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仁浦身子晃了下,准备站出来。郭荣却说话了:“王爱卿所言甚是有理,曾所谓敌弱一分,我则强一分。敌强一份,我则弱一分。淮南是楚国的根本所在,如果我们能把淮南变成战场,那么楚国就很难恢复过来了。不过,现在咱们的境况也不太好。魏爱卿,你觉得该怎么办呢?”
魏仁浦心中一凌,他用余光瞟了眼郭荣,顿时明白现在是个怎么样的处境了,反对的话是再也说不出口。为什么?今天的事到了眼下这个地步,已经非常明显了,最开始王朴的话,还可以认为他是在表现自己,争取晋升的机会;可郭荣一插话,这意思就彻底变了,皇帝心里恐怕是非常想南下的。可是郭荣刚刚登基,他一定不会一意孤行,现在王溥、李谷这两个重臣已经表态发对了,自己这个时候再反对,皇帝南下的策略恐怕就要胎死腹中了。这恐怕会影响皇帝的威望,自己怎么说也是皇帝的心腹,在这种情况下,老大的面子也很重要。如果下面的大臣们分成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那么这个最终的决定权就重新回到了皇帝手上,打也好,和也好,全都有皇帝说了算,这就不会影响郭荣的威望。
目前的情况,李谷、王溥主和,而王朴主战,看起来是两派,可是王朴这个翰林学士的官位有点拿不出手,怎么说也要有一个重量级的人,主战才行。
想到这里魏仁浦也不再犹豫了,他站出来说道:“陛下,臣以为南征未尝不可行,只要指挥得当,说不定会有大收获呢?前阵子张永德张将军不就在淮南征讨了一番吗?楚国实力的虚实,边关的将领或许有一些更清楚的认识。臣建议不让让张永德上个奏章上来,说明一下淮南的情况。”
王溥听了这话倒没什么举动,他刚才被王朴硬顶了回去,竟然变得沉默不语。李谷却瞪了一眼魏仁浦,心里话:你丫捣什么乱啊,皇帝恐怕已经有了退缩的意思了,你要是表态主和,这事不就搁置了下来了嘛。
李谷心里有些不满,战出来说道:“陛下,兵者,国之大事也。特别是南下征讨楚国,绝非一朝一夕之事。现在四下并不清净,至少咱们应该先稳住契丹,然后才能各个击破啊。”
李谷有点急不可耐的说道,“远交近攻”这你们总不忘了吧,特别是南下攻打楚国,你不先去契丹那里交流交流,那怎么能行啊。可他的话一出口,他就愣着了。屋里的人都是一群人精,这“远交近攻”这点基本常识,答应不应该不知道吧。说是要出兵以扰为主,可是还隔着一条淮河呢,没有个三五万人,想过淮河恐怕不太容易。可三五万人马,已经算得上数量庞大了,抽调这三五万人,对大周整个军队布防还是有影响的。特别是发生了杨衮南下的恶性事件之后,契丹人会不会再次南下,可就说不定了。
李谷陡然觉得这个话茬不对,王朴这厮摆在台面上的理由,确实有理。可是,这计划最大的毛病,可不是缺兵少粮,或者天下粗安,而是契丹人要怎么对付?身畔两只虎,你不可能指望着打一只虎的时候,另一只正好呼呼大睡吧。总要跟契丹人沟通一下吧。现在契丹人南下的危险性,甚至比楚国北上的可能还大啊。毕竟契丹人就是一条狼啊,他一旦看破了我军的弱点,恐怕会死死咬着不放的。先要稳住契丹才是。
“哎。。。”郭荣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眉头似乎还微微皱了一下。
这声音虽然很轻,可是挨不住这大殿太静了啊。下面的几个人没有一个没听见的。皇帝叹气代表什么意思?虽然不甘心,可看来他却是有放弃的意思了。
王溥飞快的瞄了一眼郭荣,站出来说道:“陛下,‘远交近攻’那兵家必须的手段。臣以为如果不能先安抚契丹,贸然进攻楚国,恐怕会置我军与两面作战的境地。臣以为朝廷不妨先派使者赶赴契丹,探探契丹人的口风。”
“陛下,李大人和王大人说的都对,可是,咱们又能拿什么东西来和契丹人谈呢?契丹人向来贪婪,可咱们手里却实实在在没有什么可以打动契丹的东西。派使者去契丹,表明大周对杨衮南侵的愤慨之意,这是必然的,可是要想说服契丹和大周和好,那可不容易啊。这么多年了,除了石敬瑭当皇帝的时候,中原王朝可是契丹的死敌啊,就算是石敬瑭,他一死,石重贵不就和契丹人翻脸了吗?”王朴幽幽的说道,神情似乎已经不在想刚才那么激动了。
“战又不能战,和又不能和,难道咱们大周就只能挨打吗?”郭荣似乎被莫名其妙的激怒了,他的语气突然加重,完全不像刚才颓废的样子,冷冷的目光注视着下面的大臣们。李谷等人心里暗暗打起鼓来,他们不仅是担心皇帝动怒,他们更对眼下的局势有些忧心,真像皇帝说的那样,咱们大周这么混下去,前途可就岌岌可危了。
“魏大人,你可知道为什么楚国富庶无比呢?”在君臣都异常伤感的时候,王朴似乎有点没心没肺,跳出来对上了魏仁浦。
这话来的太突兀,而魏仁浦心里正好别扭着呢,当下也没多想,直接就回道:“楚国有海路,可以和南洋交流。”当然这只是楚国富裕的一个原因,也是能拿到台面上讲的理由,别的原因说出来,就纯属自找没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