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锋的心一下子沉下去了,半晌,他的眼眶变得有些发红,惨然笑道:
“也罢,也罢,反正我金锋生来就是天弃之人,要是没有我师父,这世上早就没有了我金锋,生有何欢,死亦何惧,哈哈,只是惭愧,想我金锋空活一生,还没来得及报答师父一二啊……”
金锋没有多想,因为他知道要是师父在这里,面对这样的两难,他会如何痛苦,同时又会作出什么样的选择。
“来吧,仙长,金锋认命了,公羊师弟,无论我有任何损伤,都和冲虚仙长没关系——贼老天,你对我金锋何其狠啊!”
只是,金锋心中却蓦地出现一幕,那在桃源般背景下哭泣呼喊的女子,正用朦胧的泪眼在期望的看着自己。
“金锋——我等着你。”
听了金锋的话,东方闻箫和公羊胜都眼含热泪,羌真人的表情在青铜盔甲的遮盖下看不清楚,只是不断的摇头。
冲虚仙长黯然的点点头,心中也涌起一种久违的悲凉感觉。他轻声对金锋说道:
“金锋小友,贫道的修为也算略有小成,贫道尽量用最大的可能保证你的安全,至少让你活下去……在贫道出手之前,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金锋沉思了一下,对公羊胜说道:“师弟,如果为兄就这样完了,就麻烦你将我火化了,把灰烬洒在那岷江里吧——下辈子,我不想做人了,也许,做一条鱼很自由的……”
公羊胜突然觉得自己很脆弱,眼前变得很模糊,脸上的肌肉不停的颤动。
金锋接着对冲虚仙长说道:“如果取出蚩尤戟后,我还活着,就麻烦仙长把我带到昆仑,交给我师父吧,我——有点想念他了,我想再见他一面。”冲虚仙长默默的点点头。
“羌老兄,如果我金锋就这样咯屁了,你的心魔也就没人控制了,难得的喜事啊,别弄得那么悲壮似的,羌真人,难得相识一场,你这个人啊,其实和我还是很投缘的,算了,奉劝你一句,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了,别成天板着个脸,笑笑吧……”听完金锋的话,羌真人木然的站在那里,喉咙里模糊不清的发出点什么声音,谁也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最后,金锋对东方闻箫说道:“东方仙长——不,还是叫你师妹吧。虽然我知道我们没那个福气,会真的有个这样漂亮的师妹……我那个呆子兄弟,很喜欢你的,唉,他的命比我好,运气也总是比我好——算了,不说这些了,我真的很庆幸在这段时间内,有你这样一个假的师妹,你知道,我们幻星三子都很喜欢你的……”
东方闻箫猛地捂住嘴,两行清泪淌下来,她转身急跑而去,在夜色中很快没了身影,只是传来她哭泣的说话声:
“……呜呜,我也把你们当成……真的,师兄……”
金锋有点错愕,最后咧嘴一笑,对冲虚仙长说道:
“仙长,我们走吧,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进行吧。师弟,羌真人,你们就不去了……公羊师弟,如果我不在了,明天仙长自然会把我的尸体交给你,如果仙长明天没有来找你,那就说明我金锋没死,而是上昆仑见师父和路星遥了,你今后就在这里候着……好了,好了,别那样子沮丧,是死是活还不一定呢!仙长,走吧!”
冲虚老道随手打出一道灵诀,抓起金锋的手臂,白光一闪,两个人都不见了。
夜更深了,夜色中伫立在小楼前的两人动也不动一下,直到黎民前那无尽的黑暗彻底的吞噬了他们。
“开始吧,仙长!”站在无人的雪山下,孤寂的荒原里,金锋深深的吸了一口黑夜中南下的寒风,平静的说道。
“好吧,别抗拒我的仙灵力。”
冲虚仙长调动起全身的仙力,神念掠过无边的大地,无边荒原的五行灵力瞬间汇聚在他的周围,通过他的元婴转换沉精纯的仙灵力。
“封!”冲虚仙长口中一声清喝,一道如同彩练的仙灵力奔向金锋,在金锋的面前如同水银泻地般渗进金锋的身体。
金锋身体猛地一颤,体内日渐精纯的魔气本能的开始抗拒这种天生对立的能量,但是由于金锋神念控制身体,努力不去抗争这种仙力的入侵。
很快,金锋身体一软,那进入身体的仙灵力在身体的的经络中形成道道阻碍,将金锋的神念和下丹田的魔力漩涡分割开,同时封住金锋的牙关的肌肉,防止他万一受不了咬舌自尽,也封住金锋的嗓子,以免他的嚎叫扰乱心神。
没有了魔力和神识的支撑,金锋立即就像一个普通人一般,摇摇欲坠,在冲虚仙长的仙灵力面前,似乎身体都被压扁了。
冲虚仙长见金锋的神识和魔气已经被截成两部分,没有怠慢,随即双手一翻,打出另外一道仙诀,大喝一声:“定——”,那澎湃的仙灵力马上将瘫软如泥的金锋悬空固定,形成一个“大”字。
金锋感觉到浑身所有的器官都不受自己的控制,然而自己却异常的清醒。
他没有去管冲虚的任何举动,对这个高深莫测的仙长,他提不起恨意,也谈不上好感,对于他所说的话,凭直觉选择了相信,何况还有自己对东方闻箫的基本判断和信任。他只是觉得太遗憾,这一生留下了太多的不甘。
往事如同电影一般,在自己的眼前一幕一幕的闪过,从阴山山脉到小圜铘天,他甚至想起了自己的生身父母,只是无比的模糊……回忆的吉光片羽,让他心中涌起一阵阵难言的苦涩……
冲虚仙长知道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冲虚的神识带着仙灵力在金锋的身体中搜索,凌厉的仙力如同冲锋的千军万马,在金锋的全身经络中上下冲突,肉眼可见金锋的身体表面到处隆起一道道的凸起,宛如蚯蚓在皮下游动一般。
无比的痛苦让金锋感觉似乎身在地狱,仿佛热血在无情的业火中沸腾燃烧,灵魂在炼狱中无助哭嚎……偏偏自己却没有一丝丝的能力反抗,很想一头昏迷过去,然而却是那般的清醒。
在冲虚仙长仙灵力的威逼下,金锋体内的所有魔气被压缩在下丹田气海中,融入那无比诡异的黑色漩涡。
随着金锋身体内魔气的汇聚一处,他的身体逐渐恢复到入魔前的状态,脸色也由白中带青慢慢的变成红中带黑,连额头上那道新月形的伤疤也变得如同鲜血般通红……
在金锋丹田那黑色的旋转的漩涡的中心,一枚如同一根指头般大小、黑的令人心悸的战戟,正在不安的上下沉浮,它似乎感觉到寄宿主面临的危机,想调动魔气和逐渐逼近的仙灵力抗争,然而这宿主的身体却被仙诀定住了,同时寄宿主的神识和魔力漩涡之间的联系,也被仙诀封住了,既然无法借助寄宿主的能量,它只能依靠本能的力量意识进行反抗。
冲虚仙长的神识仿佛洞察了金锋体内的一切状况,他加大了神识带动仙灵力的前进速度,很快,在金锋下丹田魔气漩涡的外围全部由精纯的仙灵力布满,魔气被压缩在一个小小的范围内,那黑色的蚩尤戟似乎变得更小……冲虚仙长更不怠慢,心念一动,那包围魔气漩涡的仙灵力马上变成一只宛如实质的手,向那颤动不安的小戟抓去。
就在那白色的灵力之手即将抓住小戟的瞬间,只见金锋的气海漩涡中猛的一缩,所有的黑色魔气如同被鲸吞龙吸一般,全部汇聚到那蚩尤戟上,一道黑光闪过,蚩尤戟脱离了能量漩涡,穿透了那白色的灵力之手,像一条小巧的游鱼般进入金锋的经络。
冲虚仙长心中一惊,面色有些紧张和黯然,看来这蚩尤戟的灵性也不简单啊,居然在这关键的时刻想到和自己打游击战。
只见冲虚仙长一拍脑门,一道模糊的身影从头顶升起,转眼间就变成另外一个冲虚仙长,迎风而小,很快变得似乎只有一个子弹头那么大,直直的飞到“大”字形固定的金锋的头顶,又像一颗子弹一般从金锋的百会穴钻了进去。
这时候金锋的体内就像在进行一场残酷的追击战,那蚩尤戟如同游鱼般在经络中四下乱窜,而冲虚仙长的分身宛如一只离弦利箭,在后面穷追不舍……
那游鱼可不管经络的大小宽窄,只是随心所欲的乱窜,外面冲虚仙长的眉头开始皱起来,再也没有先前的那分淡然从容,可是无奈之下也只好被动的追击。
一时间金锋体内的经脉几乎寸寸断裂,无数细小的经络被硬生生的挤宽,或者破裂,或者粉碎……随着冲虚的分身在不断地缩小和蚩尤戟之间的距离,那蚩尤戟似乎更加慌乱,干脆不再沿着经脉运行了,直接在各种器官之间乱钻……冲虚仙长愤怒之极,想到自己还承诺过金锋,尽量保证他的生命安全,要是任由蚩尤戟如此折腾下去,金锋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的,因此必须速战速决……
对于此时的金锋而言,这是一种何等漫长的痛苦……身体宛如被无数的子弹瞬间击穿,又如一粒被放在石磨中的小小豆子,又如被两只疯狂的野兽将身体撕成了碎片……金锋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经历百劫轮回……只见他的牙关咬得紧紧的,脸上的肌肉疯狂的颤动,两行带血的泪水汹涌而下……
最终,他噗哧一声,吐出一口带着肉屑碎粒的鲜血,头一歪,彻底昏过去了……
终于,蚩尤戟在冲虚的穷追不舍下,似乎能量耗尽,在将金锋的体内糟蹋成一团肉泥、在体表留下无数的孔洞之后,准备遁空飞走时,被冲虚仙长用仙灵力凝聚而成的巨手攫获,扔进储物法宝内。
冲虚仙长沮丧的打出法诀,收起灵力,放下金锋。
金锋如同一堆烂泥一般坠在地上,没了一丝的生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