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大人有所不知,”白铭知道不用出城屠民,松了口气,回答道:“末将是有心无力,城内并无余粮。”
“驻军没有军粮吗?”吴鳞奇怪地问。
“想必钦差大人一定知道,”白铭叹了口气,说道:“为防金军再次入侵,朝廷允许私人募兵,宗老将军更是对江湖豪杰大力扶植,鼓励精壮之士入伍参军,短短几个月,只宗老将军属下就有数万新兵入营,可朝廷却并不曾多给粮饷,现在各部都在缩衣节食,末将这里有哪里会有余粮?”
吴鳞点了点头,白铭在自己这位“钦差大人”面前,说话自然要有所保留,但从他的话里还是可以听出军方对朝廷只管扩军不管粮饷的怨气。
“城中有多少百姓?何以为生?”吴鳞问道。
“驻军一千二百人,百姓三千四百户,多以织布为生。”白铭答道。
“百姓的粮食从何而来?”吴鳞问道。
“平日里自有商贩进城贩粮,近日饥民困城,往来不通,日子久了,总是个问题。”白铭回答。
“白将军有何良策?”吴鳞问道。
“末将已是束手无策。”白铭回答道:“城中百姓已经募捐过很多次,这小城中又没有什么_4460.htm大户人家,饥民却是走了一拨儿又来一拨儿,百姓实在已经是家无可捐之物。守城兵士更是贫苦,末将不敢对朝廷有半点儿怨言,可是四个月没有发过军饷却是实情。”
吴鳞心中感叹,内忧外患,繁华似锦的大宋已经被掏空了。
“末将身有军职,首先要做到的事情是力保城池不失,城内百姓不受骚扰,别的事情,只能量力而为,而今除了约束部下尽量容忍,不和城外饥民冲突以外,实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白铭脸色忧郁地说道。
“小弟明白了,刚才言语多有得罪,望白将军不要挂在心上。”吴鳞顿了一顿,接着问道:“白将军知不知道附近何处可以购得大批粮食?”
“钦差大人要为饥民购粮?”白铭眼睛亮了起来。
吴鳞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小弟行囊太重,不便上路,所以想花掉一些。只是要烦请白将军指路,并派一队人马帮我押送粮草,不知道白将军愿不愿意帮小弟这么忙?”
白铭大喜过望,高声说道:“末将不才,愿亲作钦差大人的粮草官!”
吴鳞转头看向王策,微笑着说:“有劳王兄随白将军走一趟,小弟在此等候两位满载而归!”
王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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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鳞立刻返回山洞,将姑奶奶等人接到城中。
然后又在姑奶奶地督促下忍痛割爱,倾尽囊中所有,全部交给白铭,叮嘱他除了买粮之外,还要多换些碎银,用作打发饥民上路的盘缠。
吴鳞当然知道无论自己这个大善人多么有钱,也架不住十万饥民的日夜吃喝,坐吃山空决不是办法。唯有管他们吃两顿饱饭,送些银子请他们上路,剩下的事情只有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做到这个份上,姑奶奶也可以稍微安心点儿了吧?
白铭分析四川、陕西一带受害较轻,又是沃野千里,所以派文职人员连夜抄写告示,鼓励饥民西进,以求安身立业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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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之时,王策、白铭率一百骑兵冒雨出城,吴鳞登上城楼,目送他们踏着泥泞向南面奔驰而去。
这次购粮来回至少需要两天时间,这段时间守城任务交由副队长石青负责。
吴鳞无事一身轻,懒洋洋地走下城楼。
石青紧追两步,赶上前来,恭敬地说道:“钦差大人操劳一晚,请早作休息,白将军已经为钦差大人准备好房间。”
吴鳞打了个大哈欠,口齿不清地说道:“是该睡一觉了,有劳将军给小弟带路。”
“钦差大人谦和可亲,为民慷慨解囊、不辞劳苦,朝中若都是大人这样的人物,我们这些当兵的即使命丧疆场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石青突然说。
这马屁拍得可真够受用。
吴鳞笑眯眯地向石清看去,这一定是个很想升官的家伙。
“钦差大人是不是以为小将刻意讨好大人,才这么说话?”石青挠了挠头说道:“其实,刚才这段话,是白将军的原话。”
吴鳞轻飘飘地飘到了天上。
白铭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溜须拍马的人,那就意味着,嘿嘿,自己确实很不错,所以才能这么快就赢得了将士们的信任…嘿嘿…这用人之道并不是那么难学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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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吴鳞从床上爬了起来。
天已大晴,饥民重新聚在城前,昨晚连夜张贴的告示已经奏效,听说马上就会有食物吃,大家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神色。
城内的百姓知道守官亲自购粮而去,不日可回,而围城可以和平解决,也都纷纷涌上街头,击掌相庆。
吴鳞已经叮嘱过白铭、石青,说自己要务在身,不能暴露行踪,所以让他们各自约束部下,不得声张自己的善举。可当他走上街头之时,立刻真正体会到了宋兵是如何藐视纪律的,所有的人,不管是士兵还是平民,都对吴鳞投以尊敬的目光。吴鳞知道,虽然自己已经尽量低调,可还是挡不住地在这个小城里出了名。
吴鳞登上城楼,看见数万饥民规规矩矩地等在城外,不禁想起自己在集中营时衣不蔽体的亲身感受以及种种所见所闻,一时感慨万千。继而突然省悟自己已从富甲一方的财主变得濒临破产,又不禁颇有些失落,个中滋味,真是一言难尽。
姑奶奶在王兴等人的陪同下,也登上了城楼。
“现在还不能开城放他们进来吗?”姑奶奶问道。
吴鳞摇了摇头,说道:“这么小一个城没有接纳这么多饥民的能力,而且民聚则易生变,万一饥民和城内百姓起了冲突,后果不堪设想,我们不能把好事弄成了坏事。所以我跟白将军商议,所有救济活动都将在城外进行。现在城内正在募集救援队伍,听石青将军说,会熬粥煮饭的大妈大姐都在热心准备着呢。”
“那我也去凑凑热闹去。”姑奶奶高兴地说。
“去吧,去吧,”吴鳞笑着说:“找几个老太太聊聊家常,说说闲言碎语去吧!”
姑奶奶兴高采烈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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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鳞闲来无事,回到自己房间,练了一会儿飞针,又拿出史书游记用心攻读。
石青敲门进来,拱手问道:“白将军最快明天才能回来,而城中百姓知道粮食已经不成问题,想现在就拿出存粮救济饥民,免得他们再饿一晚,不知道钦差大人,意下如何?”
“这是好事情呀,我怎么会反对?”吴鳞笑着回答。
“谢谢钦差大人,那我现在就派一小队士兵护送城内救援队伍出城,他们会和饥民一起埋锅造饭,先煮几大锅稀粥再说。”
“千万注意不要跟饥民起冲突,最好先跟饥民交代清楚,让饥民自己维护秩序,不要为抢食闹出混乱。”吴鳞叮嘱道。
“小将明白了。”石青回答。
“还有,”吴鳞想了想,又说:“城中有没有行军时用的帐篷?”
“有,可是不够这么多饥民用呀。”石青皱着眉说道。
“全部拿到城外,soudu.org安置好,按孕妇、伤病、老人、小孩的顺序安排饥民进帐篷休息。”
“明白了。”石青精神抖擞地退了出去,差点儿撞上推门进来的姑奶奶。
“孩子,”姑奶奶匆匆忙忙闯了进来,风风火火地说:“你藏的宝贝呢?快拿出来!”
“什么宝贝?”吴鳞吃惊地问。
“别装傻了,你以为姑奶奶没看见!”姑奶奶横眉竖眼地说:“我看见你偷偷摸摸地藏了付金镯子!”
“我,我其实只是怕都给了饥民,咱们以后路上反而会为盘缠发愁而已,”吴鳞尴尬地从怀中摸出镯子,“姑奶奶一定明白,孩儿我岂会是贪财之人?”
姑奶奶瞪了他一眼,一把抢过镯子,没好气地说:“谁管你贪不贪财,我拿去用了!”
“你干什么用啊?”吴鳞心有不甘地问道。
“我见到了一个老姐妹,”姑奶奶说:“走,你也跟我见见去。幸亏你还留了付手镯,不然这么长时间没见面,我可不想空着手去!”
“老相识?是谁呀?还不敢空着手去…”吴鳞嘟囔着:“兵荒马乱的,还讲这么多礼节?谁这么尊贵呀?”
“尊贵倒是谈不上,”姑奶奶在吴鳞的恋恋不舍的目光下把镯子放进了口袋,说道:“说她下贱的也多得是!可是,能不拜在她的石榴裙下的英雄好汉却是少见。”
“到底是谁呀?”吴鳞听到“石榴裙”三个字,稍微忘掉了些“彻底破产”的酸楚。
“京城第一名妓李师师。”姑奶奶得意地说:“姑奶奶未嫁之前,她可是只穿姑奶奶我缝的衣服!”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