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望去船身之下似乎有一团乌黑圆髻浸泡在这凉意深重的江水里,镜头拉近细看,竟是一个小小孩童掉在江里了。
孩子落水这还得了,舫上之人理该速速去救才是,可谁知全船之人虽是个个面色焦急,翘首张望,但却都只立在甲板,一动不动,双脚莫不是是生根了?竟没一个人下水去救,只任由那孩子的嚎啕声音断断续续地从水中传来,或是难道全船的人没有一个会水?这也太过天方夜谈了吧!
“……你们都是死人吗,本小姐……掉江里也不来救,等我见到我爹……看我爹怎么处置你们……”稚嫩声音随带着哭腔但依旧中气十足。
『竟不认错,还敢骂人?』船首之上一美貌少妇,凤眼一眯,锐利光芒闪现,“不许去,这船上的人没我的命令一个都不许去,她是怎么下去的就该怎么上来,坐个船都这么不得空,不给教训还真当本夫人是个摆设,她爱玩闹就让她自己玩去。”
喝退正要下水的救人的船工,那妇人只寒着脸立在船头看着可怜孩子在水中肆意浮沉,目光冷冷,惊得周围的人皆是一阵如芒在身,『这俩母女怎么都这么个犟脾气,还都这么火爆』。
“我就要去游泳,怎么了,我又没错……呜,船不就在边上,为什么不能去呜……你们给我下来……再不下来我不客气……我见到爹,一定对他说你们全欺负我……”小孩儿虽是接连吞了好几口水,声音也没了先前的气势但仍固执地不认错还在继续骂骂咧咧。
船上的妇人听了,柳眉顿时倒竖,一甩袖子,恨恨坐下:“竟然还不知错!很好!谁都别给我动,我看她能拧到几时?”
见着混黄的江水一波一波不断冲击着小孩,使她那张原本红润润的小脸此刻却惨白得吓人,时刻如樱花一般粉红的唇瓣也没了血色,船上众人不由皆是心焦万分,可又迫于夫人压力,不敢下去救人。
有人终忍不住呐呐开口想求情,谁知嘴还没张开,就被如刀的凌厉眼神瞪了回去,只得讪讪舔舔干燥双唇,将话又吞了回去,小姐啊,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这孩子也真是任性,明明错了被惩罚成这样了却还不知悔改,而这个母亲也是不对,孩子不懂事犯犟,难道她也跟着执拗?小小的孩童虽是会游水,但也毕竟是个只有六七岁光景的孩子,如没有援救之人,恐怕……性命不久堪舆啊。』
果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小丫头只觉手脚已是酸的不行,身体更是冻得麻木,喘息间,一个不留神,一大口酸涩江水混杂着反胃的腥臭泥土之气联绵不断地涌进她的耳、鼻、喉里。
随着冰冷的江水全呛进鼻里、肺里,小丫头儿的呼吸全止,胸腔里灌满了咳又咳不出,尖锐的刺痛在鼻腔翻涌,极端痛苦。
手脚绵软,视线模糊,浑身上下再无一丝气力,这就是溺水快死的感觉?
小丫头的声音渐渐止息,小小身体也在缓缓下沉,眼见滔滔江水就要没了她的头顶。
夫人面上虽说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模样,可平整衣襟却是早已被紧握双手攥的皱皱巴巴,其实她也是担心的,可碍于面子什么也没有表示,何况也该是给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一些教训的时候了!
抿了抿唇,夫人等着小丫头在最后关头认错!
蠢蠢欲动的忧心众人,见着夫人依旧还是那张冷脸,没有下命令,谁也不敢下水去救,大船上的气氛僵到极点也紧张到了极点,众人是大气也不敢出……
拳一握,牙一咬,一个十四五岁的纤弱白衣少年不顾一切,满心疼惜跳入水中,朝孩子方向游去。
美貌妇人见状大惊,脸色大变,再坐不住,几个箭步冲到船舷,一面冲着少年大喊:“你也胡闹什么,快回来,你才学了几天的水啊,就想着救人……”一面扭过脸来对船上已是看傻了的众人喊道:“别看了,还杵着做什么,敢快下去救人啊!”
经妇人一喊,众人这才如梦方醒,急急忙忙『扑通扑通』一个接一个地跳下水去,赶着去救两个孩子。
不想白衣少年游得奇快,一点也不像是初学者,三下两下就摸起已然沉到江中昏死过去的小丫头,纤细手臂紧紧地将她搂住,阻止着她已无意识的身体滑入水中。
苍白冰凉的小鼻尖正对着少年抿成一线的薄唇,紊乱却甜香的呼吸亲抚其上,心中一阵酥酥麻麻,白衣少年登时明了一股不同情愫,面色旋即绯红。
此时的小丫头早已浑身发冷,唇色发紫,陷入黑暗,只有冰冷身体本能地朝身畔那一片温热靠去,将自己紧紧窝在少年怀里,喃喃呓语:“爹爹,爹爹。”
『爹爹,爹爹?』
忘记了所有的情节,独独记得最后的一句话,秀气小眉微皱,尽忠撅嘴,昨夜自己梦见了什么啊?
『爹爹,爹爹?』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放弃懊恼,反正自己也不是一个太在意这些琐屑事物的人,总之……该是个莫明其妙的梦就对了吧。
况且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看着那已快到正空的日头,
“啊……”尽忠一声惨叫……
天哪,今天可是举行折桂大会的日子,自己居然睡过头了……
想得恨恨:哼,素来没安好心的宇文宁与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顾亦庭没叫上自己也就算了,居然连看似那么纯真的朗日也不叫自己,这个世界实在是太无良了……
胡乱挽上男子发髻,套上长衫,踢开房门,一个扮相清秀的小男孩流星一般冲了出去……
虽说南月国选任文官除了极少部分的举荐世袭之外皆来自于文试的论政、谈文两科,但也并不是说这文试的两科除了科目不同,也就没了区别。
由于论政主考时务策,较之主考诗词旨在选取编撰官员与御用文人的谈文科目来说,更有机会担任名望颇高、升迁便捷、权利在握的职务,所以南月人们最重视的,也是朝廷最重视的热门科目正是论政科。
南月国开国短短二十九年,共有省府二十三个。
自圣天三年南月帝重新恢复科考起,至今共出状元一十八位,而其中一十三位竟都出自江南府。
江南府自是当之无愧的南月论政状元之乡,而这一十三位南月状元偏偏也恰恰无一例外皆是当年的折桂郎。
这让人不得不叹服地承认这折桂大会就是一场论政殿试的预演,论政科状元争夺战的提前,而前任折桂状元萧暄文的仕途成功更是将这场大会推上了极至!
所以可想而知今天的悦来客栈会有多热闹,折桂大会能有多盛况,参加不了的人会是多遗憾,而如果有人可以参加却是因为睡迟而错过了会有多懊恼,怕是能连死的心都有了吧!
要知道折桂大会只有论政科的举子才能参加,其他非相关人士怕是连会场的门边都挨不上。
提着衣摆撒腿狂奔着,尽忠内心暗自祈祷,苍天啊,给点机会吧,自己也是托了宇文宁银子的福,让大金球开了后门让她扮作举子混了进来,自己的要求不多,只希望还能抓住大会最后一点的尾巴,起码让她见见今年的折桂郎究竟花落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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