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心念半点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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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阳门顾名思义,燕平每日第一屡清晨阳光正是由着这道巍峨大门慢慢撒遍整个繁盛燕平。东方宁立于门下,小白手儿眉前搭个凉棚,放眼四眺城内,一抹由衷满足快慰的笑意浮上她的唇角。

    耶律明嘉凉凉瞥她一眼,表情不辨,只是那秀挺眉目之间隐隐浮现着些许不悦。

    他实在不喜欢她在自己不知晓的地方笑得这样温融融,这样的她让他觉得陌生,她好似不再是那个在这些日子中与他朝夕相伴的不识世间的懵懂小丫头儿,而是一个不知如何避开自己耳目早已偷偷长大有了感情羁绊的姑娘家儿……他不喜欢,非常地不喜欢!

    心中一恼,耶律明嘉毫不犹豫地出动纤长手指,对着那正状似欣慰含笑的包子面颊,狠狠一掐……

    果然心动不如行动,效果斐然!

    “哎哟……你干什么?”她呼痛一声,一双秀目滚圆,有些恼恨地瞪着眼前这个突然莫名奇妙的抽风“女子”。

    ——立竿见影啊,这个好似缺根筋的小丫头儿又回来了……

    “叶嘉,今天我可没招惹你哦。”小丫头儿的眼神悲愤!

    “哼”,灼灼桃花眼儿一点也不示弱,竟也是狠狠瞪了回去,“东方宁,你这臭丫头儿竟然放着自己我这么个绝妙美人儿不看,兀自走神,这是严重的资源浪费!这是典型的生在福中不知福!这是对我超凡脱俗的美的极大蔑视!”

    虽说这嗓音是过分的绵软缠柔,但吐出来的字眼,招招条条都是对丫头儿最为深刻的泣血控诉。

    迎头而来的温柔痛击,让东方宁习惯性地缩缩脑袋,嗫嚅半天愣是说不出什么,牙牙呸的,大凡皮相长得不赖的人都有这么一项本事,那就是无论是在何事之上皆能让对方产生低他一等的错觉,让人不由变得有些怯怯,总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不那么理直气壮。

    所以现在的东方宁虽胸中有万千胸臆要诉,可却就在对上那凛厉美眸的瞬间,登时也就就像那泄了气的皮球,突然再也无处去寻她原本有的那股意气,不由竟是硬生生地自己退下阵来,嘟噜着她的包子脸蛋,极度的欲言又止,万般的内心纠结!

    见得她无法,美人儿笑得愈发得意,这才略感舒爽,满足地松开手指,就见得两点黑青立刻浮上东方宁的白皙面皮。

    斜挑而上地凤眼凛然,伴随着他略显嘲讽的笑,轻轻眯上一眯,转瞬之间,好些道不明的复杂神色迅速走过,快得淡得几乎不留痕迹。

    冬日的阳光偏冷,虽看着温黄暖融,可实际上却是作用甚微,耶律明嘉长长宽宽的袖子垂了下来,一双眼睛不再是东方宁熟悉的慵懒娇娆,却是清澈得像是要滴出水来,他张开薄唇,淡淡地说道:“小宁,我在这燕平京中有一处小小院子,你随我一同去住,可好?”

    『啪嗄……』一句淡淡的话,不带丝毫的感情,却好似一道惊天霹雳正正劈中毫无防备的东方宁,自己听岔了吧!

    他们……他们……是我……我们,既然到了目的地,不是应该分道扬镳了么?他……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邀请自己去他家做客?这……这该不会是他和她的对话才对!

    东方宁疑惑不解,胸中纠结……纠结!

    难道他想调戏自己?秀气的眉头皱了一皱,这个不能,首先撇开他是个水泥做的女子不说,光是他的那张脸,嗯,稍微有点头脑的人也能清楚地知晓叶嘉对着镜子调戏自己也比调戏东方宁来得要优质上许多,虽是囧之,可却是事实。

    那么他即不害自己,又不思慕自己,却要留下自己,这是为了哪桩?难道果真是为了这纯真的友谊?

    哈哈,若说这个她可更不信,凭她的经验,叶嘉这个人绝对不简单,与他同行纯属非常时刻的非常办法,现在既然都已到了燕平京,那自然是能离他多远离多远,免得迟早不是被波及就是被算计。

    所以依着她看,现在他们最好是高歌一曲相逢何必曾相识,豪迈笑笑,英雄不问出处,挥挥衣袖,露水情缘天明便醒……

    嗯?嗯?嗯?露水情缘?晟睿哥哥说过……

    啊,不对,呸呸,露水情缘不能这么用……说错说错!看他这一阵把自己给闹的!叹息叹息……

    耶律明嘉饶有兴致地望着眼前这个活泼的丫头,她的一张小脸神情千变万化,生动无比,又是惊愕又是疑惑,又是羞涩又是愤然,又是郁闷又是得意……简直比戏文都还要精彩上三分……

    兀自感慨上许久,东方宁终于敛起脸上所有不正经的神色,对着面前出奇安静的耶律明嘉斯文笑笑,拱拱手道:“多谢叶兄相邀,但东方宁此次来燕平乃是寻访一个故友,无需劳烦叶兄。”

    对于东方宁的委婉拒绝,耶律明嘉也不多言更没多问,只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紧紧地又看她一眼,那一眼印着晨曦,顷刻如缀进点点金芒,闪闪烁烁,好看却飘渺的紧。

    其实这结果他早已猜到……

    轻笑一声,他默然垂下长睫,犹如蝴蝶在栖,内心明明了然这结果已是不重要的,可为何心里却也仍是放不下?

    笑将着也拱一拱手,压了银丝线的宝蓝广袍随风而舞,让人无端生出一种错觉,好似有一段什么就此随风舞去,再追不上了……

    他也告诉自己这并不重要了……

    最后……最后……

    饱饱睡上一觉之后,耶律明嘉终于缓缓睁开双眼,望见的便是那不见顶的一团漆黑,莫非这就是所谓的能窥人心,所以自己就又梦见了他与东方宁相识的那一段情景?

    抚着额坐起身来,他扭头就瞧见还在睡得起劲的东方宁,眼中浮现出一抹柔情,不由伸出手去,用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描绘起她面容的轮廓……

    她是易容的,这点从踏入燕平京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

    对于易容术,他也是个中好手,寻常的易容,只需一眼他便就能将其识破,而若是易容技艺精湛或是人皮面具实为上品的易容,他也能凭着手中的触感猜到个八九不离十,而也就正是入京的那一掐,他知道了原来这孩子一般的讨喜脸孔并不是东方宁的本尊,而只是一张制作得颇为精妙的人皮面具……

    其实也就在那刻他也知道他们俩也不外乎如此,他是假的,她亦不真,就像是偶尔遇见的两片云,虽有相交的时候,可这并不代表了它们真就融合在了一起,只消风一起,转瞬又会分开两头。

    况且那时的他已由不得多想其他,因为前方的方向太过于清楚……尽管心里有那么些小小的难堪,但他自信他能灭熄掉。

    所以尽管他的性子主动并不拖沓,但首次遇上这样的奇妙的心境,他也只能任其自然,没有加之半点人力。

    只是……只是,耶律明嘉的眼突然亮了几分,手指也缓缓停在东方宁浅浅的笑窝,只是他算到了一切,却独独漏算了自己的那颗心……

    那颗心早已迷失在她悠悠骑驴出现在那条大路之时,怪怪的丫头,却有一双出奇明亮的眼睛……

    那颗心彻底沉沦在喝醉的她没带任何伪装猛然出现那夜,上一秒他还在怅然,犹如心中缺了一角,再也无法补齐,可却在下一秒,她的出现让他觉得圆满……

    原来,原来啊……遇上了情爱,就算自己是匈奴第一相臣又能如何,心念却也还是半点不由人……

    耶律明嘉谓叹一声,俯下身去,眼前女子浅淡的呼吸带着清甜香气,一点不似那夜的酒气熏天……

    再次想起那夜,他垂下眼睫,轻轻一笑,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棱厉的薄唇便已吻上那张粉色樱唇,轻柔得如同微风拂过……

    果然那张唇一如记忆中的那般柔软、温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