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不然呢？一直在那跪下去？”
“你不是五圣宫什么尊者吗？不是五系术法俱全吗？随便变个金子啥的也不难吧？”
“傻小子，你当世间万物说有就有啊，我又不是创世神。金子是可以有，但那也只能从别人那‘拿’来，实非长久之计。”
“公子确定是因为‘非长久之计’，而不是因为你在山里闷久了，想在尘世玩玩，过过当小工的生活？”
“……”
“就算这样，公子也不必把自己卖进霓裳坊吧……想想，堂堂雪竹山庄庄主却跑到自己山庄名下的织坊当小工，传出去还不笑掉人的大牙！”
“你小子知道什么，大隐隐于朝，小隐隐于野，我这叫中隐隐于市！”面子算什么，老头一定想不到我就躲在他眼皮子底下嘿嘿，“你家公子我可是看了半天才选准霓裳坊门前这块地的，不然你以为我没事随便挑个街头跪上半天啊？……好了，大功告成！你看看！”
“……”
“咋了？不好看？哎呀呀，出门在外诸多不便，你就先凑合着吧。否则日间人家才见你躺在那，晚上你又活蹦乱跳了，这不是诈尸吗。”
“……你在我脸上鼓捣了这么久，就这副样子？看看，这叫易容吗？烂泥敷了一脸，再加点煤灰，公子是嫌我不够扎眼啊？”
“哎呀，这大晚上的这样才不容易反光嘛。”
“……这是什么歪理……算了，看来还是得我自己出手。”说着，小左就着镜旁的一盆清水净了脸——我大半个时辰的苦工啊！还没来得及象征性地哀嚎两声，就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张薄薄的肉色皮具，往脸上一套，这揉揉那捏捏，再放下手时已经俨然是个脸色青白容貌陌生的青年了。
“这……这……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人皮面具？！”
“公子不会连这个都没见过吧？”虽然戴着面具的小左面部表情不是很生动，但我从他语气可判断出那张脸下一定是挺不屑的表情。
“这个，呵呵，你也知道你公子我命运坎坷，没行走过多少江湖，所以……小左啊，这面具你还有没有啊，也给我张吧？”谄媚谄媚，献上每次专用来对付发怒或唠叨的老头的谄媚笑脸，只要我一这样一般情况下老头就直接缴械投降了——当然，这次偷溜出来就不是一般情况了——就不信还拿不下你个小子！
“……你这是什么表情！诶！别笑了！给你一张就是了。”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张扔给我，接过来迫不及待地套在脸上，再啪啪两声按牢了，对镜一照，呵，变成个满面皱纹的老妪了。再慢慢从脸上撕下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不停把玩，明明面具本身光光滑滑看不出什么，怎么罩在脸上就面目全非了呢？
“小左，既然你身上这么好玩的东西都有，怎么会没带银两啊？”
“我说公子，要行走江湖没知识也得有点常识吧。像面具暗器伤药这些是江湖人随身必备的嘛，银两倒不是那么重要，如果不是有特别任务要进城住店之类，不讲究的一般在荒郊野外打点野食睡个草地也就对付过去了。本来我们也不必这么窘迫的，是谁说今天绝对不要再睡野外，非得睡床不可的啊？”
“……”
这小子，真是长胆了，给他几分好脸色就忘了身份了，都这样戏弄起主子了，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啊，我我……我干嘛要带着他啊！不是自找罪受吗？
其实心里也知道他说得对，当初洛歌行带我上山时不就一路荒郊野岭走过去的，只是我目前的身子状况不容我再露宿野外，一定要找个干净的地方好好调息一下。洛歌行……不知道我们走后他怎样了，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吧。这一日心境也还平和，没感觉到什么起伏，那应该……就是还好吧。
“好了，天色不早了，先睡吧。”
“我睡哪？”
“还能哪，当然就睡这了。”
“啊？这个……”小左像是被吓了一大跳，声音一下子嗫嚅起来。
“什么这个那个的，能连夜打通个小洞接你进来就不错了，这光景上哪给你找地睡去，你不睡这还能睡哪？再说在这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相互也有个照料嘛。”
“话是没错，但是……”
“好了，别但是了，你睡床，我睡地，就这样，快点。”
“这怎么行？！自当是小的睡地公子睡床啊！”
这时候知道谦让了，真受不了他。“好了，别让了，都睡床。”
“……”
“还傻站着干嘛！上来啊！害怕我吃了你？”
“……”小左挨挨蹭蹭，半天走到床边，不耐烦地一把把他揪上床：“好了，睡吧。再不睡只怕明天我起不了床上不了工了，我可不想第一天就被掌柜赶出去。”
“……哦。”
×××××××××××××××××××××××××××××××××××××××××××××××
我一直跟在夜儿后面，看着她跟着那个中年人进了那家远近闻名的霓裳坊——那不是雪竹山庄名下的产业吗？夜儿怎么会卖身到自己的地方为仆？
这三年，雪竹山庄实在是名动天下，这，都是夜儿你的心血吗？
霓裳坊——还是，不要随意进好了，三年来有无数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好手都栽在了雪竹山庄各个分号里，虽然不知道夜儿是怎么做到的，但一定不简单。还是等到夜里再去一探究竟吧。入夜，亥时。
没想到我还没溜进去，就看到夜儿偷偷跑了出来。她要去哪？我一路尾随，不敢离得近了，怕被发现，又不愿跟得远了，能让我看清她的背影也好啊！
这是……义庄？她到这做什么？拉出的那个人是……那个小仆？！我怎么早没想到，以夜儿的性子怎么会扔下他不管，必是自己先混进去，让这个小仆在这等候，晚上再来接应。远远跟在后面，看着夜儿任那个小仆拉着她的手在暗夜里施展轻功飞奔，那么自然，那么……刺眼！
我看着夜儿带着那小仆又原路返回，从霓裳院后院墙角的一个小洞钻了进去……我是想她怎么溜出来的，看那小洞洞缘泥土色还很新…… 当机立断，我也跟着钻了进去。
出乎意料的是，霓裳坊里面并没有我想象的陷阱机关，也没有什么高手巡查暗护，夜儿到底是怎么做到让那些前来一探的宵小有去无回的呢？不过眼下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我一眨不眨地盯着夜儿住的屋子，跟寻常小工住的没什么两样，小小一间房，普普通通，没什么奢华的雕梁画栋。屋里的烛光一直亮着，不时有窃窃的私语声传出。直到过了子时烛火才熄灭，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铺床声，我一直静静地躲在屋外看着，等了半晌——为什么那个小仆还没出来！难道，难道？！
再也顾不了那么多，提气轻身，飞掠进屋，无声无息落在门边。一步一步，向床边靠过去……果然，床上是两个人的呼吸吐纳声！心，猛然一阵绞痛。夜儿，当初我不过是摸到你床边就被你一脚踹了出去，这个小仆，这个人……你不过才认识几天，居然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再把视线移到那个男子身上，定睛一看，这张脸……不认识！嗯？细细打量，莫非……是人皮面具？……这般柔软且合丝合缝的人皮面具恐怕极是不易得，做法都极其残忍，得从真人脸上剥下来。看来我低估了这个小仆在洛歌行身边的地位，不然怎么会把这般珍贵的物事给了他。
“唔……”
醒了？屏息凝神地注视着他。床上的青年只是无意识地侧转了身，手臂……刚好搭在夜儿腰腹之间！头！居然还在夜儿脖颈间蹭了蹭！
轰！
我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猛然炸开，胸腹间是熊熊妒火烧个不停！夜儿，你怎么能容许仅接触几天的此人这么亲近，对我却那么残忍的从我面前一跃而下？！
再看向那个青白面色的青年，杀了他！杀了他！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叫嚣着，杀了这个可以离夜儿这么近的男人！对！既然他对洛歌行很重要，杀了他也是给哥哥一个交代！
手起，匕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