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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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零零二年十月十四日上午十时正,利衡长安总部一号会议室。

    天色微阴,云层完全遮住了太阳,这是一个阴天。

    钱老正在董事长办公室的沙发上闭目养神,他看上去精神很不好。总裁办主任安仪蹑手蹑脚地对他说道:“董事长,人都到齐了,金总和叶总就在门外等您,您看是不是现在开始?”

    钱老似乎很疲弱的应承道:“安主任,请给我再泡杯茶吧,要浓点。” 又用右手揉揉太阳穴,闭着苍老的眼睛说道,“你还去给我找条热毛巾来。”

    安仪是个非常职业化的女性,三十五岁的年纪,工作风格麻利。只见她一转身就利索的准备好了这一切,钱老接过毛巾,展开盖在脸上,用双手轻捂了一会儿,尤其在眼睛周围揉擦几下,又将毛巾搓擦着手,递给安仪,端起杯子站了起来,迈步就走向会议室。

    安仪惊讶的发现钱老居然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似乎恢复了勃勃的精神。

    钱老在总裁金匡宁和叶子亨副总裁的陪同下走进会议室。

    所有的人立刻全部站起来对着钱老行注目礼,钱老微笑着回看着大家,稳步走到会议桌前那张显著的意大利皮椅上,转身将正面对着这些集团下属公司总经理和总部部门经理以上职务的人们,精神矍铄的语音沉浑地说道:“好好,好!都来了,大家坐,大家坐!”说罢,用双手示意大家坐下。

    才刚坐下,利衡药业的副总经理段平春就大声说道:“大家瞧瞧,看董事长的气色多棒!简直就是龙马精神,风采依旧,江山不改嘛!真不知道那些个谣言是谁在瞎传!这下你们可以放二十四个心了!呵呵,董事长,呆会儿,我可要多敬您两杯!”

    段平春的话顿时引来大家对钱老的集体扫描和互相的耳语。钱老微微笑的看着大家,也玩笑似的说道:“哈哈,等下我可是只能喝饮料了,我的私人医生可反复交代绝对禁烟禁酒,恐怕你们今天只能另外找整蛊对象了!我看,金总裁应该可以应付你们一两个不成问题,是不是,匡宁?”

    整个会议室立刻爆出一阵笑声,严肃沉闷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龙镔坐在会议室里最不起眼的角落,也跟着脸上显出仿佛开心的笑容。

    金匡宁总裁等大家的笑声平息下来后,就形容正色说道:“今天我们开个集团高层会议,这只是一个关于集团经营情况的碰头会议,人都到齐了,董事长对这个会议比较重视,特地从香港赶过来对我们进行督导。大家也都清楚,最近我们集团内部流传一种关于董事长健康状况的谣言,现在大家都已经亲眼见到了董事长,我们秉着暂不予追究的原则希望那些没有半点根据的话就到此为止,并且大家作为利衡的高级职员有责任和义务在集团内部予以澄清,如果谁还变相散布这种没根没据谣言的话,一经查出,绝不宽贷!”

    金总今天说话格外严肃,完全没有往常的宽厚之感,全体与会人员互相对视一眼,会议室里除了金总裁的话音外,鸦雀无声。

    金总接着说道:“下面请集团各企业如实通报一下基本情况,汇报顺序不变,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要谈绝密型的资料,主要说说目前的企业发展情况及综合性问题。先请利衡服饰说说。”

    利衡服饰老总是个香港女人,名字叫李于芝兰,龙镔从这位女老总略带闪烁的隐晦言词就可以知道,利衡服饰并不乐观,行业间过大的竞争压力已经极度压缩了利润空间,纺织行业群雄逐鹿,使得利衡服饰被迫走上平庸化经营之路,看来利衡服饰的确得重重打个感叹号!

    利衡经贸老总卢家明则神采飞扬,详述了他所领导的利衡地产和利衡投资两个子企业的累累硕果,却对出现严重亏损的利衡商厦一笔带过。他的口才很好,将利衡经贸的团结和繁荣业绩描写得情景交融,获得了大家比较有反应的掌声表扬。叶子亨及时的插嘴进行称赞。

    这个人必是叶子亨的铁杆拥戴者!龙镔暗道。

    利衡化工是主要生产化妆用品的公司,老总就是集团副总裁波特利先生兼任,他的汇报十分稳重平和,主要内容就是产品目前销路在国外显然优于国内与港澳台,并表示将加强新产品的研发力度,加强广告投入。这个外国人一向没有什么多余表情。

    利衡建材、利衡药业、利衡电子的汇报大同小异。

    轮到利衡机械重工了,老总是祝本同,他明确表示公司在立体车库的项目上完全遭至失败,如今已经完全变成一块鸡肋,他建议集团通过他的放弃方案。

    最后就是到了钱毓慧的利衡鞋业。利衡鞋业的困境是人所尽知的,所有的人全部将视线投射到她的脸上,与其说是在等待她的汇报,还不如说是在等待她的解释说辞。

    钱老的神情变得极为严肃,非常严肃,从眼睛到面部表情,无不散发出责备的意味。有几个人为她开始惴惴不安。

    钱毓慧的语气比较自责,神情开始黯然,她在详述了鞋业的诸般困境之后如是说道:“这一切的原因全部是由于我的无能,所以我一是恳请集团对我的管理能力进行重新评估考核,二是恳请集团人事部加强对鞋业的人力资源调配,三是要求鞋业进行全面审计调查整顿。我说完了,谢谢!”

    钱毓慧坐下后,强忍的眼泪终于簌簌滑下,她明明满心委屈却又只得自己一个人将所有的经营责任全部扛起,将所有的罪责全部包在自己头上,她希望可以借助今天的这个会议来引起高层对鞋业的注意,改变高层对鞋业漠视的局面。

    所有的人全部齐唰唰的注视着钱老,这是他的产业,这是他的女儿!钱老会怎么说呢?

    钱老揭开茶杯,总裁办主任安仪马上利索地给他添满水。钱老用目光对金总示意了一下。

    金总立刻会意,说道:“下面请国际总部总裁曾副董事长说说香港的情况。”

    曾海长身为副董事长却兼任国际总部总裁其实他的担子比任何人都重,他可以说是主管着利衡集团的喉舌,国际总部是集团至为重要的中转站,它的渠道通畅与否直接关联着集团企业运营发展。可他更是有苦说不出。他是钱老一手栽培出来的子弟兵,但他已经明显对国际总部的管理变得力不从心,可钱老就是不让他退,理由很简单,他最为熟悉利衡的那些老客户。

    钱老早在移交总裁职位前就已经将大部分经济实体转移到了大陆内地,充分利用大陆的政策优势和人力成本优势获得长足发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国际总部就是集团总部对香港的一个派出机构。

    叶子亨知道曾海长的汇报里有多少水分,他一个劲的暗笑,私下里盘计着他的如意算盘,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只要不出意外,最多只需一年,董事长兼总裁的位置非他莫属!

    钱老带着那副用了二十来年的老花眼镜,举杯喝水,他那双内敛精华的眼睛透过K金眼镜框,透过杯沿,似在专著的注视某个人,又似在巡视着所有人,透过这些环坐在超长会议桌的这些利衡高贵人物的头颅,和正进行同样模式运行的龙镔的眼神碰撞在一起,激闪一下,迅速移开,最后定格在他那最有能力的女婿叶子亨脸上。

    钱老放下杯子,脸上出现了大家无比熟悉的平和的微笑,说道:“子亨,你说说看,对集团当前的发展,你说说你自己的想法。”

    叶子亨非常惊异于听到泰山大人今天居然当着众位实权人物的面叫自己作“子亨”,这可是破天荒的大事!这可是值得深思、值得回味、值得庆祝、值得感动的大事!莫非这老东西老顽固老不死的有了……深意?!

    叶子亨立刻本能的端正腰子,挺直身子,一改刚刚对曾海长略带轻视的面部肌肉组合,他的五官距离配置登时呈出诚恳、挚切和深思的表情形象,刚开口说话:“董事长,总裁,还有各位同事,我身为…”

    就在这时,突然从阴暗的云层天际惊现一道极亮的闪电,正好对着窗子坐着的几个人清晰地看到这道闪电宛若一条游龙从天际垂下来,正好击打在总部大坪前的三根分别悬挂着国旗、香港特区区旗和利衡标志旗的旗杆上,旗杆上顿时金光闪烁!紧跟着一声无比巨大的炸雷响彻天宇!震得所有的玻璃哐哐乱动。

    有一两个正好端起杯子准备喝茶人被这个霹雳惊吓得将茶水泼的到处都是,绝大部分人都向外本能反应地望去,利衡药业的副总经理段平春站起身子向下一看,略带些惊恐叫道:“妈的!出鬼了!我们利衡的标志旗起火了!!”

    钱老、薛总立刻不约而同的在脑海里浮现四个大字“天象示警”!

    龙镔闻言站起身透过人头的缝隙看到这一幕场景,马上走到薛总耳边低声道:“薛总,马上换旗,制止传谣!”

    薛总立时省悟过来,出声喝止大家:“你们干什么!还有没有身份?坐下!”

    这些个高级主管也发觉自己没有什么规矩了,马上原样坐好,但是所有的人心里都弥散着诡异神秘的疑惑!不过没有人敢出声。

    薛总立刻招呼总裁办主任安仪过来,低声吩咐一番。安仪匆匆出去办事去了。

    搞心理训导是薛总的强项,在这个非常时刻他不需要得到钱老和金总的发言许可,薛总用手指重重敲打两下会议桌,语气很是严厉:“段平春,你整日嬉皮笑脸也就罢了,你脑袋里面乱七八糟想的是什么?你这样瞎说还得了?!你出去,想清楚了再进来对大家道歉!”

    段平春意识到自己犯了严重过错,这是不可饶恕的过错!他满是歉疚,老实的站起来,对着钱老,对着金总,对着所有在座的人员深深鞠了一躬,低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就拉开门出去反思了。

    薛总绝不能再让集团里传播这种彻底动摇军心的谣言,他至少要争取控制在这个小范围内!否则局面就会对长安计划更加不利!他站起来,严厉的扫视四周,非常严肃的道:“天上打个雷,闪个电,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们是不是第一次看见打雷闪电?值得你们这样?这旗杆不过就象是一个避雷针嘛,把天上的闪电引了下来而已!今天纯粹是个意外,我希望大家不要四处外传,如果我调查发现有什么不利于集团的坊间流言的话,一定追查到底,对流言的制造者传播者一律开除!”

    说罢,用眼睛依次扫视大家,最后停在金总和几位副总裁脸上,请示的问道:“金总裁、叶副总裁、钱(同华)副总裁、毓慧还有波特利先生,你们看如何?”

    叶子亨眉毛微微向上一跳,立刻接过话头以很坚定的语气说道:“我赞同薛副总裁的提议,这种人根本就是败类,完全不配成为利衡的职员!我看这个段平春就是需要最先处理的一个人!”

    好家伙,真会抓住一切时机排除异己!段平春可是利衡药业的顶梁大将,堂堂药理学的博士,天不怕地不怕,是薛总从某科研院所专门高薪挖角搞到手的,对药业的贡献多多,平生也只服钱老和薛总。龙镔暗地冷笑,手段未免太张扬了点吧,钱老、金总能答应?!

    药业公司的老总伍三奎早就有点厌恶段平春的个性,也及时加火添油道:“段副总是得有人治治他了,要不然大家学起样来,整个管理体系就瘫痪了。”

    这时波特利先生出口说道:“我看段平春副总也道歉了,况且他这是无心之失,就不要追究了,他可是药业公司里非常重要的技术人才。”

    金总看了一眼钱老,钱老依旧没有表情,金总又望向薛总,薛总沉着说:“我同意波特利先生的意见。”

    金总有了底,就对着所有的人说道:“对于药业公司副总经理段平春先生今天发生的的事情,我们出于他是无心之错的考虑,暂时不予管理处罚,但是郑重向在座诸位申明,如果今后调查到诸位所管辖的部门里有任何不利集团声誉,破坏利衡企业形象的流言蜚语流传,那么不但要坚决开除其传播者,而且其部门主管也难辞其咎!”

    金总侧转身子并将眼神投向身边的钱老,道:“现在请我们利衡集团钱正生董事长给我们训话。”

    所有的人立时将腰杆再度拉直,齐唰唰的看向钱老——这颗利衡的太阳,虽然已经日暮黄昏。

    钱老微笑着,钱老的微笑仿佛是煦日的阳光温暖的熏在在座的所有人身上,钱老环视一圈,看着这些利衡当前的骨架,探测着他们或真诚、或阴郁、或内疚、或得意、或有心、或无意的诸般心声,钱老视线的每一次停留、每一次扫描都在这些人心里撩起一丝波澜,然而每个人都没有将内心所想所感表呈于脸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千篇一律的神圣仰慕服从崇拜的表情。

    除了龙镔是一副深思走神的模样外。

    钱老开口却是令众人奇怪的话:“安主任,请你把段副总叫进来吧!”

    段平春一脸愧疚神色走进来,对着钱老低头鞠躬,道:“董事长,对不起,我给您丢脸了!”

    钱老呵呵一笑,向段平春招手并道:“平春啊,年轻人心直口快是件好事,可是说话的场合得有顾忌,得分个彼此,是不是?好了,没事了,回座位上去坐吧。”

    钱老端起茶杯略抿一下,放下杯子,脸上浮起慈祥的笑容,似乎每一条皱纹里,每一个褶皱里都写满欣慰、写满平静、写满感谢,钱老的声音苍老而又带着**,在普通话中又夹杂着几句标准的香港白话,利衡集团里凡是听过钱老讲话的人都知道,钱老的话不仅是训导,而且是一种心的交流,灵魂的感染,听钱老训话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钱老很开朗的说道:“看到你们的身体精神状态这么好,我实在很高兴。原因很简单,因为你们是利衡这具躯体上的主要器官,利衡正是因为有了你们才充满生机活力,才能获得如此蓬勃的发展,利衡的现在和将来全部依赖于你们对员工的正确管理引导,依赖于你们的诚心付出,可以这样说,没有你们就没有利衡,我作为利衡的董事长在此向你们致谢了!”

    钱老站起来,对着大家鞠躬。

    慌得很大部分人忙不迭的站起来,他们可不敢坐着受董事长的大礼,有几个人甚至参差不齐的对钱老回礼,当然也有欲起不起的。

    场面上顿时有些混乱,失去先前的古板刻意,大家表情也开始出现略有差异的特色。

    钱老示意大家坐下,钱老神情很是专注,他郑重中带点幽默的说道:“你们也许很奇怪,我钱老头子怎么今天学起了鞠躬弯腰的那套?呵呵,坦率的告诉你们,我可不喜欢日本人那动不动就90度弯曲的身体语言表达姿势,他们不管是对朋友还是敌人,不管是要感谢你还是要算计你,全都来这套,他们的鞠躬不代表任何内心真实想法,假得很。我钱正生不同,我只对我的朋友和令我肃然起敬的杰出人士,我只在我无以表达内心的感动、感谢和真诚的敬意的时候,我才会这么做,你们都是利衡的老员工了,你们回忆一下就知道我把这个礼节看得很重。”

    “只有人才才是利衡真正的根本。在我的心目中,你们是利衡的根本,所以我唯有如此才能对你们表示我的敬意!”钱老边说边观察着这些人的神情,接着说道,“可惜今天我只能表示我的精神诚意,暂时还不能表示我的物质诚意,要不等下我来敬大家三杯酒如何?平春,(钱老将视线对向刚刚涉嫌制造谣言的段平春)你刚才不是说要和我喝酒吗?你说怎么样?”

    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一阵开心的哄笑,段平春面红耳赤,嗫嚅着,谁也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大家的情绪完全放松了。

    金总有些紧张地插嘴说道:“董事长,您可得戒烟戒酒的啊!”

    钱老爽朗地笑了几声,快慰地说道:“人到七十古来稀,医生的话是放屁,要是全部听他的这也不准那也不准,那我就是能过百岁寿年也没个意思了!哈哈。”

    紧接着,钱老立时口风一转,道:“人年纪到了这个岁数,哪能没个小病小灾?老天爷都要打雷刮风下雨,是不是?你们听听,说曹操,曹操到,这不,又起雷了!”说罢,钱老向窗外一指!

    窗外已经乌云叠如累卵,道道金龙游闪于这浓淡不一的黑海中,偶尔以凌厉的气势狠狠割裂,如车轮般滚动的雷霆一浪接着一浪在这天宇四方广袤无限的地域里轰鸣,仿佛这就是上苍那破坏一切、毁灭一切、征服一切的最具有威严的力量发出的怒吼,那巨大的风力简直就成了苍天的主宰愤怒的粗息,紧跟着金钱大小的雨点以万马奔腾之势骤然击打向大地,打在山野、打在田间,打在一切依赖于大地而存在的建筑物之上!

    窗上顿时响起雨点高昂的啪啪撞击声!顿时,一股豪气,一种畏惧,一种敬服,一种斗志,一点蜷缩,尽在这些人各自隐藏着的内心里涨潮!

    钱老的眼神突地变得异常锐利,仿佛就像要刺入每一个利衡职员的灵魂最隐秘最脆弱的地方,他原本苍老的声音不再苍老,原本低沉的语调不再低沉,完全就是金铁相撞、刀戈互击产生的金石之声!发人聋聩!

    “这是什么?看清楚,听明白,仔细想想,这就是苍天的神圣威力!敬天畏地法人,什么叫敬天畏地法人?敬天畏地就是要知道为人作事须循天理,心术不可得罪于天地!什么叫法人?就是人与人之间交往联系时应当遵循的规范。人不但得讲个人欲望,更得讲道义良心!人不知道天知道,我不知道地知道!”

    钱老端起杯子正准备喝茶,却又放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雪茄放到鼻子下闻闻,又放下,掏出一根极品云烟,众目睽睽之下点上火抽吸起来,钱老呼出一口清烟,清烟散后表情回复平和,他的声音又是那种经典的韵调:“团队精神是利衡最优秀的传统,团队情绪的稳定是利衡发展的前提,团队紧抱一团的黏合剂就是利衡所有职员对利衡的那种归属的情感,就是那种家的感觉。你们奔波在外,成为利衡的一员,你们固然是为了生活为了发展,你们投身利衡就应该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企业的发展壮大上面,放在员工的生活冷暖上面,你们有责任全力维护好利衡的稳定大局。”

    钱老的心里飕地剧疼一下,他知道这一切都和自己的那些个不孝后人有直接的关系,但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警戒那些尚且还没有陷入很深的优秀利衡人才,非如此不能生效,况且这也必须如此作才符合自己的常规风格!

    “一个真正的利衡人是一心只放在企业里,决不应该为了争权夺利而勾心斗角拉帮结派!老话一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你们不了了之,那么我也就不了了之。”钱老将烟头在烟灰盅里摁灭,道:“我去过苏州,在苏州的积功堂里有一副对联我印象至为深刻,你们听好了,对联是这样的:上联‘积累譬为山,得寸则寸,得尺则尺’,下联就是‘功修无辜获,种豆是豆,种瓜是瓜’。这副对联我希望是我们大家共同的自勉之联。”

    龙镔坐在利衡总部一号会议室的偏僻角落,仿佛象是在欣赏艺术品一般欣赏着老人精彩的演讲,他着实感受到老人的演讲就像是一通震天动地的擂擂战鼓之声,极大的惊醒尚在沉梦中的彷徨者,又象是一把锋锐的手术刀,毫不留情的割弃着那些犹豫者体内恶毒的肿瘤!

    老人不仅贯彻了长安计划的第一小步,更是独特而杰出的奏出了这个交响乐的过鸣起音!相信效果远远超于自己的预计。

    所有的人都以各自不同的心态聆听着,各自不同的感想,和彼此内心世界里那先前的观念想法对抗挣扎融和,一切无法用准确的语言来描绘。

    钱老知道时候差不多了,该变换话题了,于是钱老又点燃一根烟,用恨铁不成钢的口气对着钱同华这个利衡集团副总裁,他钱正生的大儿子,说道:“钱同华,你是集团的副总裁,你一天到晚参与管理了企业多少事情?你说说?你给在座的诸位说说!你再看看你的姐夫子亨!子亨那天不是在为企业的事情忙碌?那天不是在为企业的事情奔波?你钱同华要是有你姐夫一半的勤奋认真,负责的管理好了你份内的业务,我钱正生就死也瞑目了!你还要我为你操心多久?”

    大家的眼睛不约而同的在钱同华和叶子亨两人脸上打量,心里很自然的涌起不约而同的评判。

    只有几个有心机的人暗自想到:钱老今天怎么把只能私下训斥儿子的话当着这么多高层职员的面说出来啊,这不成心令钱副总裁难堪吗?钱老在这样的高层会议上把叶副总裁和钱副总裁进行相互比较,这是一时性起呢,还是另有深意?难道……?

    钱同华果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浑身上下不自在,他非常想对着他老子大吼一声:够了!,可是他着实没这个胆,而且就是给他二十四个胆,他也不敢对他老头子这么回嘴,他从心底里畏惧。

    叶子亨听得心里哪个爽啊,简直就和那临**时的感觉完全一样,飘,飘,成仙!要知道,要想得到老头子的表扬,比登天还难!

    钱同华老婆阿容用无比恶毒的眼神盯着坐在对面掩饰不住得意之色的叶子亨!

    钱同华也暗暗毒了叶子亨一眼,继而在心里已经把叶子亨的妈妈、姐姐还有他可能的情妇狠狠**了三百八十次!

    钱老微眯着双眼,透过老花镜片扫视了全体人员的表情,尤其注意了叶子亨和钱同华的情绪体现,又展眼向龙镔看去,龙镔正经威坐,看上去似乎很严肃,其实嘴角还是有一丝潜藏的笑意,似有若无地游动着,在钱老的眼里象一条可爱的精灵的鱼。

    钱老接着将话头对准小女儿钱毓慧,他的语气变得无奈,隐约还有点老人惯有的悲哀腔调在内,道:“鞋业公司是我钱正生夫人一手创办起来的心血,曾经为利衡的壮大贡献良多。”钱老从面前用左手举起一份材料,向办公桌上一丢,“我实在没有想到现在鞋业的情况竟然到了如此触目惊心的地步!这些蛀虫,这些不劳而获的人到底要干什么!”

    钱老用拿烟的手指向那份材料上敲打,咚咚几下,刚劲有力,那种义愤填膺、那种进行到底的气势溢于言表,道:“查,查,坚决查!匡宁,你是集团总裁,这件事情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这样吧,我看监管部也对自己的基本职责有所疏忽,这次就从集团各大企业进行抽调人选组织成商务特别调查小组,人选就由你、子亨和国蔚三人研究决定,我就在长安等你们的消息!钱毓慧给我写个详细报告上来。”

    钱老再次看看钱毓慧,又把视线挪开,语重心长的说道:“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以我钱正生七十多年的人生阅历来看,的确有道理。但是最关键的是君子爱财,要取之有道。如果将人才和钱财来作个比较选择的话,我一定只会选择人才,所以我向在座的诸位来作个保证,你们都是利衡的高级人才,只要你们依旧为利衡尽自己的能力去服务,我就会让你们得到价值相等的回报,利衡是你们的家,是你们真正的港湾!我说的完了!谢谢!”

    掌声响起,似乎掩盖了窗外的风雨声。

    钱老回到董事长办公室里,总裁办主任安仪跟了进来,钱老示意她把门关好。

    钱老一待门关好,脸上登时显得疲惫不堪,精神非常憔悴,安仪暗地奇怪,却不敢说什么,进入盥洗间,麻利地拧了一把温热的毛巾,准备递给钱老,却惊讶的发现钱老已经偏在沙发上睡着了!

    安仪轻轻的拿出一床小薄被小心的袒在钱老的身上,悄悄掩门离去。

    钱老却倏地睁开了眼!

    **********

    钱老以其展现在众人面前那健康状态一举粉碎了关于钱老身体的谣言的各种版本,似乎就在一夜之间谣言就如烈日下的浮雪彻底消融,没有任何人敢再冒大不韪进行制造与传播,普通的职员们都相信钱老的身子骨现在可好得很。然而钱老在会议上的一些话语流传开来之后却又引发了员工们在背地里的议论:

    “看钱老那架势,看样子钱老是真的准备将位子传给叶副总裁了。”

    “难说,钱老的身体还这么结实,钱老才七十二岁,能放弃这最高权位吗? 也似乎不太可能将位子传给女婿啊!”

    “钱同华再怎么说也是个副总,虽然他没有叶副总裁那么有实权,但他毕竟是钱老的亲生儿子啊!而且钱老也只有钱副总给他生了一个孙子钱喻藩!”

    “看来叶副总和钱副总有得斗了!我看我们这些人不过就是个天生打工的命,谁当董事长不都一样?这可是汪浑水,少淌进去为妙!钱老自有主张,得罪了那一方都不好啊!”

    “钱老发起火来那可是雷霆万钧啊!还真那么巧!刚好那天上正他娘的打着炸雷!真绝了!钱老肯定现在对集团的很多问题引起了高度警觉!说不定钱老对那天集团的标志旗起火耿耿于怀!”

    “果然对鞋业开刀了!弄不好全部得撤职处理!想想看,董事长坐镇长安督查,那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啊!”

    ……

    一时间,在集团中高管理层内部展开了诸多极小范围的地下讨论,大家反复推测研究着十月十四日高层会议上的各个精彩场景,各自权衡着自己的行事打算,各自谋划着自己的思想准备。

    ******

    叶子亨认为这是最好的打击钱同华和钱毓慧的绝佳机会,他立即安插得力人手进入商务调查组,薛总提出为了更好的引起集团各大企业对鞋业问题的重视和经验借鉴,必须下属各企业都要结合不同部门不同分工调出优秀人才参与进来。于是金匡宁、叶子亨和薛国蔚三人在总裁办公室一直研究到深夜才最后圈定人选,制定好整个调查步骤程序。

    龙镔在第二天就被薛总告知,他已被钱老任命为董事长特别助理,只是这个身份不能公开,也只有金总薛总和钱老三人知道,这段时间他还得继续在鞋业配合商务特别调查组进行调查。

    龙镔已被获准接触公司所有机密,此刻心里更加有底了,自然知道这配合调查的用意。当夜薛总又和龙镔进行一夜长谈,进一步完善着战术细节。

    ********

    钱老的司机兼保镖康定庄是中央警卫团的退役军人,是康铁的河南同乡,因犯了一点错误被从北京退役之后,分配到地方市委专门担任小车司机。看不惯当地领导的腐败行为,一气之下就投奔康铁。四年前的一天,他刚上班不久,当时周擎和康铁正在操练场上与他二对一的攻击,领教过他的手段,很偶然的被钱老碰到,得到钱老赏识,通过一段时间考察,就被钱老聘为司机兼保镖,甚至还为他办理了香港劳务输出手续,使他获得香港暂住权。

    他熟悉大部分情报技术,窃听器就是他在半年前发现的!他甚至通过秘密摄录,还在五个月前发现了钱老家中的佣人有两个行踪诡秘。

    钱老接受康定庄的建议,一方面要不露声色任由他们窃听,另一方面还要安派专业侦探社进行侦探,却苦于进展不大,从美国反馈回来的消息只知道焦嵘森在美国一个新成立的资本管理公司有一点股份,这个公司的主营业务就是金融投资,规模并不大,注册资金才二千五百万美元,目前其公司管理的资本总额还不到一亿美元,算起来焦嵘森的本金最多只有四百万美金。

    据钱老所知,焦嵘森在五年前的进攻中元气大伤,并且因为他的固执导致其他投资大户亏损惨重,听说焦嵘森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事情摆平的。照常理,焦嵘森根本没实力对利衡展开阻击。调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并没有多少后期成果,但是钱老并没有放弃继续调查,功夫不负有心人,直到两个月前,钱老才发现焦嵘森竟然又拉拢了投资大户,而且焦嵘森还通过一个公司对几家经济实体进行控股,而这几家实体全部和利衡集团有某种经营联系!利衡看上去表面风光,其实早已风雨飘摇,内外交困!钱老这才引起高度警觉,才意识到焦嵘森这次的进攻有可能是要致自己于死地。

    钱老只能针对焦嵘森的性格特点采取麻痹战术,对所有事情装糊涂,继续展开更秘密的调查,却发现调查再也无法深入下去,完全打入不进焦嵘森的经营团队里去,无法再得到更有价值的情报。

    没想到,焦嵘森居然开始公开挑战!不过也好,也给了自己一个重新管理集团日常事务的理由。无疑,自己目前的所有表现不会引起焦嵘森的警惕,不会提前发动总攻击,可是可利用的时间非常有限,谁知道他的进攻时间到底是什么时候?

    他的确基本上同意龙镔的长安计划策略,至少在目前来说,这是唯一可选的战略方案,基本上优化了所有的战略资源,而且比自己苦思冥想的更加富有欺骗性,相信也更加富有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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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国旧金山城市。

    焦嵘森喜欢这里,他不为什么,就为的是喜欢这个城市的中文译名“旧金山”,他喜欢金钱,尤其喜欢黄金,他喜欢山,因为他的名字中“嵘”就用这个“山”作偏旁,而且他觉得森林只有在山上才能长得茂盛,长得繁荣。

    他自从上次报复失败后,他在台湾碰到了一个术数高人,这个高人简单几句话就彻底征服了曾经完全不相信这些唯心东西的他。这位高人可是超级怪物,不要他焦嵘森的钱,声言自己专修阴阳之道,只需要一栋山间独院,只需要每三天就一个皮肤白嫩的**。这位高人他可是真正的价值万金!精通梅花易数和奇门遁甲,基本上可以预测到金融市场的重大波动,甚至通晓如何为自己改运!

    他不惜一切代价礼聘这位高人,满足这位高人的一切要求,结果回报竟是如此丰厚!他颇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不早认识这位高人!

    他躺在中国老式藤椅上,看着大海,分析着刚刚从几条不同渠道收到的情报信息:这个老王八蛋又玩起了那套惯用的人心战术,居然还这么硬撑着开什么集团高层会议!真不知道他已经要死到临头了!真是老天爷都在帮我啊!老天爷都帮我打雷劈他了!可笑这老鬼还对那些下属说什么谣言理论,到时候会让他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谣言了!更为可笑的是居然还要玩什么鲶鱼计划!真是笑死我了!

    可惜不能亲眼见到这个老鬼气得中风的样子!不过可千万不要死啊,我焦嵘森可还得要他亲眼看看自己的惨状!也必定要他亲自尝尝家破人亡的味道!我要将我经历的痛苦百倍地还加在你的身上,你全家的身上!

    ……

    旧金山,旧金山,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啊!姐姐,老婆,我焦嵘森必给你们一个交代,告慰你们的在天之灵!

    焦嵘森望着大海,恨不得望到太平洋的彼岸,恨不得立刻用牙撕咬掉钱正生全身的肉!

    大海没有体悟到他的心情,夕阳正以动闪的光点装饰着海浪的颜色,游艇、海鸟、白云在这黄昏的海景里,依旧演绎着大海那精致之处的绝妙美丽,仿佛一阵风吹过,低声吟诵“魂兮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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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十五日下午,叶子亨特意安排一个饭局,他得好好犒劳一下这些自己选派出来参与商务特别调查小组的忠心下属,这些人都是将来有大用的人选,再者,他得面授机宜,交代他们怎么把握好这个调查的“度”和节奏,这可是关键!

    先每人发一个一千六百八的利是红包,再就是敬酒鼓励,跟着就是面授调查机宜了,告诉他们的调查方向等等等等,安排负责人选,明确汇报程序,最后留下那个负责人姚冯如此这般交代一番。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