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临死前还不停的说起,当年她生了两个孩子,奶水只够一个人吃,随便选了一个吃奶,另一个喝野草汤。
喝奶的那个就是后来的哈桑,至于喝草汤的兄弟,尸骨丢在哪里,连母亲也不知道。
这,就是哈桑生命的起点。
幼年的记忆是模糊的,哈桑只记得两样东西,水、食物。
或许还有一样。
死亡。
人生,总有许多第一次。
哈桑第一次体会到死亡的恐怖与杀人的快感,是他八岁的时候,经常趴在母亲身上的叔叔死了两天,一个陌生男人突然冲进帐篷,见什么吃什么,有什么拿什么,即使母亲脱光衣服冲上去,想用自己的肉体为她和孩子留下点食物,却没有办法吸引这个男人。
很明显,他饿疯了。
幼年的哈桑并不知道,母亲瘦骨嶙峋地身体在一个因饥饿疯狂的男人眼中,是多么的缺乏吸引力,经常受到饥饿摧残而早熟的他,只明白一点。
男人带着食物离开,他会死。
黄人给他们的塑料桶被男人踢破,他跪在地上,用双手在地上乱抓那些散乱的植物根茎,与沙土一起吃进嘴里。
有些干,就用嘴里的鲜血润滑,吞咽。哈桑在母亲无奈而惊恐的目光中,站起身,用那双瘦小的手拣起一片锋利的塑料片,摇晃着来到男人背后,
刺下。
惨叫声并没有惊动任何人,那些在帐篷外如游魂一样的身影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男人并没有死去。
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分钟,甩掉身上的塑料片,剧烈的疼痛让这个只能欺负弱小的男人哭喊着冲出帐篷,最终死在难民营边缘地排水沟里。男人被旁边帐篷的人丢到了难民营之外,原本应该会被很快忘记的事情,却因为这个男人死亡方式地不同寻常而被人时常提起。
无论男女老少都会死。难民营里死人很平常,被人杀死也很平常,但是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杀而不死,跑完整个难民营之后才倒下,就很希奇了。沿途泼洒的血液似乎警告着那些同为难民的邻居。不要去招惹帐篷里的母子。
没有人认为是哈桑弄伤了那个男人,大家都将目光放在了哈桑的母亲身上。
流言就这样悄悄地传开,大家都认为哈桑地母亲会巫术,招惹他们母子的人会被诅咒。发疯。最终流血死。
没有人敢靠近哈桑的母亲,哈桑的母亲不再依靠男人去抢夺救灾食物也可以得到她与孩子地那一份。哈桑地生活从此好上许多。
只是有一点让他常常苦恼,那些和他一起玩耍的小伙伴总是一个接一个的消失,饿死、病死甚至是睡死,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死亡在围绕着他们。
有一个叫杜拉的大孩子与哈桑成了好朋友,为了填饱肚子,他们一起抓老鼠,挖白土,拧树皮。只要是能吃到肚子里的东西,两个人都要想方设法地弄到。
偶尔,他们也会去帐篷周围转悠,希望能碰到死帐篷,就是那些主人刚死。周围邻居还来不及清理的帐篷。
虽然他们总是晚上那么一两小时。依旧兴致勃勃,认为下一次好运气就会落在自己头上。
杜拉在他姐姐死的那一天夜里找到了哈桑。告诉哈桑他在难民营里已经没有亲人,难民营里有人说在太阳下山的方向可以当兵,他要去打仗。
为什么打仗?哈桑问。
杜拉笑了,打仗可以吃饱。
我也要去!哈桑对于吃饱这种传说中地经历非常向往。
杜拉又笑了,再等等吧,等你象我一样大。
你多大?哈桑并不认识数字。
杜拉也不认识,只能接着笑,等你和帐篷一样高,你看,我现在就和帐篷一样高吧?
哈桑想了想,看着好朋友说道,好吧,不过我还有妈妈,等妈妈死了,不管我长的有多高,我都会去找你。
好的,到时候你来找我吧。
杜拉走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哈桑逐渐理解了自身的处境与杜拉当兵地另一个原因,作为一名生活在穆斯林地区地黑人,无论他的信仰是什么,在敌人眼中,都是威胁。
即便他们在那些白人黄人眼中是所谓地难民,经常会分到一点少的可怜的援助物资,可是在敌人眼中,他们依旧是威胁。
威胁,总要除掉。
那天,新发放的救灾物资到了,已经是少年的哈桑象往常一样与母亲一起领到了未来三天的口粮,一壶清水与一双拖鞋。
还有一个好消息。
据说那些大人物不打算再打仗了,他们要休息,哈桑与母亲有机会回到家乡。
家乡未必能比难民营好生活,听说那里已经没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可是母亲还是对她生下哈桑前居住的几间土房念念不忘。
母亲点燃柴草开始将食物和着白泥烤熟,这次得到的面粉多,母亲说白泥可以少搀点,省得每次蹲在排水渠边都让哈桑异常痛苦。
一种巨大的声响就在这时灌入哈桑的耳朵。
后来哈桑才知道,那是枪声。
那一天,难民营里被哀号声添满,无数生命在挣扎中消散,无数男人被割下生殖器后痛苦地死去,无数女人被**然后丢进火堆,以便净化她们的灵魂。
哈桑与母亲无疑是幸运的,由于母亲的身份特殊,他们居住在难民营最偏僻的角落,那些只能称呼为武装分子的杀手在最初的**过后,屠杀的效率也就随之降低,当他们完全满足了自己的暴力欲望。丢下那些处于惊恐中地幸存者,就好象他们到来的时候一样,扬长而去。
车辆消失在天际。那些戴着蓝帽子的白人才慢悠悠地出现,开始收殓尸体。
哈桑壮着胆子去问白人,死了很多人,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白人翻译只对哈桑说了一句话:重新分配救援物资。
哈桑并不明白白人地意思,直到他与母亲面对自己眼前突然多出来的食物有些不知所措。才明白这句话是说他们可以随便享用死人的东西。
哈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吃饱了。
妈妈吃的太多,叨念着那个喝野草汤饿死的孩子,最终闭上了眼睛。
哈桑从白人翻译那里明白了解脱地含义,他为妈妈感到高
几天之后。又有一些人开着车辆闯进难民营。哈桑透过帐篷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杜拉。
杜拉回来了。
哈桑跑出帐篷,叫嚷着,杜拉,妈妈死了,我和帐篷一样高,你可以带我去打仗吗?
四年后,哈桑带着残缺的左腿与杜拉的骨头回到难民营,又开始了他地难民生活。
战争带给哈桑地是整夜的噩梦,同时也教会了哈桑什么叫做联合国维持和平部队。他们所在的国家叫做苏丹,他所在的地方靠近中非共和国,叫南达尔富尔。
最重要的,哈桑知道了女人的用处。
哈桑和一个带着半大小子的寡妇住在一起,女人坚持说她还没有老。还能为哈桑生孩子。可是她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红事还都处于时有时无的状态。更不用说那具只见排骨不见肉的身体能否怀孕了。
对此,哈桑并不在意。
刚刚步入青年地他只想要个女人而不是自己的五根手指。
仅此而已。
难民营的生活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那些戴着蓝帽子的白人走了,黄人接替了他们的位置,黄人很好,比那些只会收拾尸体地白人要好,敌人再也没有机会来难民营随便杀人。
黄人地到来让难民营安全,也让这里聚集了更多的难民。
哈桑摸过枪,又能讲几句蹩脚地英语,黄人给他的左腿接上了木棍,这样哈桑就可以拿着警棍执行难民营巡查工作,用来换取一份口粮奖励。
这里偶尔也有白人会来,他们抗着古怪的机器,手里举着各色的棍子,分发给难民一些东西,然后难民会被要求在棍子前说话。
哈桑见过世面,他知道那叫采访,是白人的工作,他们记下难民说话,然后用这些话去换口粮。
白人总是这样,来了又走,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来,为什么走。
一天,哈桑送走了一拨采访的白人,顺带谋了一下私利,让那个比自己小不了两岁的便宜儿子在棍子前胡乱说了几句,得到了两瓶矿泉水。
当天晚上,难民营死了一个少女,听到消息的哈桑没有多想,难民营每天都在死人,只是死多死少而已。
当哈桑见到少女的死状,就不这么想了。
面容宛然,颅骨被凿开,大脑消失。
第二天晚上,又死了一个。
这次是年轻男人。
死因相同。
一连四天,死了四个人。
难民营人心惶惶,没有人敢单独离开,又怕同伴就是凶手。
况且他们无处可去。
哈桑上过战场,哈桑不想再有人横死,尤其是在哈桑生长的地方。情况在恶化,黄人进驻难民营之后,下达戒严令,一天一人变成了三到五天一人。
可是,毕竟是在死人。
死了一个巡查队员后,哈桑不得不接替坚决辞职的巡查队长,成为难民营的守护者。
当死者增加到十二人,终于有消息说联合国将会联合国际刑警派人彻底调查此事。
第十七名死者出现的第二天,哈桑作为难民营巡查队长,接待了两名调查员。
一个黄种男人与一个半黄半白的女人。
还好不是那些无能的白人,这让哈桑很放心。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