了无穷尽的仇恨!

    弗德里希尼,这是一位在教会精神病院中度日的哲学家。他的思想充斥着悲剧式的幻想主义和无政府主义形态,他的《权利意志》在德意斯王国禁绝的书目中排名第一,因为书中阐述的权利准则和意志构成与德意斯王室的心态背道而驰,更别提他对宗教的怀疑和刻骨的批判!

    “在德意斯世界,弗德里希尼的悲剧恰恰是在其最伟大的时刻没有了听众、观众和证人!”奥斯卡目不转睛的盯着不断扭动的德王,“他将德意斯和雅利安的民族意志概括为没有同情心的无知者和自我郐子手。在这位伟大思想家的认知中,德意斯是一个魔化了的神之国度,他被帝王的意志蛊惑困扰,又在民族性的驱使下选择了无条件的降服。”

    “会见……已经结束了!谢谢您,亲王殿下,我似乎受到了某种启发。”恩格尔贝勒声音在发抖,作为一名德意斯的主宰者,他发觉自己竟然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论据。确实,弗里德里希尼是大陆公认的德意斯哲学之父,只不过,只有德意斯王室对其不屑于顾。

    当咬牙切齿的海因里希把泰坦亲王带向宫门的时候,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突然转过身。

    “陛下,能允许我问一个问题吗?”

    德王伸出颤抖的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注意到了,殿中这些军人和大臣佩带着世界上最耀眼的勋章,拥有数之不尽的武勋和荣耀,可为什么他们始终保持一个表情?难道……您的王宫中收藏的是一群蜡像?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哈哈……哈哈哈!”面对接踵而来的羞辱,九世王突然开心的笑了起来。“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亲王殿下,您的理解虽然与事实有些出入,但如果是蜡像……我一定会为您制作一个!”

    奥斯卡耸了耸肩,作为战争的胜利者,他昂首阔步的走出了柏恩国家宫。

    巨大的沙盘四周摊放着散乱却又有序的地图,闪耀着乌色红光的松木地板不时响起军靴踩踏的声音。宽敞的椭圆形空间回荡着无数个急迫却又充满自信的声音,仔细分辨一下,每个声音都代表一支部队、代表一个地名、代表一段道路!那么……将这些声音汇聚在一起,就代表一次战争。

    作为泰坦帝国最高军事指挥机关,军部作战部已有多年未曾如今日一般繁忙过。

    阿兰元帅孤零零的坐在高大靠背椅中,他背向忙碌的作战参谋,按着面前那副铺满一整面高墙的军事地图,仔细审视着每一个箭头,仔细打量着每一处阻挡箭头前进方向的建筑。

    “咚!咚!咚!”

    作战部内的一切声音都静止了,阿兰元帅敲响了桌子!虽然有些作战参谋是第一次参加战争,但他们都听说过,阿兰元帅敲桌子,就意味着时间已经到了。

    教历797年6月6日,泰坦帝国西北边疆的黑森林地区一如往常,静悄悄的,没有人声。这段边境归属于近卫军第十二军区,有些时候,出入丛林的猎户会看到近卫军边防巡逻队在林中游弋,不过,这种情景已经是两个月以前的事了。

    林中散布着青翠,吐露着芳草和野花的气味。鸟儿在鸣唱,可是很快便被某些事物打断,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同样的清唱又在另一片林地奏响了。

    阳光无孔不入,黑森林在夏日难得的展示着娇羞,穿梭的光线令这处以深邃漆黑著称于世的原始森林显得那样的名不符实。林丛在光线中微微颤抖,其实那是风!微微的暖风关照着枝叶,关照着青草,也关照着战士们躁动的心灵。

    在林地边缘眺望远方的地平线,瑞尔人的一座巨大要塞孤傲的耸立在渐渐陡起的丘陵边缘。瑞尔,这个多山的国家在西大陆的版图上是一个狭长的带状物,他由南方的阿卑西斯山麓开始崛起,在泰坦的西方趋向缓和,然后,在连接德意斯的北方陷入纵横的丘陵和峡谷。看着地图,人们会发现瑞尔就像是一条蠕动着的响尾蛇,它可以轻易的穿梭滑行,更可以时不时的吐出信子,在你不留神的时候用毒牙咬上一口。

    “时间到了?”

    “是的!时间到了!”利古里亚.斯坦贝维尔公爵向提问的第十二军区司令长官轻轻的点了点头。

    “传令官!”彭西勒.多涅尼斯上将兴奋的呼喝起来!作为帝国第十二军区的总司令,可以说,他在这里经营军队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对付狡猾却又无知的瑞尔人。

    “是将军!”

    “时间到了,宣布代号吧!”

    我们知道,按照泰坦帝国的军事准则,地方军区在发动一次进攻前必须拥有两样东西,一是帝国皇帝用于调兵的金狮印信;二是军部下达的行动代号,两者缺一不可。

    传令官打开了硬木夹,他迅速扫视了一眼军部的密令。

    “报告将军,此次行动代号为复兴!”

    “注意啦!”彭西勒将军拨转马头面向身后,“复兴!”

    几乎是立刻,随着司令长官的高喊,林地中响起无数位传令官的附和声。

    站在瑞尔王国的诺芝勒要塞上,你会发现对面的黑森林在向前推进,最初是一块林地,后来是眼前所能见到的一切!

    泰坦近卫军为百年中难得一次的大进军命名为复兴是有一定道理的。西方王国的统治者已在和平的岁月中渐渐遗忘了泰坦勇士的形象,一直以来,他们对巨人实行严酷的政治压迫,他们用团结在一起的链条紧密的封锁巨人的臂膀,他们害怕巨人的铁拳,更害怕巨人的身形。但是,在今天,巨人终于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爆发了!

    十个的整编步兵军,四个整编骑兵军,是泰坦西线的三大军区所能集结的全部精锐力量的总和。现在,这些为了帝国的荣耀和尊严奔赴沙场的将士已经踏上了瑞尔的国土。他们知道瑞尔人在不远处的诺芝勒要塞集中了强大的守卫力量,但排成紧密队形的近卫军并不在乎这些。

    军官们在队伍前列高擎着军旗,队列指挥策动战马在队列左右大声吆喝,十三万泰坦战士在黑森林外的旷野上发出浓烈于风的呼吸声,按照事先排好的战斗序列,他们以师为单位,一个接一个的走向要塞的方向。请注意,他们不是侵略者,他们只是一群为了帝国勇士讨还血债的复仇者。

    诺芝勒要塞的指挥官带领王国军队守卫在城墙上,他很茫然,很无助!这位将军在为德意斯人放行的时候就曾预见过今日的局面,可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个军会面对泰坦人铺天盖地的攻势。

    “泰坦人避让了!”要塞北侧的城墙上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指挥官带着满腹的疑问奔向北侧敌楼。

    没错!近卫军将要塞避开了,他们完全没有理会要塞和其中的敌人。前锋骑兵冲入诺芝勒要塞北部的丘陵沟谷,他们就在敌人的眼皮前面抬头挺胸的行进。

    “放箭!投石!滚木!”要塞指挥官大声喝令着北墙上的军人,他知道下面的泰坦人一定听到了他的声音,但这些始终保持沉默的家伙就是不理他,这让这位将军感到屈辱。

    就在骑兵快速的通过沟谷,他们驰入了远方的地平线,卷起漫天的尘雾。接下来是步兵,师级方队在要塞下缓缓前进。泰坦战士背负着武器辎重,显然他们打算长途行军。要塞上投来了箭雨,一阵口令过后,经过要塞的泰坦战士纷纷举起方盾,方盾紧密连接在一起,为藏身其中的战士提供了很好的掩护。投石和滚木紧跟着下落,泰坦战士在要塞最外围组成了一道阻击阵势,他们用盾牌顽强的抵挡滚木的冲撞和投石的力度。似乎……任何事都不能阻止这支前进中的队伍。

    “将军!森林……森林真的在动!”士兵的高呼再次使要塞指挥官冲进边境方向的敌楼。

    没错!森林确实在动,远远望去,似乎是一位巨人藏于其中,随着巨人的缓缓移动,森林那高高的树冠纷纷倒向两侧。终于,六座比城墙还要高大的楼车从墨色的森林中闯了出来,无数头壮硕的公牛在战士们的呼喝声中埋头前进,拖动楼车缓缓前行。

    每一座楼车都在顶层的踏板上用鲜红色的油彩涂抹着代表勇武的图腾,那是两支交叉的长刀,长刀中间贯穿着一把线条优美的长弓!

    要塞指挥官低低的啐了一口,怪不得泰坦近卫军选择了避让,原来自己的要塞是“森林狼”斯坦贝维尔的猎物!

    “准备投石机!瞄准楼车!”将军高声命令着。

    “您……打算什么时候结束战斗?”彭西勒.多涅尼斯上将一边观望一边向身旁的公爵问到。

    利古里亚.斯坦贝维尔上将挥手招过了自己的传令官。

    “通知参战部队,一个小时之后我要家族的旗帜插上诺芝勒要塞的主堡敌楼。”

    望着迅速奔向战场的传令官,彭西勒将军多少都对斯坦贝维尔公爵的态度有些不满,用一个小时攻克对方万人据守的坚固要塞,这种事他听说过,可是没亲眼见过。

    “您不用奇怪!”斯坦贝维尔公爵抹了一把在太阳下变得有些黏腻的红发,“我们的家族战士不习惯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攻势上。您知道建造一座诺芝勒要塞那样的堡垒需要砍伐多大一片森林吗?”

    彭西勒将军摇了摇头。

    利古里亚.斯坦贝维尔轻轻一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是他们把一切都还给森林的时候了!”

    “透石机准备!放!”随着一声喝令,布置在要塞广场中的投石机发出一声勾索颤动的声响,巨大的石块儿被重力造成的惯性猛的抛向天空。石块的阴影告诉掠过地面,它没有击中任何东西,只是在要塞前五百米开外的地面上犁出一道足以种植花生的松土。

    “调整!调整啊!”要塞指挥官疯狂的勘测员叫嚣着,但他知道,只要再过一刻钟,楼车内搭载的无数泰坦人就会冲上他的城楼。

    终于,巨石击中了一辆楼车的中段,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和惨烈的悲呼,斯坦贝维尔家族的战士飞向半空。楼车慢慢倾斜,战士们叫喊着从楼车逃生,他们跌落地面,他们挤作一团。很快,楼车重重的砸在地上,高高扬起的尘土和烟雾淹没了绝望,将无数灵魂带入晴空。

    来不及发出欢呼,城墙一侧的瑞尔士兵惊恐的向后退却着,长弓双刀的图腾的正在不断接近,他们甚至能够听到拖车的公牛在奋力的鸣呜!

    “准备弓箭!瞄准踏板!瞄准踏板!”要塞指挥官一边叫喊一边冲至即将攻顶的楼车面前,他率先撑开箭矢!

    一切似乎都静了下来,只有楼车的硬木踏板再发出刺耳的轰响!终于,踏板结结实实的砸在城墙上,就在还没看清内里状况的时候,要塞指挥官已将箭矢凶猛的投入其中。

    没有想象中的冲锋,也没有想象中的撕杀,瑞尔人惊慌的面对一具漆黑的炮口!这是妻女山炮兵部队中唯一的幸存者!确切一点说,是被那位重伤至残的技术总监救活的幸存者!现在,这位幸存的英雄被大胆的斯坦贝维尔人拖上了敌人的城头!

    引线在滋滋作响,很快,这点微弱的火光消失于火药填装口!早已避入楼车的下一层的炮兵战士感受到一阵剧烈的颤动!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要塞炮将惊慌面对它的无数瑞尔士兵变作一片破碎的血肉,再用巨大的气流将这些残损的肢体抛入空中。

    斯坦贝维尔家族的勇士振起了双刀,他们在炮火过后便已跃入楼车顶层。

    “杀!”愤怒的呼喊化成一股滴落着汗水和血雨的洪流!来自泰坦的战士成功登顶,他们冲向了惊吓过度的瑞尔人。

    一位上校焦急的调动着士兵,就在刚刚,就在最高指挥官在消失在那朵艳丽的火光中时,他便清楚自己已经成为要塞的支柱。可他在恐惧,他在颤抖!他看到泰坦人的士兵正在将那种喷吐火焰的凶器移入城头,他还看到士兵们面对另外几座不断接近的楼车疯狂的颤抖!他该怎么办?

    惶恐的上校向要塞前方的战场瞥了一眼,这……大概是他最后看到的景象。

    “注意……投石车……”

    一块巨石从天而降,它带走了上校的惊呼,也带走了他的血肉,更带走了一段支离破碎的城楼。

    “集中攻击那段城墙!”斯坦贝维尔人的战场总指挥发出果断的命令。

    六部巨大的投石机开始缓缓移动,左近的楼车避开这段即将遭受集中打击的城墙,他们在另外几处分别放下踏板。对火器的恐惧使瑞尔士兵纷纷避开了楼车,他们可不知道那门仍在城墙上不断收割人命的机器只有一部!

    无数泰坦战士呐喊着涌了出来,他们与敌人撞在一起,撕成一团,他们为每一个位置每一个空隙不停的角斗。

    城墙在颤抖!在呻吟!它已遭受二十多次沉重的打击,它知道构成肉体的条石在龟裂,在崩毁,但它只能选择无望的承受。终于,一声沉闷的轰响摇撼了大地,灰色的尘土和碎石飞溅激扬,城墙终于绝望的塌陷了,瑞尔战士望着在敌人面前敞开的这道缺口发出绝望的叹息,但作为战士,他们同样拥有决心和神圣的义务。

    最后的军官终于下达放弃城头的命令,他们推搡着慌乱的士兵在堆砌城墙废墟的缺口后面组成了一个阻击阵势。

    午时的阳光从正南方投来燥热的光线,面向东南方的这处城墙缺口似乎变成了一个阴暗的洞穴,就在下一刻,洞穴中就会涌出无数凶猛的恶兽。

    猛然!斯坦贝维尔的阵营爆发出最炙烈的欢呼声!聚集在要塞前的无数个步兵方阵为一支奔向缺口的队伍敲响了盾牌!卢旺斯方面军独立第一步兵旅,只有这支刚刚完成整编的英雄部队才配第一个攻入敌人的内城!

    “你不必这样的!”斯坦贝维尔公爵已经置身于战场中央,他望着仍在身上缠绕绷带的妹夫露出一丝企求。

    安德霍普中将摇了摇头,“记得帝国的一位亲王殿下曾经说过,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

    公爵没再做声,他只是对奔赴战场的家族将领点了点头。

    欢呼声越来越致密,越来越高昂,面对着缺口,瑞尔战士小心谨慎的调整着队伍。决战的时刻终于到了,敌人的一位将领驰上了废墟,只见他高高举起双刀,可瑞尔人发现,紧接着涌入缺口的并不是数不尽的敌人,而是乌云般袭向头顶的箭矢!

    箭矢带起了一阵炙热的风,瑞尔人的盾牌只不过举起的稍稍慢了一些,结果他们的队列就像秋天的麦田一般,在强风中化作倒向地面的麦浪,当幸存者再次抬起头,挥舞双刀的勇士已像决堤的潮水般冲入缺口。瑞尔战士抗击着洪流,他们就像风雨中的一叶扁舟。

    “哈哈!”近卫军第十二军区的司令长官望着高速驰来的利古里亚.斯坦贝维尔上将投来由衷的欢笑。“恭喜您公爵阁下,您的勇士整整提前了一刻钟。”

    利古里亚振了振手中那面刻印着家族图腾的旗帜。“不!总司令阁下,还差那么一些!”

    “您不会……不会是要亲自冲入敌人的主堡吧?”

    望着有些惊诧的彭西勒将军,利古里亚轻松的笑了笑。

    “帝国的一位亲王殿下曾经说过,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

    彭西勒望了望绝尘而去的公爵,他有些不解的转向自己手下的一位将领。

    “斯坦贝维尔人一向都是这么拼命吗?我记得公爵和他手下的将领都是些很随和的人!”

    “将军,斯坦贝维尔公爵不但让德意斯人成功潜入帝国,还连自己的小儿子都被俘了!换作是您的话也会这么拼命的!”

    听到部下的回答,彭西勒上将了然的点了点头。不过……他马上又想到另一个问题。

    “对了!咱们的亲王殿下不也是安鲁公爵的小儿子吗?真想知道多特蒙德元帅现在在干什么!”

    “多特蒙德!”

    听到呼声,水仙骑士团的统帅微笑着扭过头,习惯称呼他名字的人不是家族的长辈和兄弟,就是年轻时的那些老战友。

    “九位将军的独立骑兵旅已经全部进入出击位置,大家都在等你的命令!”

    “魏卡!你是不是等不及了?”多特蒙德戏谑的望着自己儿时的玩伴。

    魏拉尔卡.内塔加波.多塔索,这位水仙军统当局的独立部队统筹官兴奋的抽响了马鞭。作为外戚家族中的头面人物,魏拉尔卡已有多年未曾上过战场,而且还是组织这么大的攻势!早在妻女山战役的官方邸报刚刚传到水仙郡的时候,他就在安鲁元老会的授权下秘密调动了领内全部的二十一支独立武装。这些与安鲁家族同生共息的贵族家庭一样有着悠久的战斗历史,应该说……他们是水仙郡内除去骑士团和军统当局的第三方势力,他们的家族武装一样拥有强大的战力和类似于水仙骑士的精神支柱!

    “多特蒙德!咱们到底要怎么干?”

    “等等魏卡!等等!”多特蒙德深吸了一口空气中的花香,他极目眺望着德意斯的土地,他最珍爱的小儿子就在前方无尽山川中的某处。

    “多美呵!”水仙骑士团的统帅面对灿烂的天地发出一声感叹。

    层峦起伏的山脉在远方投射着高大的身影和迷雾般的光晕,野花在草原上竞相怒放,形成令人目眩神迷的色彩条纹。午后的阳光极为刺眼,也极为懒散,它将太阳神对人类的恩赐化为一片浓郁的光芒。这片光芒随着云朵在草原上移动,忽而在前,忽而在后,忽而变作白茫茫的一片,忽而化为一道巨大的光柱。光柱有时停落在捷洛克王国的丘陵上,有时停靠在德意斯王国的草原中。

    “是很美!”魏拉尔卡点了点头,“但是……你不觉得对面那两个煤球一样的万人方阵破坏了这片风景的自然和谐吗?”

    多特蒙德望了望德意斯东方边防军的阵营,德意斯武士的黑色战甲在阳光下反射着骇人的乌光。这个……应是海皇阵,一种古老但十分有效率的步兵阵形。两个万人方阵之间的间隔不会超过一千米,每座阵营都像海皇的三戟叉一样拥有锋利的三个突出部,当骑兵冲击左右两翼,三戟叉便会使用矛头顽强的迎击;当骑兵冲击两座阵营的结合部,那个巨大的缝隙就会变做一个口袋般的陷阱。

    过了好半天,多特蒙德终于叹了口气,德意斯辜负了这个国度的瑰丽山河!他夺走了水仙骑士的生命,无耻的抢走了一位父亲最宝贵的财富,这一切都使草原中的孤军显得那样的碍眼,那样的惹人厌恶!

    “你说的没错,他们确实破坏了这方水土。”

    “哈哈哈!”魏拉尔卡大笑出声,是时候了!“好啦我的统帅,您的感叹会是一篇优美的游记,但却不是一个精彩的战斗故事,告诉我吧!怎么铲除草原中的那两座煤山?”

    多特蒙德笑了笑,“记得帝国的一位亲王殿下曾经说过——包围他们!”

    捷洛克王国西方边境上敞开的防线边缘,突然在这天下午奏响了泰坦安鲁的号角。尽管组成冲锋阵营的骑兵并不处在水仙骑士团的战斗序列中,但代表不败与信仰的口号只有一个!

    “安鲁哈啦!”

    天空逐渐低沉,云层逐渐凝聚!在孤身而立的统帅身后,突然升起数面色彩鲜艳,描画着不同图腾的战旗。无数骑兵组成了十几道钢铁洪流,他们在刀兵的寒光中不断跃动,在飘带旗的指引下不断汇聚!最后,他们的身影遮蔽了敌人,遮蔽了草原,甚至……遮蔽了这方天空!

    “教历797年6月6日,这段突入其来的监禁生涯已经进入第二个月、第六天!为什么在多摩尔加的时候我没有想到用写日记来打发日子呢?现在看来,用日记反思生活,是自省的最好方式!”

    奥斯卡将油灯挑亮了一些,他吩咐不断在他身后扇动摇扇的侍女可以靠后一些,扇子的阴影干扰了他的书写。

    “好了!今天从德意斯首都回到伦巴底斯堡已经很晚了,虽然在国家宫没有耽误多少时间,但来自祖国的谈判代表却拉住我说个没完没了!法郎士.勒穆斯!呵呵!竟然在这里见到了这位被我的马车在头上撞出一个大洞的年轻外交官,他就是这次谈判的首席代表!别看他年轻,他的外交头脑和谈判手腕并不输于他的父亲底菲.勒穆斯,别忘了,他的父亲曾是帝国的外务大臣!不过……我在见到法郎士的时候倒是有些愧疚,忘记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总之我没能参加底菲.勒穆斯侯爵的葬礼,这多少都是说不过去的事情。”

    “法郎士.勒穆斯绝对是个精明厉害的人物,他在德克特的监视下还是通过巧妙的问答向我透露了帝国的一些举措,不过……可能是我认识的不够深刻,我觉得帝国的那些措施并不会收到很好的效果。”

    “谈话最后,法郎士还向我透露了一些真正有价值的东西,这位年轻的外交官敏锐的察觉到,德意斯人并不十分热中谈判,那么最坏的一种解释就是,他们打算与泰坦维持现状,并将长期将我滞留!说真的,连我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好的人质。”

    “还有!我终于见识到奥帕瑞拉的怒火,就在刚刚!说真的,战场上的她很不真实,穿戴宫廷礼服的她也不是很真切,我觉得发怒的她才是最纯粹最美丽的德意斯公主。她在向我抱怨,责备我不应该在军将大臣环伺的国家宫羞辱德意斯的最高统治者!还说我不应该用弗里德里希尼的信条诋毁罗雷斯堡王室的神圣统治威信。还说……按照她哥哥的性格,我会给自己惹麻烦的!”

    “说真的!骂就骂了!打也打了!谁他妈还会在成为阶下囚的时候在乎这个!”

    “那么!日记既然是一种自省的方式,那么我得承认,就在今天,我确实害怕了!害怕德意斯人将我永远留在这个养老院一般的城堡。我要承认!我这一生恐怕再也不能接受任何一种方式的监禁了!”

    “那么……抛去那位被监禁的亲王,再抛去不停叫嚷的泰坦谈判代表,我的王国还有什么麻烦?”

    面对国王陛下的诘问,密室中的两位大人都选择了沉默。

    “沉默是表示……我的王国没有麻烦吗?”恩格尔贝勒冲着自己最宠信的两位大臣摊开手,不过这个动作却带起了一阵香水都无法掩饰的恶臭,这位陛下身上的斑疮已经开始溃烂了!

    “不陛下,我们的麻烦很多!”德克特最高执行官海因里希.冯.莱斯特克伯爵将一大叠报告一类的文件放在了德王的桌案上。

    “陛下,早在上个月,我就已命令德克特派驻泰坦的情报人员全部转入地下,但是一个月以来,我仍然接到了这么多失踪和失去联系的报告。”

    九世陛下冷冷的哼了一声,他嘲弄的望着自己的特务头子缚在小指上的绷带,他知道这又是那位泰坦亲王的杰作!

    “海因里希,你觉得……这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吗?你在泰坦的情报系统已经被对方的特勤人员渗透了,趁早让你的人撤离吧!你又不是没跟泰坦特勤处打过交道?就连我在想起那位鲁道夫.霍斯伯爵的时候也要头疼一阵。”

    面对国王不痛不痒的讥讽,海因里希一言不发的退到一边,他不想承认自己的德克特已被泰坦同行击溃了。

    “陛下!”德王的宫廷长官凑了上来,作为国王在政府和最高统帅部的代言人,爱森斯坦侯爵一直是这副冷冰冰的样子。

    “真正难以理解的是这件事!”漂亮的宫廷长官也递上来一份卷宗。“在妻女山战役结束后的第十二天,王国南方司令部的几位统帅一夜之间相继暴毙!德克特派出了最好的刑侦专家和痕迹专家检查现场,但他们没能得出什么有价值的结论。”

    爱森斯坦说完话后便望了望海因里希,那位最高执行官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

    “然后……”爱森斯坦又递上一份卷宗,“还是南方,不过这次是地方政府的几位头面人物,他们……”

    “行了!”德王艰难的移动着身体,不过是死几个人罢了。“这也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吗?泰坦人动用了一个高明的刺客团体,意图在南方边区制造混乱!你们真的看不出?”

    爱森斯坦和海因里希一块儿摇了摇头。

    “陛下!”宫廷长官再次开口了。“您应该注意到!我已经为您出入的场所配置了最高级别的警卫力量。我和执行官阁下一致认为,泰坦人这次出动的刺客并不是普通的那种,我们甚至无法确定他们的人数,但我敢向您保证,这些刺客是那种皇室才会圈养的顶级杀手!我们无法排除这些杀手潜入王都的可能!”

    “看看我!”德王向自己的身体摊开手,“如果现在有人能结束我的痛苦,我会在遗嘱中赏赐他百万黄金,我还会……”

    “陛下!”爱森斯坦大声制止了国王的话。“您需要我为您陪葬吗?您怎么可以用您不容受到任何亵渎的生命开玩笑?”

    德王望着年轻时的“伴侣”会心的笑了笑,他已经知道,爱森斯坦仍有不能割舍的东西,他不能容忍自己的轻生。

    “不说这个了好吗?听说……瑞尔人的使者在请求王国军介入他们和泰坦人一触既发的战争?”

    “是的陛下!”爱森斯坦恢复了平静,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火?还是冲着他的国王陛下!

    “照旧!告诉他们我在卧床、我在养病,随便你怎么说都行!”

    “遵命陛下!”

    “那么……南方边疆除了几次莫名其妙的凶杀案之外就没有别的动向了吗?”

    “是的陛下!”

    “那么……捷洛克人和安鲁家族的骑士把东部边境搞成什么样子了?”

    爱森斯坦皱紧了眉头,“陛下,我得说……最高统帅部还没做出应对,因为他们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对策。安鲁家族的骑兵用古老的约战书不断挑战东部边防军,他们在神明授权的约战书写下己方的兵力、战场的位置和战役时间,然后他们便在捷洛克边境那边等着。您知道,王国武士不会做出闭门不出视而不见的事情!到目前为止,约战进行了三次,王国军已有四支军团被打散了建制。最高统帅部每天都会接到东部司令的求援信。我想……”

    “什么都不用想!向最高统帅部传达我的旨意!”德王面目阴沉下来,“命令东方军区收缩部队,避入边境内侧的要塞和城堡,拒绝接受水仙骑士的约战,对其使者一律斩杀!”

    “这……这会使王国军被人引为笑柄!”

    德王皱紧了眉头,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虽然只有爱森斯坦敢于质疑他的旨意,但他知道这位老朋友完全是为他着想。放眼整个西大陆,这样忠诚无私的臣仆绝对找不出第二个!

    “那你说呢?”

    爱森斯坦想了想,“拒绝约战就可以了,斩杀使者还是算了吧!另外……水仙骑士一直没有深入我国领土,约战的地点都在边境附近。也就是说,他们还没有长驱直入的打算。再说……泰坦皇室一定已经知晓安鲁家族发动的攻势,按照莫瑞塞特皇室一贯针对安鲁的策略,相信不久之后我们就会看到有利于王国的结果。”

    德意斯九世王痛快的点了点头。

    “你呢?我在说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

    海因里希猛然回神,他刚刚竟然溜号了!

    “陛……陛下!我觉得……对那位泰坦亲王,我们应该采取一些强硬措施,比方说审讯,只要我们拥有了口供,我们就可以在军事法庭上对他宣判,然后将他投入……”

    “闭嘴!”国王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对一位亲王还想使用严刑逼供那一套吗?在我的国家对一位泰坦皇室成员进行审判?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你想让我的王国成为整个大陆的笑柄吗?”

    德王越说越气,他挥舞起一直攥在手里的马杆猛的抽打了一下特务头子。

    “海因里希!我提醒你!如果你的脑袋要是总被怒火和怨恨填满的话,那么我就找个适当的机会帮你摘掉他!泰坦的使者就在国家宫做客,你竟然要在这个时候审讯对方的皇室成员?”

    “陛下!”海因里希捂着红肿起来的面孔跪倒在国王的卧床边。“陛下!我可以肯定,那位亲王掌握着泰坦最机密的军事资源,给条顿骑士团和王国军造成沉重打击的火炮,还有击毙贝隆元帅的火枪都说明了这个问题,我们完全可以从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嘴里挖出有价值的东西!再说这个家伙在今天上午是那样露骨的嘲弄了您……”

    “够了!海因里希!真的够了!”德意斯国王的眼神已经趋向危险。“你的小聪明用错了地方!你以为我会在乎一个囚犯的嘲弄吗?再说,刺探泰坦火器情报的问题完全应该交由你手下那些特勤行动人员来处理!在战前你对泰坦人的军事秘密一无所知!这是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错吗?这完全是你这个蠢货的失误!”

    德王剧烈的喘息起来,看得出,他被睚眦必报的海因里希气得不轻。

    “好啦……都出去吧!尤其是你!”九世陛下指了指一脸晦气的特务头子。“去做你该做的事,短时间内别让我再看到你!”

    感受着难得的平静,再看看从侧门走入密室的那位漂亮的内侍,德王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这位陛下在卧床上艰难的移动身体,终于,他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那名漂亮的内侍还只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儿,不过他服侍国王的功夫已经非常扎实。

    感受到下体传来湿热唇齿的摩擦,德王陶醉的闭上眼睛。

    “能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与无数强者进行这场比高潮更加刺激的游戏!真是太有意思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