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日夜,持续的紧张令西尔维奥.伯里科准将感到无法入眠,这位准将是当地人,他的家就在自己防守的这段边界后面的小城里。
准将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但这没有什么作用,几天来发生的一切又像倒豆子一样涌进自己的脑海,他不喜欢战争,所以当意利亚王室的访问团通过自己的边防哨卡时,他是由衷的表示欢迎。可这个世界上的事并不是自己想当然的那样,就在意利亚的代表通过边境的第二天,南方集团军群司令部的信使便出现在他的办公室。
准将清楚得记得自己接到密令时的紧张表情,“命你部在得到代号之后即刻发动对意利亚境内军事目标的攻势,其重点在于攻占或摧毁汉伐斯立德要塞。”
西尔维奥翻了个身,去年神诞节的时候自己曾被意利亚汉伐斯立德要塞的指挥官请去做客,那位指挥官是个热情的威尔尼斯人,想想就觉着别扭,也许是在明天,也许是在后天,自己就要带着一个整编山地军去敲人家的门。
西尔维奥又一次闭上眼睛,他希望自己能有一夜安眠。
“该死的!”准将痛苦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就在他要睡着的时候竟有一个大胆的家伙敲响了房门。
门外是自己的勤务兵,勤务兵旁边是一个脸上带着风尘和汗水的通讯官。
“近卫军第八军区第二军军长西尔维奥.伯里科准将?”通讯官攥紧了手中的文书。
“是的!我是!”该来的准会来,西尔维奥将军服的扣子一个一个的系紧。
“集团军司令部密令。”
准将接过文件展了开来。
“19日凌晨4时,集团军所属攻击部队迎接‘布拉利格的春天’。”
准将向通讯官笑了笑,“也是咱们军人的春天!”
通讯官郑重的点了点头,“没错准将阁下,战争就如同军人的春天。”
意利亚东北部边疆,门苏拉山口是他的门户。安鲁公爵的领地与意利亚王国并不接壤,但自从安鲁得知自己的子弟被一群意利亚佣兵狠狠的教训一顿之后,安鲁便派出了两支方面军的主力骑兵通过斯洛文里亚王国境内出现在南部山区与意利亚接壤的这处边境线上。
斯洛文里亚国王对安鲁家族这种公然践踏他国领土的行为竟然连抱怨都没有发出一句,这位国王知道,就算他提出抗议也是无济于事的,再说事不关己,完全没有必要在一位父亲给儿子复仇的时候上去填乱。
19日凌晨4时,水仙骑士团李斯特方面军的营地内空荡荡的,骑士们也许都在睡觉,不过他们也许都出门了。营地似乎只有一两个活动的身影,但那是职夜的骑士在清理辎重。这是不是说明骑士们真的不在这里?转过几座营帐,答案便已经很清楚,水仙骑士搭建的巨大马舍同样空空如也,就在深夜,骑士们驾御着战马消失在边境内侧的山林之中。
南方山区的森林边缘就是国境线,森林中偶尔传出一两声犬吠,那是军犬的叫声,不过在边境那边的意利亚人看来,这个夜晚还是很平常的,与往日的暗夜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启明星孤单的旋在低空,天就快亮了,已经有早起的鸟儿在树林中鸣叫。
“布拉利格的春天?”水仙骑士团李斯特方面军总司令维吉尔.布拉斯中将看了一眼远方的山峦,“什么时候水仙骑士团变得要服从军部的命令了?”
回答他的是寇兰方面军总司令米歇尔.多伦波中将,“看开点,连卫护光明神的水仙骑士都要掉过矛头对付西方王国,那么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也许我们能一直攻到罗曼教廷,那里不也是意利亚王国的首都吗?”维吉尔跃上了马背。
“没错!我们的目标就是那里,希望到时候教宗陛下不会给咱们摆脸色。”
“我们只带着一个月的口粮,你认为我们会看到教宗陛下的脸孔吗?”维吉尔显然对这个目标不抱希望。
“应该差不多吧!”米歇尔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意利亚王国连支象样的骑兵队伍都没有,而我们身后是两个主力骑兵军共计一万九千人,你认为我们会被拦在某个地方吗?”
“哈哈!米歇尔!我已经想好了!”维吉尔晃了晃一直被自己拿在手里的南方军作战计划。“让这个见鬼去吧!我可不会用我宝贵的骑士去进攻意利亚的要塞,你知道吗?据说大陆内地的城市都是不设防的,咱们可以绕过那些要塞,直接从大路走过他们的城市。那样要比任何形式的进攻都震撼得多!”
“你会给公爵惹麻烦的。”米歇尔有点犹豫,“毕竟这次作战计划也是公爵同意了的。”
“没必要那么谨慎,”维吉尔笑了起来,“难道你忘记公爵密令上的口吻了吗?咱们的统帅希望咱们进行的是一场极为放松的进攻。要不然……我走大路,要塞交给你?”
米歇尔向地上吐了口口水,“维吉尔,说真的,你的建议已经证明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杂种!”
维吉尔中将哈哈大笑,他用马刺扎了一下战马的肚子,“李斯特方面军!吹出击号,至于寇兰的家伙们,他们愿意的话就让他们跟在咱们的屁股后面吃尘土。”
米歇尔挥手召来自己的传令兵,“吹冲锋号吧!但别让李斯特地区的孩子们跑在前面,他们会迷路。”这位统帅也不甘示弱。
两声悠长的号角在森林中游荡了一会儿,紧接着它便飘向门苏拉山口的那一边。
森林中行出了一名骑士,他已经踏上意利亚王国的领土了,紧接着,像变戏法一样,无数骑士奔出森林,他们在移动中汇聚成一把尖利的剪刀。剪刀的两个锋刃向钳形的山口飞速突进。一路上,烟尘漫天,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列烧灼的战车碾过了宁静的山口峡谷。
同样是凌晨4时,意利亚王国,汉伐斯立德要塞,守卫城墙的士兵没有像往常那样打瞌睡,他们知道泰坦人在最近做出了一些十分不友好的举动,王国这边的边境哨卡已被泰坦的边防部队拆除了,守卫哨卡的士兵被泰坦人赶了回来,不过幸亏对面的那些山地战士手下留情,至今他们仍未出现伤亡。
一根钩索“当”的一声落在城墙上,卫兵没有注意,他们距离事发地点稍微远了一些。
山地战士摸上来了,最初是一个,然后是两个,再然后上来了整整一个小队!
这些战士没有穿戴铠甲,他们的打扮更像是猎人。猎人们在成功登上城墙之后便散了开来,他们有的进入要塞北端的敌楼,有的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守卫士兵的身后。
要塞城墙上值夜的士兵并不多,几乎每一个垛口只有一名。山地战士已经清除了四个垛口,可是突然!敌楼中冒出火光!登上城楼的泰坦人咬了咬牙,他们必须撤进敌楼了,那里是控制吊桥的中枢!
意利亚人的警号响了起来,要塞沸腾了,每一栋建筑都涌出穿戴不整的士兵。营地点起篝火,火光中闪烁着无数荒不择路的身影。城墙藏兵洞内的士兵被长官驱赶着跑了出来,他们有的奔向出事的敌楼,有的抱着大捆大捆的箭矢冲向狙击垛口。
“点火箭!点火箭!”
“让咱们看看黑夜里到底有什么!”军官的声音在整个城墙上回荡。
很快!无数火箭划过夜空,它们的光芒点燃了北方的天际。意利亚人胆怯的望着灰茫茫的森林,仿佛那里居住着凶残的猛兽。
火箭下落,时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终于!火箭的光辉映出了黑暗的山林,大地已经不是地面那么简单了!
意利亚士兵难以置信的看着远处山林的边缘,人!无数的人!无数手持刀枪,身披铠甲的人!
一名战士终于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情,他扭回头,向自己的身后大声嘶喊!
“泰坦人!”
“进攻!”西尔维奥说得非常轻,但他身边所有的传令官都听到了。
号角在整个山林中回荡,攻击要塞的部队陆续走出森林。没有人呐喊,没有人叫嚣,战士们用整个心神享受着大战前的寂静。
西尔维奥是一个能干的将军,尽管他对战争并不热中,他要求自己的军团在进攻时不能像野蛮人那样喊着各种各样的口号,他要求山地战士用沉默给敌人以更大的压力,这种沉默要在与敌人接战时化作爆炸的热量,要在敌人的心惊胆颤中将他们的抵抗化为乌有。
事实证明,西尔维奥成功了!意利亚士兵被泰坦人的沉默迷惑了,箭矢失去准头,惊慌取代责任,和平怎么会突然结束?要塞下面为何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一言不发的泰坦人?
城防司令赶了过来,他敦促士兵们放箭,他敦促士兵们准备火油和滚木,但他忘记了,要塞的敌楼仍在燃烧,战斗已经打响。
西尔是偷袭小队的队长,他出身山区一个普通的猎户家庭,不过在战场上是没人在乎这个的,他的小队已经完蛋了,楼下都是意利亚士兵,他的战士们拼死也没有守住楼口。西尔从敌楼的箭窗向外望了望,那里有他无数个战友,这位小队长咬了咬牙,他只是个猎户的儿子,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出现在意利亚人的要塞里,他也不知道跟随自己多年的战士为何要送命,他只清楚一点,就像将军在出征前交代他的那样,如果他的小队不能放下要塞的吊桥,那么死的也许不是他,但却是更多个猎户的儿子。
要塞吊桥巨大的绞盘不是人力能够破坏的,西尔砍断了控制绞盘的绳索,只听一阵嘎嘎的金属声过后,沉重的吊桥砸在地上激起的烟尘已经弥漫了整座敌楼。
意利亚人疯狂的冲了上来,但登上楼梯的士兵却接连滑倒,倒下的士兵挣扎着爬了起来,如果不将吊桥放下,那么他们的命运无疑和楼下被乱刀分尸的泰坦人一样惨。
西尔擎着一支火把,他笑吟吟的望着倒满一地的松油,如果真像将军说的那样,自己可以被追赠帝国勇士奖章,那么就代表着他的老父和弟弟再也不用交税!这笔生意划得来!
突然!整座敌楼剧烈的燃烧起来,那冲天的烈焰就像神诞节时的烟火。
“敢死队完了!西尔老大哥和他的战士们都完了!”正在向要塞接近的战士方阵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像西尔一样,大部分的战士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突然进攻别人家的城市,可军人不习惯问理由,他们只懂得服从命令,尽管对杀人放火没有概念,可当牺牲出现在他们身边时,当从前的战友全身喷火的从敌人的要塞跌进护城河时,他们愤怒了,他们盲目了,他们是军人,一点点仇恨、一点点怒火就足够令整个团队丧失理智。
“杀啊!杀光这些意利亚人!给西尔老大哥报仇!”不知是谁声嘶力竭的叫喊起来。
“杀!”泰坦的整个阵营都愤怒了!
箭雨呼啸起来,燃烧的滚木砸落下来,山地战士的哭喊和怒吼响成一片。吊桥放下了,但围绕城门的争夺仍在继续,汉伐斯立德要塞的城防司令将整整一个团队都堵在了城门口,敌楼的陷落出乎他的意料,泰坦的山地战士多得令他难以接受,条石和沙袋已经运不上来了,他现在只能用人命和尸首来填补就要陷落的城门。
火光映红了天边的启明星,妖异的星光闪烁着人们从未见过的血红。撕杀的双方祈求着远天上的同一个神明,他们的口中念颂着一样的祷词。光明神似乎不忍看到这一切,所以他干脆不予理会,任由士兵将刀枪刺入对方的身体,任由火油燃烧子民的身躯。
这是战争,战争的双方都无法得到神明的救赎。
攻城梯被整个掀翻,山地战士惊叫着砸向城下的人群,他们有的很幸运,战友的身体承接了他们的重量,可有的就倒霉透了,他们直接砸进战友竖起的长枪。
箭雨的压制仍然十分厉害,山地战士不得不将盾牌顶在头上,但登城仍在继续,总会有人幸运的摆脱攻击,他们成功的翻上城墙,可这并不是结束,意利亚人十倍二十倍的扑了上来,登上城墙的山地战士根本没有立足之地。他们痛苦的撕杀,并痛苦的死去,也许他们满腹怨言,但这就是你死我活的战争。
西尔维奥准将擦拭着额头上不断滴落的汗珠,说真的,这种场面他也没见过,他紧张极了,他害怕极了,他害怕又一个小队在城墙下消散,他害怕又一个中队成为填补城门的尸骨。
“不能这样了!”准将自言自语的嘀咕着。他的军团在各自为战,负责攻击城门的正在攀墙,负责攻顶的却不断消耗在城门。
“所有中队以上的军官都必须站在队伍的前面,一师师长组织敢死队,必须冲出城门。”
命令很快就传到接敌第一线,师长终于找到了他的团长,团长也联络上他的队长,一支又一支的敢死队被挑了出来,长官们全部冲上锋线,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
城门内侧的意利亚人正在退却,其实他们一直在退却,泰坦人将带尖刺的盾牌排成一列,盾牌的后面不是刀斧手,而是清一色的弓箭手,高大厚实的硬木盾牌挡住了刀枪和飞斧,弓箭手在盾牌后不断开弓。锋线上的抵抗终于弱了下来,当盾牌手感到压力一轻的时候,敢死队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呐喊,领头的是一位上校师长,他手持一把骑士剑,像疯狂的精神病人一样叫嚣。在他的身后,是他的师里面最后的一支部队,他们必须冲出意利亚人的封锁。
伤者被战友踩在脚下,用同伴的尸体抵挡箭矢,前锋不断的左冲又突,身边的一切都是他们攻击的目标!不断涌入城门的山地战士接替了战友的位置,可瞬间他们又被敌人的刺枪给压了回去,弓箭手被挤出城门,盾牌也被扔在一边,只有刀斧在互相撞击,只有人体在相互搏斗。
泰坦的战士们突然发现他们已经进入城门后的开阔地了,通往城墙的阶梯就在他们的身侧,可这时他们却听到前面传来悲切的呼声。
“师长牺牲了!师长牺牲了!”
“他被意利亚狗子挑在枪头上!”
战士们刚刚放开的心怀又紧绷起来!他们就要胜利了不是吗?可意利亚人竟然杀害了他们的师长,而且还不放弃对他的侮辱。
“把师长的遗体抢回来!”
“抢回师长!”
泰坦的战士又一次愤怒了,他们大声叫着师长的名字,没头没脑的向敌人发动悍不畏死的冲锋。
“冲进去了!”泰坦帝国近卫军第八军区第二军的参谋长兴奋的搓起手。
“恩!是啊!进去了!”西尔维奥准将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的能力和前途都被一道城门验证了。“命令!全军压上!二师清扫城墙,一师残余部队巩固城门,三师的骑兵团向要塞纵深扫荡,告诉三师师长,扫荡的步伐可以放慢一些,我们不介意多收集一些俘虏。”
参谋长了然的点了点头,俘虏是一种值得炫耀的战争资本,他们第二军扬眉吐气的时刻就要到了,这位将军拜别军长,他亲自带着传令兵向锋线赶了过去。
西尔维奥则慢慢的踱出树林,汉伐斯立德要塞已经是他的了,他的战士很快就会冲上城墙,把那些意利亚人一个一个的扔下来,就像他们刚才对我们做的那样。
西尔维奥有些得意的看着自己的部队不断的涌入城门,他的突袭成功了!一张帝国皇帝亲自签发的嘉奖令已经落在他的口袋,也许帝国勇士勋章也会落进腰包,不过……等等!
“你们停下,担架上的是谁?”准将截住了正在撤往森林中死伤聚集点的几名士兵。
“将军,是突击队的西尔队长,我们从护城河里将他捞了上来。”
西尔维奥从马上跳了下来,西尔!他从小就认识!西尔一家为西尔维奥的父亲捕猎,这个孩子的名字还是跟随自己的姓名的,在刚刚入伍时,西尔就充当准将的随从。
“西尔!你还好吗?”准将已经认不出那个高大健壮的山地战士了,这位突击队长被火烧得缩小了好几圈。
“勋……勋章……勇士……”
“是的……勋章!”西尔维奥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的眼里涌出泪水,“老伙计!没错!是帝国勇士勋章,你的家人会因而得到土地、荣誉,你的父亲再也不必为冬天上山狩猎而烦恼了!西尔,给我活下去!你这家伙会是一个小财主!”
“活下去……”西尔痛苦的呻吟着,他已经对生存不抱希望了,没有人能忍受自己的身上散发出烧烤死尸般的恶臭。
“是的!活下去!”西尔维奥放开了老伙计的手,他将自己的将军配剑压在了西尔的胸口。
“转告军医官,”准将向抬担架的士兵命令到,“如果救不了这名即将获得帝国勇士勋章的战士的话,这把剑就会斩下他的头颅。”
西尔维奥目送着这队战士走向森林中的死伤聚集点,可当他转过头的时候,他惊呆了!负责战场卫护的预备队员抬着无数担架正经过他的身边,他置身在一片凄惨的呼号之中。
“将军!我们胜利了吗?”一个断去手臂的战士在向自己的统帅敬礼。
“将军!我杀了四个!”一个年轻的士兵紧压着就要流出伤口的肠子,他的脸上写满自豪。
“将军……”
“将军……”
每一个经过西尔维奥的士兵都拖着重伤的身躯向给他们带来胜利的统帅敬军礼。
西尔维奥嚅囔着说不出一句话,他的脸色发白,指甲已经刺进手掌。
“传令兵!”
“是将军!”
“我改变主意了!”西尔维奥边说边为一位重伤昏迷的战士盖上了自己的披风,他感到冥冥中似乎有一只恶魔的爪子在疯狂的撕扯他的咽喉!
“命令第三师带上火种,我不想要汉伐斯立德,我现在只想让它燃烧!”
清晨,朝阳一如既往的洒下绚烂的霞光,在这雾蔼一般的光晕中,泰坦军人高高的举起了屠刀。
“不愧是神选的战士!” 外务大臣底菲.勒穆斯侯爵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小亲王抖了抖手中的战报,“代号为‘布拉利格的春天’的行动已经进行了七个小时,没想到水仙骑士团的两支万人部队竟向前突进了四十公里!他们甚至还冲散了两座军营。据战报上说,他们连一点象样的抵抗都没有遇到。”
奥斯卡无所谓的摊了摊手,“也许这次行动根本就不必使用水仙骑士团。”
底菲.勒穆斯侯爵摇了摇头,“近卫军已经很久没有经历战争了,军部这样做无非是想增加胜算。”
“如果西方王国出面干涉怎么办?”奥斯卡不想给对面的老人增加筹码。“连我都知道意利亚和法兰王国是坚定的盟友。”
老外交官这回终于坐直了身子,“是的,法兰王国一定会出面干预,但至少他们不会做出不理智的举动,因为谁都知道,十个意利亚也不是泰坦的对手,而且这次军部还动员了水仙骑士团参战,这进一步表明我国皇帝坚决打击对手的决心。”
“哦……”少年恍然大悟!“你们是在利用水仙骑士团的威信震慑那些极不老实的西方王国。”
“不!殿下!不是‘你们’,而是‘我们’”!老侯爵纠正着小亲王。
“是的!我们!”奥斯卡点了点头。“那么我们是不是该出去了?”
外务大臣看了看时间,“没错殿下,我们要去迎接意利亚来的客人!哦年轻人!帮我一把!”
奥斯卡帮助吃力的老侯爵站了起来。
“阁下,说真的,我们的军队正在人家的国土上作战,我觉得现在自己做的这些实在是太荒谬了!”
“殿下,我只能说……习惯就好!”
奥斯卡怔了怔!“呵呵,好象最近还有人跟我这么说过,同样是欺骗,但我还是乐于接受前些日子的那种。”
外务大臣拖着少年的手行出米达丽宫,当他看到镶有意利亚王室图腾的马车已经停在宫前走道上时不禁叮嘱了少年一句。
“小家伙,就像我教你的那样,可别说错话喽!”
奥斯卡翻了个白眼,怎么习惯欺骗的人都是一个口吻?缪拉是这样,这位老侯爵也是这样!少年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按照目前的情况发展下去,自己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变得习惯这一切的!
意利亚王室马车的车门被仪仗骑士打开了。
少年立刻就将灿烂的笑容堆在脸上,“远从意利亚曼驽埃尔王朝而来的客人们!泰坦帝国亲王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谨代表他的祖国欢迎你们的到来,我带来了帝国皇帝阿尔法三世陛下对您们最真诚的问候!”
“杀!杀光这些狗子!”一名伤兵在大篷车上向跪满一地的俘兵大声叫骂着。
西尔维奥准将统帅的第八军区第二军已经完成了任务,他们将战俘搜拢起来,并开始了有计划的屠杀。
正像西尔维奥命令中形容的那样,汉伐斯立德正在燃烧,山地战士砍伐了粗壮的树木,这些树木被堆积在要塞的城墙下面,当城墙的砖石被烤得松软的时候,这座要塞便会轰的一声塌向地面,于是山地战士便彻底的满意了。
有一些残余逃进了南方的山林,西尔维奥命令第三师的骑兵继续追击,而且他还交代,不留活口,因为大屠杀已经开始了,一点点仁慈也是多余的举动。
意利亚战俘被集中在面朝要塞北墙的山坡上,那里正是第二军发动进攻的地方,这些可怜的士兵被反绑着双手,他们像身后的郐子手哀求,他们像每一个经过他们身边的泰坦战士哀求,可他们换来的只是断头一刀和山地战士的口水。
“省省吧!你们这些该死的猪猡!我的队长和团长因你们而死!你们都要给他陪葬!”一位年轻的战士踹倒了一个抱着他的大腿不放的家伙。
“一师的兄弟们!手脚别太快了!”站在屠场外围看热闹的战士大声提点着。“刀要拣那些卷了刃的!想想你们的师长!在这帮狗子的脖子上多磨一磨!”
“不用你们操心!”
负责清理战俘的是参加城门争夺战的第一师,他们只剩下一个团的编制。鲜血流净了,恐惧也不再有了,现在这些战士的心中只有仇恨!
面前这个家伙像极了刺死师长的人,宰了他!让他那肮脏的血液洒到半空!还有这个,这个家伙有点像杀死团长的那个,刀要劈得慢一点,就像兄弟们说的,要在他的脖子上好好磨一磨。
平静的山坡曾是游人沐浴阳光的理想场所,可现在它却成了地狱,它成了地狱最深处的那层!阳光映衬着杀戮者扭曲至极的面孔,刀头抬起又落下,成片成群的残肢歪倒在地,成捆成批的头颅顺着山坡翻滚着落入护城河。
敌人的尸体不要去理会,任他们丢弃在战场,任他们在护城河中发臭,倒是那些活着的家伙必须处理,“杀死他们!”“杀死他们!”“如果不是他们我们干嘛要到这里来受罪!”
杀人者信奉的是最简单的逻辑,他们像动物一样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现在一方被咬得筋疲力尽了,现在一方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了!泰坦战士露出笑脸,他们不断的咒骂,他们不断的挥刀,屠刀就是猛兽的巨口,它们必须撕碎敌人的血肉。
近卫军战士的凶性被激发出来了,但无法原谅的是他们选择了一个最为变态的方式。
“你们!你们!还有你们!”一位军官大声吆喝起来,“别看热闹了!我们要离开这里了!一个对一个!快点!”
围观的山地战士一轰而上,他们早就不耐烦了,敌人不再求饶了,他们颤抖的跪在地上不断的祷告,那祷词也是为泰坦人所熟悉的,“救恕?救恕?”这个时候怎么能提起伟大的光明神呢?
正在疯狂屠杀的战士突然顿了顿,自己在做什么?神明会原谅吗?看看靴子上沾满的腥血,在看看一路杀来的屠场,神明不会宽恕自己的,敌人也不会宽恕自己的!
杀戮已经不再有乐趣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怖!泰坦战士迅速的挥舞着兵刃,既然罪责已经无法得到神明的宽恕,那么为什么不再多杀一个?既然是与敌人生死相拼,那为什么不将眼前的这些杀得一干二净呢?
战争是什么?战争并不是人类总结出的那些东西,它是地狱深处的冥王放置在人世间的魔盒,现在,这个盒子已经打开了!
“我感到我的双眼正在颤抖!”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亲王殿下盯着珠宝盒里绽放着的光芒发出如此赞叹。
西奥多. 曼驽埃尔王子将精致的珠宝盒向亲王手边推了推,“殿下,这件小东西与您受到的伤害相比简直微不足道,不过这是我的母后特地为您挑选的,希望您能接受。”
奥斯卡嘿嘿的笑了起来,他看到老外交官正在冲他点头,“既然是贵国王后陛下的恩赐……那么我便不客气了。”
少年将礼盒收到一边,他的随从埃勃男爵恭敬的接了过去。
“王子殿下,公主是不是病了?我看她的脸色非常不好。”奥斯卡好心提醒。
西奥多王子突然用狠厉的眼神瞪了一下自己的妹妹,这位意利亚公主不得不开口了!
“亲王殿下,谢谢您的关心,我没有什么,只是在今天早上得知了一些非常不好的消息。”卡罗阿西亚. 曼驽埃尔公主用充满嘲讽的目光斜看着小亲王,她感到王子又捅了捅她的胳膊。
“哦是吗?”奥斯卡自然知道早上传来的会是什么消息,他将身体向沙发上靠了靠,现在该是老骗子上场的时候了。
“公主殿下,如果您得到的是一个不幸的消息,那么我倒是有所了解。”泰坦外务大臣底菲.勒穆斯侯爵低沉的说。
“那么我能否向您确认那个消息呢?”卡罗阿西亚公主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当然,今天晨时,泰坦帝国军部所属南方集团军群向贵国境内的军事目标发动了一次进攻;同时,泰坦帝国东疆总督安鲁公爵的私人武装也已经进入贵国领土。”
“那么……您……您能为我解释一下贵国的举动所代表的含义吗?”卡罗阿西亚公主的手指已因用力而变得异常苍白。
“殿下……”底菲.勒穆斯这个老家伙痛心疾首的长叹出声,“我个人认为意利亚王国是泰坦的挚友,可很明显,我国的军人并不这样认为,我希望在陪同二位觐见我国皇帝之后能够争取到完满解决争端的办法。”
卡罗阿西亚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
“哦对了!”奥斯卡的声音响了起来,“王子殿下,我并没听说贵国出产钻石,那么王后陛下慷慨增予我的那颗硕大的钻石是不是产自海外呢?”
“哦……是的!”西奥多. 曼驽埃尔王子似乎根本就不在乎泰坦军队的进攻,他自顾自的与小亲王聊了起来。“您知道吗?那是产自遥远的非罗大陆,是海船经过数万里的路途运抵我国的珍宝。”
“我真的非常羡慕!海洋!天啊!您可能不会相信,我甚至根本就没有见识过他的壮阔!”奥斯卡由衷的赞到。
“呵呵,是啊,殿下您深居内陆,不过请相信我,当您见识过那种无边无际的蔚蓝之后,您一定不会舍得离开大海一步。”西奥多王子的眼睛已经亮了起来,他对大海有着深厚的感情,并不是因为他的王国因大海而兴盛,只是一个男子汉特有的壮阔胸襟促使他深爱着海疆。
“哦!我真的非常非常向往!”奥斯卡露出一脸的陶醉表情。
“当然,我会向我的父王陈述您的愿望,到时希望您能够来罗曼作客。”西奥多王子似乎十分热情。
“这是正式的邀请吗?”奥斯卡此时已真的有些期待了!
“当然!”还没等王子回答,卡罗阿西亚公主便已抢先发言,“曼驽埃尔王家的历史上还不曾做过违背诺言的事,不像这个世界上的某些皇者,再说亲王殿下您的记性也太差了吧?安鲁家族的水仙骑士团不是已经在我国‘作客’了吗?”
“卡罗阿西亚!”西奥多王子突然发出一声断喝!“出去!”
公主看了看一脸阴霾的哥哥,又看了看闭目养神的外务大臣,最后她把目光停在错愕的小亲王身上,“我会走的!但我想让莫瑞塞特皇室知道,曼驽埃尔王家至少还有我,不会屈服!”
“永远都不会!”这最后一句话是公主向自己的哥哥吼出的。
“抱……抱歉!”西奥多王子的额头已经见汗了,他的妹妹公开指责了泰坦皇室,这已经算作是严重的外交事件了。
“不!”奥斯卡收回了仍然盯着客室门口的目光,这位少年对意利亚公主极为赞赏。“不,王子殿下,说抱歉的应该是我!”
外务大臣底菲.勒穆斯侯爵猛的睁开眼睛,少年的这句话可不是剧本上的。
“对我们两国之间发生的误会我只能深表歉意,但就像公主说的那样,曼驽埃尔王家没有必要屈服,因为问题根本不在你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我们共同努力,找出那个阴谋将泰坦和他的挚友意利亚王国卷入战争的罪魁祸首。”
西奥多王子有些来不及反应,他以为这里没人敢说实话。
“王子殿下,”奥斯卡突然站了起来,“回去安慰一下你的妹妹吧,您在为她骄傲,这我看得出来,而且您应该为她骄傲!所以我觉得会见应该结束了,您应该去告诉她,她为意利亚赢得了尊重和荣耀!”
“亲王……亲王殿下……”曼驽埃尔王家的西奥多王子已经完全不知所措了。
空荡荡的会客室就剩下了老侯爵和小亲王两个人,小亲王在把玩意利亚王室送给他的那件漂亮的礼物,而外务部的老侯爵则皱着眉头细数手里的药片。
“殿下,您似乎并没有领会剧本的主旨?”
“侯爵阁下,我领会得虽然不比你深刻,但我绝对清楚,而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只是不想陪你玩了!”
“您认为这是游戏?”
“没错!”奥斯卡坐直了身子,“就是一场游戏,我虽然换了一种玩法,但您觉得我们会有什么损失吗?我们的军队仍然在进攻,意利亚王室仍然对此一筹莫展,我只是为那位王子指明了努力的方向而已,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其实老侯爵也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相反,小亲王对意利亚王室的尊重还会给那位王子留下深刻的印象,他会明白莫瑞塞特皇室并不是完全不讲理的。
“那么……接下来的剧本……”
“接下来就是你的事了!”奥斯卡收回了大钻石,他巴不得的要拿给萨沙和安妮去开开眼界。
“可……可您是钦差大臣。”
“没错,我是钦差大臣,虽然我仍会陪同意利亚王室访问团前往都林,但您不能再指望我跟您合演那个剧本了!”
“呃……随您的便吧!”老侯爵马上就放弃了,他没有办法命令一位亲王。
“勒穆斯侯爵阁下,高兴点,至少咱们最初的合作仍算非常成功!”小亲王说完便丢下老外交官独自去了,临走时他还不忘嘀咕一句,“战争就是迫使敌人服从我们的意志……那太简单啦!”
战争,战争就是迫使敌人服从我们的意志,对于汉伐斯立德唯一幸存的二十九名军人来说,即使对方是敌人,但他们的意志却必须服从。侵略者要求他们将屠场上的尸首全部投进已烧成一个大火炉的汉伐斯立德,服从!服从!在恐惧的、血腥的屠杀面前,意志崩溃了,斗志消散了,似乎连头脑也丧失了思考的机能。
幸存的二十九名军人机械一般运动着,他们将那些曾经与他们一样鲜活的躯体投入火场。负责看守的泰坦士兵纷纷用手帕蒙住口鼻,那气味实在是太难闻了!他们有些奇怪,为什么搬运尸体的俘虏一点也不在乎。
一位山地军官向手下的战士们打了个眼色,弓箭被搭在弦上,一阵嗡嗡的颤动之后,最后幸存的俘虏还是没有摆脱幻灭的命运,他们解脱了。
可战争仍没有结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