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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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从天上掉下来,竟然没有一丝皱纹。天高高的,可云朵似乎就那么悬停在人们的头顶。西南风变成了西北风,云朵时而静止,时而像赶集一样飞速的奔往另一方天际。

    气温和景致的变化提醒人们应该换上秋天的装束了,绅士小姐们早就做好了准备,尽管皮裘在这个时候稍显夸张,但精致的坎肩和镶嵌羽毛的披风却是不错的选择。穷人们自然不会刻意打扮,身上的夏装起码还要穿到第一场雪,只要还不至于冻死,穿少一些倒是无所谓。

    初秋是苦艾的季节,都林人边走边驱赶着它那灰色的绒毛,不过这种情况很快就会改观,当苦艾的精华被凝聚发酵以后,整个城市都会弥漫在一片令人陶醉的酒乡之中,而作为苦艾酒的发源地,红灯街上蒸腾的欲望和它制造的这种廉价饮料一样有名。

    这还是中午,街道上已经站出了三三两两的男女,女人们用最便宜的布料将自己装点成花花绿绿的点心,她们在公共水池边旁若无人洗头,身上单薄的衣料已经被水浸湿,本来就极为稀少的布片紧贴着白化病人一般苍白的肉体。

    至于男人们,这就新鲜了。他们也是属于红灯街被金钱与欲望勾勒出的群体,这些涂抹着口红和廉价彩妆的小伙子似乎并不认为自己是一名男性,他们向路过的人群招手时的样子和成熟的妓女别无二致。

    这里是红灯街,尽管它还没有点亮那闻名于世的灯火,但白日中的街道却更加直白的揭示了它的存在意义。

    肮脏狭窄的路面上堆满了各种垃圾,野狗在女人的裙摆下穿梭,偶尔还有高跟鞋给它们的屁股来上一脚,但野狗并不在意,这里是红灯街,即使受到羞辱也是应该的,再说在这儿混日子并不容易,要想有一口饭吃,便要把屁股经常的暴露在空气里。

    中午的街市还有些清冷,不过有些勤劳的女人已经醒来了,这是红灯街特有的作息时间,它的辉煌只在夜间,可白日并无损于它的嚣张气焰。女人们发出巨大的音量,她们互相咒骂,互相攀比。昨天夜里有一个小骚货从一阔佬那里得了两个金币,前天晚上街角那边又死了一个吸大麻的姑娘,还有大前天,一个老东西生了一个小王八蛋,是个女孩儿,这孩子将来会跟那下贱的母亲一个样!

    所有这一切都是女人们咒骂的对象,这个世界上的东西似乎都在跟她们过不去。街道逐渐拥挤,刚刚起床的女人从各自的妓寨中赶了出来,她们忙着清洗丑陋如鬼怪的脸孔,她们忙着找寻更加适合诅咒的话题。

    红灯街上的门面房一户挨着一户,这些土砖搭建的泥瓦房普遍都不高,三层的便已很少,大部分都是两层再带一个天台。天台上搭着千奇百怪的招牌和形状各异的灯具,有早起的女人将衣物晾在上面,乍一看倒像是一副看不清面目的风景画,冷风一过,街道后巷那股刺鼻的腥臊味就会涌进口鼻,而风景画也会变成一块飘舞的破抹布,在女人们尖细的嘶喊中,整个街道便更加令人不耐烦了。

    狗咬狗俱乐部是街面上为数不多的三层建筑之一,它的样子似乎只是一栋半封闭的小楼,天台连着红棕色的砖墙,一边的房梁上还耸起了一个低矮的阁楼。

    上午11点,狗咬狗俱乐部准时敞开了大门,开门的是一个身高体胖的大个子。一些女人围了上来,她们亲切的跟这个大个子打招呼,但大个子只是恩啊的支吾了一阵算是应付过去,这是一个哑巴,也是红灯街的打手总管。

    “肥狗!帮帮忙!”有人在叫大个子的名字。

    肥狗向门里看了看,他卷起了油花花的袖子。门里面站着几个女孩,女孩们的年纪一定很轻,这从她们的话音中就能听得出,但浓艳的彩妆已将她们年轻的面孔完全抹杀,令你绝对难以分辨她们的年纪。

    肥狗抬出了一张长桌,女孩们将盛满面包、卖汤和辣汁空心菜的大木盆摆了上去。在桌子的外面,街上的女人越聚越多,她们已经不在喧哗,手里的餐盘也被攥得紧紧的,如果说红灯街还有秩序这么一回事,那么无疑就是在狗咬狗俱乐部发放午餐的时候。

    “谢谢夫人!”

    “谢谢夫人!”每个女子都会在食物盛满手中餐盘的时候说上这么一句。

    在她们的眼中,这声问候虽无多少具体的含义,但至少可以令心情好过一些,红灯街还有佐埃拉,那么就表明她们不会饿死。

    “等等!”狗咬狗俱乐部的一个女孩抢回了刚刚递出去的面包。

    “你有半个月没交保全费了!保健费似乎也没交!你凭什么出现在这里?”女孩儿凶巴巴的瞅着面前的妇人。

    “梅勒蒂斯小姐,哦……原谅我这一次吧,我病了,所以……”

    “所以就可以违犯夫人订立的规矩?”狗咬狗俱乐部的梅勒蒂斯小姐边说边掂着手里的面包。

    “哦不!我怎么敢?亲爱的梅勒蒂斯,请代我向夫人解释……”

    “滚开好吗?别挡着姐妹们!”梅勒蒂斯不耐烦了,她将面包丢进了不远处的一滩脏水里。“最迟到明天的这个时候,多少都给送来一点,不是我不讲情理,而是这种事根本没什么好说的,规矩!规矩我的女士们,任何人都不能坏了街道的规矩!”

    梅勒蒂斯看着妇人拣起了脏水中的面包,她厌恶的别开头,“下一个!”

    这是一个面目清秀、脸孔上还流动着光辉的美丽女孩儿!狗咬狗俱乐部的梅勒蒂斯嫉妒的盯着这个雏儿。她敢赌两个银泰,这一定是个雏!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少女似乎连男人是个什么东西都还不清楚。

    “我没见过你!”梅勒蒂斯又掂起了手中的面包,她满意的看着女孩儿艰难的吞咽起口水。

    “我……我五天前才到都林……我……他们说……这里有救济!”女孩有些结巴,她知道这里的人都对她不怀好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梅勒蒂斯夸张的笑了起来,她甚至已经喘不上气,“哦天哪!救济……你们……你们听说过吗?”

    长桌周围的女人们都跟着笑了起来,她们已经明白这个女孩儿一定是被人给骗到这里的,红灯街不是没有救济这回事,可要吃这口饭,就必须溶入这里。

    “哦天啊!”梅勒蒂斯抚着胸口,她仍在笑,“哦……我的天啊!是谁这么告诉你的?我要代夫人赏他一个金泰!我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遇到过这种事了。天啊!这个世界怎么还有人不知道红灯街是什么地方?”

    女孩儿看了看面包,又看了看笑得莫名其妙的女人,她决定更诚实一些。

    “是鲁尔酒店的老板,我……我在他的店花光了身上的钱,他就建议我来这里……”

    “哈哈!是那个老家伙!”梅勒蒂斯终于止住笑,她上上下下将这个身量高挑、有着一头浅金色长发的少女打量了一遍。“质地上乘!”很快,梅勒蒂斯得出了结论,她已经有些期待这个女孩被打扮成美人犬的样子。

    “那么……有人认识她吗?还是哪位夫人收留了她?”梅勒蒂斯向桌前的女人们喊到,她可不想占了别人家的资源。

    女人们都说不清楚,有几个则说看到这个女孩是在早上从城里的方向过来的。

    “那就好!”梅勒蒂斯微笑着将两块面包和一碗浓稠的麦汤塞到了女孩的怀里。她伸手拉过了肥狗的耳朵,“嘿!去问问夫人有没有时间,就说我这里来了一头品种非常稀有的小母狗。”

    “老朋友!高兴点!”亲王收回了投在车窗外的目光,他看着一旁瘫成肉泥模样的海怪不禁兴起了一点同情心。

    “高兴?我怎么高兴?”海怪受惊似的抬起眼皮。“您倒是无所谓!可我呢?那些贱民会把我在南方山区的几处富矿捣毁!更要命的是他们还切断了通往法兰和意利亚的商路!我的那些投资和货品可能已被劫掠一空!您说我要怎么高兴?我现在恨不得辞去公职加入军部,那样的话我就能把那些低贱的猪猡全部送进地狱。”

    奥斯卡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随便您,据说平叛的军队已经从靠近南方的几大军区出发了。”

    “啊……我知道你在安慰我,但这无济于事,这次暴乱和历史上的任何一次都不同。”海怪突然露出了一脸悔恨的表情。

    奥斯卡不作声色的扬起了头,“哦?您能为我解释一下吗?”

    海怪不发一言,车厢中只能听到马车压迫路面的咋咋声。

    “年轻人,”海怪在沉默半晌之后突然发出一声叹息。“我已经很富有了,而且在皇帝跟前的地位牢不可破,但我为什么还要那样千方百计的谋寻更多的财富?”

    奥斯卡诚实的点了点头,他十分好奇。

    “就是害怕今天!”泰坦帝国的财政大臣阿尔莫多瓦.哥斯拉侯爵换上了一脸的刻骨仇恨。

    亲王感到一阵心寒,他突然想坐远一点,对面的这位大人并不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聚敛钱财的死胖子,他是海怪!是深渊中最恐怖的凶兽,别看他是整个都林的笑柄,但真正敢于嘲笑这位财政大臣的人已经全部下地狱了。

    “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亲王别开头,他不喜欢面对海怪那副臃肿的、带着肉瘤的肥脸。

    “南方的那些商人!他们背弃了我和三世陛下的信任,您知道吗?那些商人竟然加入了叛乱者的行列,他们甚至拥有了自己的军队和旗帜。”

    “我对南方商人并不了解,我知道他们非常富有。”奥斯卡看着财政大臣不禁有些好笑,三世陛下不见得有多么重视那些商人,真正被出卖的一定是眼前的这头怪物。

    “说吧!哥斯拉,找我有什么事?我知道现在不是逛俱乐部的时候,但既然是您邀请我,那么我就来了!”奥斯卡觉得该是出牌的时候了,他轻轻的敲起车窗,“您收到了协议数量的黄金,而我的父亲也得到了您的报偿,这表明咱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我是以一位朋友的身份上了您的马车,我想……”

    “不!我的殿下!”海怪有些鄙视的瞪着少年,“您有些自以为是了,我得到消息,陛下已经准许了特勤处的一系列逮捕行动,甚至连名单都已经开列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奥斯卡一分不让的瞪了回去,不过他要比海怪惬意得多。

    “哼哼!”哥斯拉笑了起来,他知道这个小子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精明。“您还记得在南方山区经营金矿的那位李维斯.萨卡埃拉伯爵?”

    奥斯卡点了点头,“有印象,他是您的商业伙伴。”

    “很不幸,这位萨卡埃拉伯爵和他的家族都在调查之列。”

    “这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海怪对少年的坦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怎么会没问题?您写给西尔西岛克里里尼家族首脑的那封信被他腾印了一份副本,这就是问题!还需要我再往下说吗?那是三世陛下亲自批示的特别调查,任何人都帮不了萨卡埃拉家族,这个时候要是他们把那封信给拿出来,相信我和您都会到司法部接受特勤处的质询!”

    奥斯卡愣了一下,他想到自己确实为了走私黄金一事给克里里尼家族写过一封信,那封信上印有泰坦黑暗之王的纹章。当时自己把这封信交给了李维斯.萨卡埃拉伯爵,这样一来他便可以与克里里尼家族控制的海盗进行交易。

    “那么就是说……您有麻烦了?”

    “不!”哥斯拉羞恼的盯着少年,“殿下,是我们有麻烦了!记住!是我们!”

    “财政大臣阁下,我得提醒您,确实是您有麻烦了!”奥斯卡不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了,“我可没见过那封信,而且我对上面的内容也一无所知,再说那只是腾印的副本,难道这种程度的栽脏行为也会被特勤处采信吗?”

    “你……”哥斯拉突然说不出一句话,这个小子竟然不怕他的恐吓。

    “行啦我的财政大臣!”奥斯卡轻松的笑了起来,“难道您以为我是傻瓜吗?难道您以为我从多摩尔加被放出来以后还会再走进去?不过是一船黄金,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相信您和您的伙伴们能够解决。”

    “殿下”哥斯拉已经知道自己打错主意了,但他没想到这位亲王会这么不要脸。“您做过什么大家都清楚,我得提醒您,如果您真的推卸掉应有的责任,那么您在都林便失去了一群最忠诚的盟友。”

    “最忠诚的盟友?”奥斯卡简直对此嗤之以鼻,“那位萨卡埃拉伯爵也曾是一位忠诚的盟友,可现在呢?财政大臣阁下,你是不是恨不得将他的血肉吞进肚子里?要我相信这种盟友吗?你真是算了吧!”

    小亲王无所顾忌的表达着自己对这些所谓盟友的不屑,不过他确实不需要顾忌,按照现在的情况看,除非阿尔法三世的脑病又犯了,不然的话,都林城内已不存在对他的任何威胁。

    哥斯拉的脸色突然缓和下来,看来谁都不傻!

    “我说小朋友!你总得替我这身肥肉想想!”

    奥斯卡打量了一下,他对财政大臣的肥肉一点兴趣都没有。

    “亲爱的哥斯拉,你还要我怎样?要我下车吗?”

    海怪怔了半晌,他还真有点想把这个小东西踢下车的念头。

    “好啦!你赢了!咱们换一个说话的方式总可以了吧?你这个小家伙,跟长辈在一块也没有一点谦让的好态度,你真是太霸道了!”

    “哥斯拉,这才是正确的谈话方式!”奥斯卡嘿嘿的笑了起来,他不会轻易妥协,但遇到像海怪这样位高权重,兼且懂得进退的胖大人,他倒是不介意在关键的时候帮上一把,毕竟,那封信要是真的暴露了,皇帝不管怎样也会想一想的。

    “那么你看我们是毁掉那封信……还是毁掉萨卡埃拉?”

    倒是财政大臣有些反应不过来了,“您是说……”

    “我是说还是老规矩,你出钱,我出人,咱们再合伙做一次!但哥斯拉,看来我们都该提高警惕了,见鬼的特勤处被南方的叛乱弄得有些神经质。”奥斯卡突然拍了拍胖大人的肩膀。

    “我说……咱们是不是已经到了?”少年惊讶的望着车窗外的世界,他显然被自己看到的那些吓到了。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骗子里奇在多尔姆.奥勒的书桌上翘起了大腿。

    “这当然奇怪,巢穴的发展有目共睹,在这个时候我们的天平大哥突然告诉我他不干了!这算什么?”男爵有些不知所措。

    “我都说了这一点也不奇怪,天平大哥这个称呼已经成为过去式,现在人们习惯叫他奥斯涅亲王殿下。这就表明,他只能做符合现有身份的事情,难道你还要让他去跟各种各样的罪犯打交道吗?我这么说你总该明白了吧?”骗子边说边拣起了男爵桌子上的一些小物事,尽管这些装饰品都很微小,但价值却不是闹着玩的。

    “多尔姆,这个装烟叶的小盒子你还要吗?”里奇拿起一个亮晶晶的小东西在男爵的眼前晃了晃。

    “切!整个歌剧院都是我的,你要什么随便你,不过我话还没说完呢!亲王殿下有自己的事业,这我明白!可巢穴不能不管啊?再说了,别忘了里奇,你!还有殿下身边的杀手之王,犯罪之王,那头臭刺猬,毒医,你们可都是罪犯!”

    “多尔姆!”里奇打断了男爵的话,“看看我,我现在是一位亲王的家族事务总管;而杀手之王,他是殿下的贴身保镖,殿下出入皇宫时都会带着他;还有那位典狱长的秘书,他就快被授予爵衔了,跟你一样!也就是说,围绕着亲王殿下,我们都在扮演着合适的角色,这是我们自身的需要,也是亲王殿下的需要,不要将他再当成那位在黑暗世界呼风唤雨的大佬,他的身份和地位已经发生了变化,我们也要适应这种变化。与其抱着这些危险的想法,你还是多想想自己的角色吧!”

    “我的角色?”

    “没错!”里奇点了点头,他又拿起了另一件小东西。“巢穴的总管,亲王殿下在暗黑世界的代言人,是我说的不清楚,还是你仍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那么就是说,殿下将包括巢穴在内的一应事务都交给我了?”

    “谢天谢地!”里奇夸张的做了一个乞求神明的姿势,“亲爱的多尔姆,你的理解能力总算跟上我的思路啦!不过……你想到的这些还不是全部!”

    多尔姆愣了一下,他仍处在莫名的兴奋中,经营巢穴,经营泰坦的黑暗世界,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巨大的诱惑,他已经知道站在那个位置所代表的意义,更何况,在亲王远离都林的时候,他已经拥有了那个位置能够带来的利益。

    “嘿!看着我!”里奇扳过了男爵的头,“知道这些话为什么是由我来对你说吗?”

    “为什么?”多尔姆也在奇怪,他觉得亲王殿下应该亲自嘱咐他才对。

    “因为有些话殿下是说不出口的,比方说有一天,在黑暗世界掌管一方天空的多尔姆.奥勒男爵突然觉得有必要甩开自己的主人了,那么这个时候我们要怎么办呢?”

    男爵的一腔热血已经冷了下来,他知道里奇喜欢骗人,但不喜欢开玩笑。

    “那么请转告亲王殿下,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会亲手勒死那个背叛的男爵,并把他的血肉盛在餐盘里献给我们的殿下。”

    里奇点了点头,他该走了,肯辛特宫和天鹅山那边都有事情等着他。

    “等等!”男爵突然抓住了骗子的袖口,“你那顺手牵羊的功夫还得再练个十七八年!快点,把那枚胸针给我放下。”

    骗子的脸色变了变,“多尔姆,你这就有些离谱了!这座歌剧院都是你的了,巢穴都是你的了,而我只不过带走了一枚胸针。”

    “开什么玩笑!你喜欢的话歌剧院就送给你了,你要是对巢穴有兴趣也可以来管上一阵子,但这胸针就是不行!这是佐埃拉送给我的!”男爵边说边胡乱的掏弄着骗子的衣兜。

    “天啊!又是佐埃拉!光明神赞美爱情,男爵阁下,你得承认,你陷进去啦!”

    “随你怎么说……不过你这该死的!你把我的胸针藏在哪了?”

    里奇想了想,“啊……你不说我倒忘了提了,咱们的亲王殿下应该正在你的佐埃拉的俱乐部作客。”

    “真的?”多尔姆一下就怔住了,“哦天啊!你怎么不早说?我应该去照顾一下,万一有什么麻烦那就糟了!”

    低矮的门窗,窄窄的走廊,温着苦艾酒的壁炉,挂着炭画的白墙,如果不是有几头人形动物伏在脚边,奥斯卡绝对会认为这是某位市民的家。

    俱乐部为两位到访的大人物准备了一个宽敞的包房,其实这个时间只有这么两位客人,海怪是这里的熟客,从门房到楼层内,几乎所有的人和“犬”都知道这位大人的身份。奥斯卡一直低垂着脸,他知道这里隐藏着家族的秘密调查人员,但海怪碍手碍脚的,现在就不是联系他们的时候。

    俱乐部对这位年纪极轻的少年十分好奇,负责招呼客人安排玩乐等一切事宜的梅勒蒂斯小姐试探了好多次,可财政大臣不是那些酒囊饭袋,他连一点口风都没透露出去。这下子,人们都知道在这里玩耍的一定是一位异常尊贵的小公子,看那个半大小子的派头,也许是一位王子也说不定,不然的话,帝国的财政大臣不会对其必恭必敬。

    女郎们高高的抬起了心形的臀部,黑色皮甲制成的细小纹胸在**的边缘插了一条连接短衬裤的锻带,这条缎带上镶嵌着数个银环,一条铁链便拴在其中的一个银环上。女郎的脖子上带着镶钻的皮套,皮套的正面还有一个银牌,上面竟然写着她的名字和产地。

    奥斯卡真是大开眼界,他不知道真的能把一个美人打扮成一只狗!这个小家伙最喜欢美女犬的那条尾巴,那是真正的狗尾,毛茸茸的垂在屁股后面,当少年拿出金币或是盛在银盘中的葡萄时,美女犬便会翘起尾巴向他摇个不停。这个少年仔细研究了一下,原来那根尾巴是插在女人身体上另一个隐秘的洞穴中的。

    哥斯拉一副好兴致的模样,烦乱的南方已经被他暂时抛在了脑后,此时他正在专心对付俯在裤裆下面的那头卷毛狮子狗,海怪是这么叫它。

    “哈哈!我们来看看这头小母狗!”海怪大声斥笑着,这头肥猪一般的家伙已经把手伸到了犬类的屁股后面,美丽的女郎浑身猛的抖颤起来,嗓子里也发出呜呜的叫声。

    “来啊!尿一个!你不是已经忍不住了吗?”海怪用肥掌狠命的拍打起犬类的一边臀部。很快,雪白的肌肤上落下了血红的手印,不过这头怪兽明显感到并不过瘾。

    “来啊!尿到那个盘子里!再和你身边那头法兰杂种狗一块儿分享,你们不是最喜欢这样吗?”海怪的眼睛放着光,他的一张肥掌仍在重重的下落。

    “哦……别在这里!”奥斯卡知道必须要抗议了,他是个正常的年轻人,他可不敢恭维海怪的玩法。

    “你确定?”显然,哥斯拉对少年的要求感到奇怪。“咱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俱乐部的小母狗们也喜欢这样,她们分享彼此的体液和粪便时的样子实在是……”

    “拜托!哥斯拉!”奥斯卡揉起了太阳穴,“我的早餐是一份煎蛋和一份熏鱼肉饼,哦……还有水果塔和烤肠,难道午餐的时候你就让我看这个?”

    哥斯拉笑嘻嘻的踢开了一头人形犬,这一脚并不重,但海怪的体重在那明摆着。人形犬被踢到了墙角,不过似乎还好,这头母狗只是擦伤了膝盖,她可怜的哼了哼,尾巴还在不停的摇摆。

    “年轻人!你错过了精彩的节目,我只能祝你好运了!”海怪边说边站了起来。

    “梅勒蒂斯!”

    “哦!是在叫我吗?可爱的小哥斯拉!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小狗们惹你发火了?”梅勒蒂斯提着裙摆从阁楼上奔了下来。

    “哦……你不用担心这个!”海怪将一张喷吐着臭气的大嘴贴上了梅勒蒂斯的面孔。

    “刚才我在走廊里碰到的那个小姑娘呢?哦天啊!她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一头小动物!我要她!现在就要!”

    梅勒蒂斯为难的皱了皱眉,一半是因为这位大人的要求,一半是因为这头畜生的口臭。

    “您看,亲爱的候爵大人,那个小家伙今天上午才到,我甚至连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呢!我们家的佐埃拉夫人正在跟她谈话……”

    “嘿!我不想听这些,你们调教一只人形犬竟然需要四个月,那时我已经下地狱了!该死的,还是由我亲自动手吧!我保证一个下午就还给佐埃拉一头完美的小动物!快去啊!告诉她,将那个女孩儿送到我的房间!”

    梅勒蒂斯颤颤的答应着,她知道被这头怪物调教出来的人形犬是个什么样子,那确实是完美的,完美到怎么做人都忘了。

    海怪打开了另一个房间的门,他驱赶着人犬爬进屋子,在向笑眯眯看着这一切的小亲王做了个鬼脸之后便“当”的一声把门给甩上了。很快,房间里传出了犬类的吠叫和哥斯拉那副公驴嗓的欢笑声。

    奥斯卡站了起来,他看了看伏在墙角的那头美女犬。

    “你没事吧?”

    受伤的女人显然不太适应少年的提问。“汪!汪!”

    奥斯卡摇了摇头,如果这算回答的话那还是算了吧。他决定出去走走,他对那位佐埃拉夫人已经没有任何兴趣。狗咬狗俱乐部,这里确实是密探的最佳隐藏地点,可……真的,还是算了吧!

    就要走出门的时候,奥斯卡又见到了刚来的时候在楼梯隔间遇到的那个女孩儿,那是一个水晶一般纯真无邪的女孩儿,这个女孩儿在哭叫,在尖声咆哮,她踢打着看到的每一样东西。奥斯卡冷冷的看着那个将女孩夹在腋下的高壮男人。不过在一番对视之后,少年把路让开了,对那个即将遭遇不幸的女孩儿,少年的心中也许有那么一点点的同情,但他知道,这是狗咬狗的事情,是佐埃拉的事情,是海怪的事情。这里没有救主,神明只会留意黑暗的背面,就像多摩尔加。

    海怪的欢呼声清晰的传了过来,门又被关上了,女孩儿的呼喊已变成了惨痛的哀号。

    奥斯卡再次将头垂了下来,他突然不打算再面对这里的一切了。

    可就在转身欲走的时候,地上的一枚金灿灿的东西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那个女孩儿掉落的吗?少年有些发呆,他不知道要不要拣起来。

    受伤的人形犬已经爬了过来,她汪汪的叫着,并用丰满的臀部不断磨蹭着少年的腿弯。那个金灿灿的东西被她用嘴涎了起来,这头卷毛狮子狗把它讨好似的献给少年。

    这是一枚金币,奥斯卡看着摊在手里的小东西,不过他突然怔住了!这块金币可不是金泰,它的正面清晰的雕刻着猛虎水仙的图腾,而背面则在神像的周围清楚的印着一圈小字:777年11月9日,安鲁家族第四子一周岁纪念。

    天啊!奥斯卡被彻底的惊呆了!自己一周岁生辰的纪念金币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这种金币在当时只铸造了十二枚,父亲、母亲还有其他拥有这种金币的亲族都像对待珍宝一样珍藏着,而自己拥有的那枚被送给了……送给了……卡拉.席瓦公爵大人!自己在多摩尔加时的授业恩师!那么这个女孩儿……

    “哥斯拉!哥斯拉!别碰她!你给我滚出来!”奥斯卡疯狂的拍打着房门,但门逢似乎一点都没动。恼怒的少年运足了力气,在一声沉闷轰响过后,木质大门重重的砸在地上。奥斯卡不明白怒火为什么来得这么凶猛,也许他在看到那个女孩被抢进房间的时候便已经不耐烦了!

    “你给我起来!看看你对她做了什么?你对她做了什么?”奥斯卡一把就将吓呆了的海怪从床上提了起来,少年厌恶的吐了口口水,屋子里的味道简直令人想要发疯。

    一把匕首已被亲王握在手里,他将其抵住海怪的脖颈,可怜的哥斯拉本来正在兴头上,他在少年的眼中读出了邪恶至极的信息,不是在开玩笑吗?

    “哦天啊!哦天啊!哦天啊……”财政大臣不断的呓语。

    奥斯卡彻底不耐烦了,他看到那个女孩的裙装已被撕了个粉碎,碎裂的裙摆还沾着触目惊心的血迹!尽管头脑已被怒火冲昏了,但奥斯卡仍然想到了关于这枚金币的前因后果。那是在自己离开多摩尔加的时候送给老师的,老师的身体非常不好,他说自己如果真的蒙受神明的宠召,那么他唯一的那个孙女就会带着这枚金币来找自己的学生。

    奥斯卡全都想起来了!这是尊敬的卡拉.席瓦老师唯一的要求!可现在呢?他竟然亲眼看着老师留存在世上的唯一的亲人被推入火坑而无动于衷!少年痛恨肉泥一般的海怪,可他更加疼恨自己,他痛恨自己的冷酷无情,他疼恨自己的麻痹!

    “你该死!你该死!你该死……”怒火与自责将少年带入了歇斯底里的迷乱境地,他的匕首已经探入海怪的脖子。

    身后突然传来的风声令少年下意识的回手格挡。原来门外已站满了人,清一色的打手模样,他们手持各式各样的铁家伙,凶神恶刹的瞪着少年。

    “请您离开这里,也许您的身份高不可攀,但您伤害的是帝国的财政大臣!这不是我们俱乐部能够承担的责任,所以……请您离开这里!”梅勒蒂斯是这家俱乐部的总管,她站在打手们的身后向这位不知底细的少年说出这番话。

    肩膀上的刺疼令奥斯卡明白过来了,他丢开了被吓得人事不知兼且屎尿横流的海怪。少年走到墙角,他抱起了那个已经晕倒的少女。

    “对不起,这位大人,您不能带走她!”梅勒蒂斯不想惹麻烦,尽管这位少年一定有着显赫的身份,但他不能破坏红灯街的规矩。这种规矩对贵族一样有效,他们要是想带走任何属于红灯街的东西,都必须开出等值的价钱。

    “这是谁干的?”奥斯卡看了看肩膀上的那条血印子,刚刚那一下他竟然没有躲开,这令他感到极为震怒。

    肥狗向前走出一步,那道伤口是他的杰作,那可以令这个小家伙在短时间内无法再挪动手臂。肥狗仍是一脸呆滞的表情,他是哑巴,他的出手就像他的沉默一样无声无息。肥狗在没有被佐埃拉召进俱乐部之前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鬼狗”!西大陆暗黑世界中稳坐第二把交椅的超级杀手。

    奥斯卡冷冷的打量着一脸横肉的打手,他知道能对自己造成这种精确伤害的人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打手。

    “如果这里有一头纯血统的高原狗,那么请代我转告她,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是个气量十分狭小的人,他不但要带走这个女孩儿,还会向她追究这份带血的债务。”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纯血统的高原狗?”

    梅勒蒂斯在心中低低的重复着,哦天哪!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两句话的含义。天啊!谁来救救她?她在见到这个少年的时候就已经怀疑了不是吗?可她还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