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对锦苑很好,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实。燕王排除众人的反对,在朝堂皇位上与燕后同座。燕王无时无刻不陪着燕后,有新奇的珍玩先拿给燕后,国家大事先告诉燕后。燕后两年专宠无所出,燕王怒责弹劾燕后、献献秀的王公权贵。大家都知道只要燕后不死,这天下两国分治便会一直保持。
“珷玞,我听说乐师里有一位笛手技艺高超,我们传她来听听?”
“你想怎样就怎样。”
燕王贤夫一位,温柔地将剥出的石榴放在锦苑面前白玉盏中。莹润亮泽的石榴一颗一颗如最的红宝石璀璨生辉。
金风温暖,玉园明丽。人如仙,瑶乐逍遥。笛手尤曼卖力地演奏,她要的不仅仅是一次献艺。燕后的确无比,但皇宫之中没有人能长久独宠不衰。尤曼已经打听了燕后的弱点,她买通燕后的侍茶侍,请侍在燕后面前称赞自己,让侍将民间街巷关于燕后独宠使燕王无后的消息告知燕后,让燕后对于独宠产生愧疚。这样尤曼才有可能由燕后接近燕王。献媚,大概只有燕后献上的人才会得到燕王的一瞥。
“你是叫尤曼吧,技艺真不错。我想奖赏你,你说你要什么?”
尤曼抬头,观察演奏时没有仔细观察的燕后,接近她的燕后竟然有惊心动魄的,尤曼看著燕后一阵恍惚。燕后目光澄澈,尤曼从那清晰的明镜中看到自己晦暗的模样。心中暗暗猜测,或许五十年后燕后还是能荣宠吧!
“我&8226;&8226;&8226;&8226;&8226;&8226;我&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尤曼是南方人吧,这些水果都是从南方运来的,来到北方的你不经常吃到饱。你也来吃。”
惊讶,狂喜!燕后拉起她走向燕王所在的石桌旁。燕后给她机会接近燕王!
“罢了,这些都赐给她。锦苑我们回寝宫休息。”
这是北方一桶犹带冰块的寒江水将尤曼彻底冻醒,尤曼感到燕王扫过自己身上的目光是寒冷厌恶的,她吓得一抖。
“走吧。”
燕王亲自端起盛装满满红宝石的白玉盘,慢慢走到尤曼身旁的燕后身边,温柔地将燕后带走。尤曼绝望了。这些南方的水果是燕王特意派专人为燕后从南方运来的,燕后开口赏给自己是要将燕王分给自己的意思,燕王不反对燕后,同意将水果赏给尤曼,然而燕王却将他的爱——亲手剥的石榴,亲手拿走。谁也别想从燕后手中拿走他对燕后的爱,他所有的爱都是燕后的!
“皇位没有继承人。”
“若只要燕氏的血脉,燕氏子孙众多。”
珷玞怕将珍宝揉碎一般轻轻将皱着眉的锦苑拥入怀中。锦苑靠在珷玞的怀中莫名的安心。这种安心感似乎在别处找不到了,他要牢牢抓住现在。
简将留在了靖国很少回到燕国,有时候锦苑想起他没有了当初的厌恶。为什么呢?锦苑独自一个人时想不出。他觉得自己老了,以前的事情想不起来了,以往的种种已经远离他去了。而现在很好,没有不适,没有比现在更舒适了。
渐渐锦苑发现珷玞眉宇间有了忧愁的痕迹,仔细留听由风擦过身边带来的消息——燕氏皇亲贵胄勾心斗角。只因燕王没有子嗣有可能在亲贵中找出一个晚辈来继承皇位吗?珷玞才正值壮年,皇位继承之说尚早。是谁透露了他们之间的谈话与外界,又是谁有这等心思去挑拨众亲贵?锦苑不敢去想,躲在珷玞为他建筑的永远明朗的园中不愿走出。
倾盆的大雨将锦苑吵醒,隆隆的雷声让锦苑感到害怕。珷玞没有在他身边,是他根本就没有回来过?锦苑匆匆披上衣服,像珷玞常处理事件的偏殿赶去。大雨洗刷眼前的景致,雷声掩盖暗的低语。这雨、这雷声都让他感到害怕,感觉令地动山摇的金戈铁马会横空而来。
“珷玞!”
锦苑受不了心中的可怕猜想。仓皇撞开沉重的门,左看没有,右寻没有。
“珷玞你在哪里?”
竟然没有一个侍从!锦苑害怕了,踉跄跑向通往朝堂的侧道。多么可笑啊!同样的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同样的人拿着同样尚在淌血的剑,明亮的灯光将这一切都映得清清楚楚。不同的只是杀人者白衣上沾染了大片红的血渍,受害者身上的便装已经狼狈不堪。
“你们这是在演戏吗?”
长剑下的珷玞听到锦苑的声音挣扎着想要爬起,却被长剑威胁地压住。锦苑难以接受这样的状况,再也无法在一次失去依恋的人!无法接受曾经顶天立地意气风发不败的珷玞如眼前般的窘迫狼狈。
“是啊,你不要担心。先回去,我们还有一会儿。”
骗人!锦苑的眼泪忍不住滚落。演戏啊,能没有观众吗?这个人怎么会拿这么傻的谎言来骗他。这么可笑,笑意连眼泪都挤出了眼。
锦苑慢慢走到珷玞身边,蹲下为他擦去硬朗面容上的血渍,吻下他的额头。
“我很笨,可我还是不相信你的谎言。”
白衣人见锦苑滑下脸颊的眼泪稍稍挪开了剑,锦苑便被珷玞抱在怀中。这是最后一次了,今生的最后一次。来世,来世还要在相遇,还要在一起。即使来世还是这样的艰难短暂,还是要再来。
“今生无悔,足矣。”
珷玞的吻落在锦苑的唇上,这是今生最后的一吻。锦苑原本一直被珷玞拥在怀中,后来却被人粗暴地来看逐渐变冷的怀抱。
“请主上保重身体。来人,将主上送回去休息。”
主上?锦苑看看白衣人尤带鲜血的脸庞,白衣人冷漠中带着一丝尊敬。
“你是谁?我又是谁?‘
不是询问,而是喃喃自语式的肯定。锦苑顺从随着人离开,一转身,将所有的都遗弃在身后。
踱步到熟悉的宫殿门口,进入,房中许多摆设都保留在原来的模样,桌案旁没有人,贵塌上没有人,绕过江山绣屏,上一人蜷缩如孤独的小兽。
不是心中的那个人&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你啊&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上那人竟然开了口,缓慢地转过头来看他。没有当初的神采飞扬,也没有傲气卓尔,那么淡漠,萧条,像无魂的躯壳。前人倒被引出同情心。
“你何苦这样。”
“你不也一样。”
两人都不似从前了&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我发现努力去争取,自以为得到了,到最后一看手中只有一堆可笑的谎言。”
是啊,都是谎言,一直都被人骗啊。他们都被人套进谎言中,他们的生命从头到尾都是由谎言贯穿。
“睡在这里才有安全感。”
“是啊,他从来不骗人。他说到必定做到,他说灭晋国便将晋国灭了,他说要娶你,结果就娶了,他说&8226;&8226;&8226;&8226;&8226;&8226;要和靖国和平相处共治天下他便没有对靖国下手。就是我,我劝他与靖国共治天下,结果他是做到了,可是,可是&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前人哽咽无法继续说下去,痛苦,单薄像小孩子一样蹲下。上人被牵起情绪,吃力爬到边,安抚着前人的肩。
“我也有份啊,不单是你的错。若没有我,他也不会那么轻易接受你的提议,我也有错,可是我就不哭,你别哭啊。我一直害怕他兴致一起来就灭了靖国,我就一直呆在他身边&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呆在他身边很安全&8226;&8226;&8226;&8226;&8226;&8226;我知道有一天这样的时侯会到来&8226;&8226;&8226;&8226;&8226;我爱的两个人都被信任的人杀死了,我害怕,我不敢再相信别人,我所有的亲人都让我感觉害怕啊,我只敢躲在这里。很安全,好像他还在这里一样。”
“他不在了,他死了,死在你的面前!”
不是怒斥,自责更多是愤怒。恼怒自己没有见着他最后一面,恼怒自己没能预料并阻止这件事。
“不在了,你我该怎么办?”
是啊,他们该怎么办?在世间被伤害得如此深刻,他们还有勇气活下去吗?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他们留念不离?
想想,前人离开。没有了留念。
多少日子浑浑噩噩恍恍惚惚?
“锦苑该打起精神来了,别忘了你的身份。”
他终于来了!一直等着的不是期盼着等待下世的灵魂,而是眼前温柔的天下霸主。
“我是什么身份?靖国公主?燕后?”
帝冕之人扶起上的锦苑的脸,目不转睛地盯着锦苑,似乎要为后者注入精气神。
“别忘了,你是父皇的儿子!靖国不可缺少的将领。靖国有你必须担负起的重任。”
“我只是一个傻瓜,你不要理我。”
将领啊,隐藏的第三支大军,悄无声息灭绝燕国的那支主力军的将领。原来自己一直都是这么重要的人物,难怪那人在那时没有解决自己,而叫自己“主上”。
“父皇密旨,当靖国一统天下之后这皇位便要传给你。锦苑,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是我们的中心。”
“呵呵,一切原来都是为了我啊。”
有这样的做法能够让人接受吗!锦苑将襄让推开,无神的狞笑扭曲了他的脸。
“简将死了吧,那药也给我一份。你所说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提到简将,襄让脸变了一变,最后勃然大怒。
“你这算什么!你决不能这样!我不允许。”
“我累了。”
锦苑轻轻一句掩息了襄让的愤怒。他绝望地说自己累了,襄让听到他的语气心中凝滞了忧郁,心脏突然停止。
一直都在掩饰自己的身份,一直都在被骗,一直都在被逼迫。现今让他忘却以往,他怎么能做到?累,很正常。
“锦苑皇兄以后会帮你的,一直帮你,你不会再感到累。”
“好,我相信你。把药给我。”
襄让沉默,他不想走到这一步!
白瓷小瓶光滑细腻,是那么的丽。襄让递出瓶子时犹犹豫豫,锦苑只盯着襄让手中的瓷瓶,不再多看襄让一眼。终于忍不住一把夺过瓶子,从容打开,一饮而尽不带一丝含糊。
“我不恨,我只是呆不下去了。我想离开,皇兄,晋阳就只有你照顾了。”
没有痛苦,只有释然所有负担的轻松。扶着朱柱坐下,安稳接受沉寂的包围,襄让看看锦苑似安逸地睡着的容颜,久久站立不敢打扰锦苑的好眠。
“拜见皇上。”
襄让侧身而立盯着笔直跪下的白衣人,心中恼怒他终于还是来了,眼中阴暗飞速流转。
“臣请求辞去第三大军统领一职。”
白衣人说完镇定抬起头直视襄让的双眼。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只有锦苑一人才是他的主人。若锦苑一天选择放弃这所有的一切,由他将锦苑带走保护。
“你走吧。”
襄让不敢在看安逸躺在那的人,他怕自己承受不了,最后连真相都不能接受,牢牢筋锢没有了生命的躯壳。
“谢皇上。”
白衣人从容起身,走向躺着的人,抱起,离开,朗朗硬骨从背影看去竟有几分单薄凄凉。他,也是什么都没有得到的一个,倒还欠了两条人命,欠了锦苑两个爱人。
“就这样走了?”
“就这样走了。”
精致如巧匠塑造的完作品的手把玩手中的白瓷瓶,目光淡定落在手中瓶上。一会,白背影不见,将小瓶收入袖子,向大殿中背手而立的人走去。
“皇兄,我看到云统领将皇带走了。”
襄让颓然的神稍稍除去,转身,温柔注视眼前与那人稍稍有点像的人。
“你皇累了,云统领带他去休息了。”
“哦,皇兄看起来也很累了,皇兄要注意身体。”
“晋阳乖。”
襄让稍稍错愕,随即掩饰过去。无论猜测是否真确,决定已然形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