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台其实是分为两个部分的。前面是数十个宫殿包括渊暝的寝宫和所有他能用得上的宫殿群，后面则是巨型的祭天露台。
露台平日处于封锁状态，只有到了国祭节期间才能由祭司总长本人开启，然后所有的皇亲国戚和身份较高的贵族会齐住进在露台边上的几座华贵的宫殿里沐斋戒，在当日进行祭祀。
其中的种种礼仪简直繁杂的叫人难以忍受，连穿的衣服、鞋子，头上戴的，走路的姿势等等都有着明文的规定。
这个时候我就觉得自己真是万分幸运，窝在渊暝宫殿的一角透过窗户可以清晰的看见那群倒霉的人们。
他们小口吃素，老子大块吃肉，他们，老子天天看人，他们走路都小心翼翼的，老子可以跑可以跳，还可以蹦，
虽然每次渊暝每次看见我都一副很嗤之以鼻的样子。
额，当然他本人是没有这么明显的表情，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揣摩，我基本已经能认清楚渊暝大人大部分的情绪表达系统了。
扬眉是不耐烦；皱眉是微微生气；唇角上升二十五度是嘲讽；望向窗外是不想理人……
综上所述，渊暝不止日常活动很规律，连动作习惯都很规律，真是……
平静中的等待总是很快，国祭节中在一片炮仗声中到了。
满城烟火，纷灿绚烂。
祭司台内虽是相对平静的多，但也涌动着节日的喜庆。就象中国人的节和外国的圣诞节，明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却让所有人都感到莫名的喜悦。
自然，以我的身份想参与国祭是有些困难，但是仗着庄祭莲的势，基本上一路上就没人拦我，我悠哉悠哉的就晃到了祭司露台边。
露台气势恢弘，雪白的大理石从脚下沿伸到眼际所不至处，正中是用大量棱角分明的玄武石所砌成的巨石台，而巨石台所围之中则燃起了汹汹烈火，直冲上九天云霄，几乎烧上天穹。
露台外围则是一列列人群整齐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交谈，声音虽多，但大都轻柔。
我刚刚四下一扫，一个侍候的侍从便领着我向前走。
没走几步，我就看见了笑语晏晏正和卞竹在聊天的庄祭莲。
这两人如今都是风口浪尖的人物，一个是确定的下一任帝王，一个是如今最大的权臣，这点可以从他们只在九五至尊下首的显眼座位就可以体现了。
看见我来，庄祭莲的表情有些喜不自胜，只是并没有出声唤我。
倒是卞竹大方的冲我笑道：“慕容殿下要是不介意不妨坐过来，我想是不会有人有意见的。”说着指了指他和庄祭莲间的座位。
我也没有推托，就照着坐下了。反正祭司露台里是不能带私仆的，大家都是一个人，倒也不约束。
等待中，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庄祭莲或卞竹聊着，连自己说了什么也没大在意。
好在随着漫天金光闪烁，国祭节终于开始了。
玄武石簇拥着的火焰边缓缓显出一个妙曼的身影，一袭动人的白衣紧紧包裹住子完的身躯，宽大的水袖轻轻舞动，扯出一片旖旎，举手投足都是风华流转。
数十舞自各处显身，众心捧月般将最初的那个子围在其中，更衬的那个子清丽无双。
这人，是念雪。
舞起来的念雪比之平日不知丽了多少倍。
无声的舞中渐渐混进了一道道幽远深邃的笛音，那笛音带着浓浓的宗教和诡异彩，似呜咽似低喃，奇异非常。
火焰的两边走出了数十个手持玉笛的白衣人，白衣上绘着各种怪异的图腾。
笛越快，舞越疾。
念雪舞的越发的凌烈，拂袖间褪尽铅华，旋转间睥睨天下。
笛音也随舞动攀升到了一个近乎不可能的高度，如一层声罩将众人围住，彻响千里。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不自觉的沉醉进了这舞乐之中，几乎忘却了一切。
“伟大光耀而古老的神诋，神之意志……”似能穿透迷雾般的磁嗓音低低吟咏，默默的回声沿笛音所至来回回荡，洞穿人心。
一袭火焰皎娆的红衣缓缓从火焰顶端显现，面无表情的容颜在血长袍的衬托下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渊暝穿着不是白的衣服，若不是那张倾国乱的脸，我几乎无法想象这个红衣人居然会是他。
他单手捧书凌空站在火焰上，如同烛光跳动的焰心般耀眼，巨大的剪影投在他身后，华光之盛至于无人可缨其锋。
所有人都站立起来，屏息听着渊暝用天乐般的声音读着祭文。
长长的祭文在渊暝的天籁嗓音下却好象只是一瞬就读完了，渊暝合上书，视线淡淡的扫向了四周。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向着渊暝的方向，就象多米诺骨牌一样黑压压的跪倒。
上至帝王下至侍从，无一例外。
“神明无尚，空剑王朝千秋万代……”震耳聋的声音渐渐透过耳，一排排人群的伏倒给人带来了无可比拟的视觉震撼。
我半跪着身，使自己显得不大显眼，冷眼旁观着这一场国祭，我震惊之余感觉竟是没来由的悲哀。
如果别国犯进，他们的神能保护他们么？
国祭持续了近三个小时终于结束了，群臣和帝王也开始了奢靡的酒宴。
我略略吃了些东西，便有些无趣的想要离开。
身子还没离开，衣袖就被人拽住了。
庄祭莲压低了声音对我说：“等我一下，等会我和你一起出去。”
我顿了片刻，又坐回了原处。
不过一会，庄祭莲就找了一个理由拉着我出了祭司露台。
在我还疑惑他干嘛要找我时，他就先一步解答了我的疑惑。
“繁，听卞竹说，我一即位你就要走。”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嗯。”我点点头。
庄祭莲继续问：“你要去哪？”
我道：“当然是回天朝，不然我还能去哪？”
庄祭莲抿唇道：“可不可以不要走？”
我道：“我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庄祭莲忽然握住我的手，晶莹的琉璃瞳中满是期待，却又小心翼翼的道：“为了我，留下来好不好？”
我承认有时候我很心软，尤其是面对眼泪，可是同样的我更多的时候都是自私而且不近人情的。
所以我轻轻挣开庄祭莲的手臂，嗤笑道：“你是我的谁，我又为什么要为你留下来？”
庄祭莲的手悬在半空中没有动，半晌呐呐道：“我喜欢你，这算不算理由。”
我摇头失笑：“那是你留我的原因，却不是我留下的原因。”
“别走，好不好？”庄祭莲的手垂下，“我很寂寞，很无助……都走了，关心过我，帮助过我的，一个个都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办，诺大一个空剑王朝我怕我支撑不住……”
我克制住敲这小子一个暴栗的，继续淡淡道：“我是个天朝人，我为什么要帮你支撑空剑？”
庄祭莲几乎是有些无理取闹的道：“是你让我夺嫡成功的，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不管？”
我狠下心道：“我帮你本来就是为了让我自己能尽快脱身，现在又怎么会因此留下？”
庄祭莲长长的睫宇微颤，表情说不出的楚楚动人：“可是是你救了我，我的命就是你的，如果你要走，我就陪你一起走。”
“胡闹。”我忍不住还是喝出声了：“你马上要作帝王了，帝王要有帝王的担当，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
庄祭峥也终于出声相驳：“责任，责任，这本来就是我不想要的，我为什么要为了我不想要的而失去我所想要的？我做的这一切固然是为了我的亲人，可同样也是因为你！”
我恍惚了一瞬，摇头道：“我有一个可以用生命去爱的人，除了他我不可能任何人，其它人再好对于我来说也不过是他的替代品，所以，你放弃吧。”
庄祭莲轻声道：“我不介意。”
我话音一转，冷笑道：“不介意？如果说我从一开始就不怀好处意呢。因为你的身份特殊，子纯良，所以我故意救你，对你好。然后让你信任我，感激我，对我言听计从，感恩戴德，再利用你控制空剑，这样不是很好？”
庄祭莲似乎一愣，复又突然笑道：“可是一开始你并不知道我的身份，你却救了我，你对我的好，对我的照顾，我能感觉到那些都是真的，就算你是有目的的，我也心甘情愿。”
那笑容既恬淡也萧瑟：“如果我说我不介意你把我当作别人的替身、影子，我不介意你不把我当作唯一，我不介意你所有一切的欺骗，我不介意你的利用，我什么都不介意……那么你可以留下来么？”
我不住疑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我骗了你，不是么？”
他淡淡的笑了，却掩盖不住眼底的苦涩：“那又如何，你做的事就算不是为了我，也并没有伤害我，我为什么要怪你？我只要知道你对我的那些真心的好，就够了，更何况……”庄祭莲的神情说不出的淡漠无奈：“离开了，我们的生活也许就永无交集……最痛苦的不是被你欺骗，被你羞辱，而是眼看着你消失在我目光达不到的地方，能每天看见你，守着你，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幸福……我什么都不在乎，可哪怕我只是想你留下，也是奢望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