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生有如初见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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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街上磨蹭了三个小时,实在没法闲逛下去,只能提前来到学校;初到此地,会议室又让我一阵好找。会议室门口已经有几个和我一样的年轻人等候着,我肯定这些都是应届毕业生,有的人还主动和我打招呼;接着又路路续续来了十多人,加起来已经超过二十位新老师。会议直到五点半才正式开始,我寻思着,年轻人嘛,时间有的是;领导嘛,就应该有领导迟到的“迷人”风范。

  清瘦高个的黄谈览校长与正当中年、面相身材显得敦厚的江大力副校长很随意地交替讲话,讲话热情洋溢。他们称呼我们毕业生是“国家栋梁之才”,高度评价了我们“不计较个人得失,一心为西部教育发展作贡献”的“伟大理想”,相信我们一定会喜欢上库尔勒、一定会爱上一高这所新疆名校、一定会爱上教师这一神圣崇高的职业,并希望我们对学校未来的发展做出积极贡献。

  黄校长说,希望我们一定要相信学校的实力,安心留在库尔勒工作;学校未来还会有大发展,不可能局限在这么小的范围之内。并暗示我们“年轻老师之间应该多交流感情”,听到这话,江副校长、新老师们都会心笑了。

  江大力副校长接着说,学校老师的待遇相当优厚,在库尔勒市属于中上阶层;学校很快会解决新老师的工资问题,还将给新老师们提供住所、配自行车。有其它任何问题都可以直接找学校领导解决。

  年轻人刚工作,要求很低,对领导的许诺很感兴奋,我倒没什么特别感觉,因为我本不在意这些。新老师们正低声交谈着,黄校长又来了句,明天开始上班,实行坐班制,上午九点半上班,下午七点半下班。新老师们的热情立即被浇灭,我更是沮丧,刚到学校,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第二天就得上班。

  在学校大门旁的校商店买了些日用品后,肉乎乎的总务处黄主任驱车将我领到了位于市区南部的一座院子,他说给我安排住处。据他介绍,今年招聘的新老师比较多,学校单身职工大院住不下这么多人,所以学校决定将某水利单位原用的平房宿舍租下,两人一间寝室,寝室配有洗手台,小厨房,却没有浴室与独立卫生间。

  安排好学校提供的床铺,将个人物品摆放好,等来了已住进多日的室友区志明,随他进来的还有他的大学同学王祥。两人都是新大数学系毕业的,王祥遗憾地说,可惜没办法进你们学校,真羡慕你们,学校好,待遇也好。区志明很高兴,我却不置可否。

  区志明招呼我去吃晚饭,他说这个大院有一个厨房,今年来的老师可以到专职厨师李师傅那登记,吃饭的时候交钱就可以了。今天我刚到,他早知道有一位新同事要住进来,所以提前给我订好了晚饭;我心下感慨,他乡遇到热心人,别有滋味在心头。

  厨房旁是一个大餐厅,两张桌子共围坐着十来个今天下午开会时遇到的同事,区志明向众人介绍我,“这是胡沛然,从苏州某校毕业的,语文老师。”

  众人热烈鼓掌,纷纷向我作自我介绍;我一时间我也没办法记住这么多人的名字,只知道在座的众人基本上都是来自内地,甘肃、四川两省的居多,也有陕西人,像我从这么远来的的人就没有了。

  陕西人美术专业毕业的詹老师问我:“你为啥跑到新疆来工作?”

  区志明也问了句:“新疆人毕业后纷纷往内地跑,当然留在本地也正常;只是你一个人来这,总有原因吧?”

  我想了想,平静道:“其实我觉得新疆很有意思,所以就给学校发了求职申请;而且黄校长很热情,没有给我面试就同意我来报道。我就将原来那份工作毁约,然后来了。”

  詹老师道:“我们都不是自己主动联系来的,黄校长到我们大学里头宣传招聘;我们犹豫了许久,这才过来。”

  从四川来的几人也点头称是,纷纷讨论我主动过来的原因。我心想,到哪里工作都是自主选择,没有必要去在意;所以便岔开话题。

  等了一会,李师傅上菜,每个人的菜都一样。眼前三小盘辣菜,色香俱全,但我饥饿的口水全被辣味吓跑了。区志明说,慢慢吃就会习惯,其实菜不辣;他很小随父母从安徽来到新疆塔城,上中学时,刚开始住校也没法吃辣菜,后来不得不慢慢习惯。我尝试着入口,想象中嗓子被辣得很疼的现象并没有出现,口中反留下一股浓香。

  晚饭后,同事们在院子里的篮球场操练起来。西边的太阳始终不愿意下去,晚上九点多,还有挺强的余光,我静静坐着,感受这西域独特的夏季里天很晚才黑的风情。和苏州反差极大的自然景观、地域陌生感以及难以言喻的彷徨油然而生。

  院子还是由高大的围墙圈起来,虽说可以增加窃贼潜入、往外搬运“战利品”的难度,但也封锁了一切,我总觉得院子大门似能将一切吞噬。院子里住着的人、长长的葡萄架、苹果树都在它的保护之下,唯有旱柳、杨树能稍稍探出头。

  我在院子里闲逛着,突然想起应该给陈珂打电话。

  “沛然,到了吧?还习惯不?”

  “还好,就是菜辣人悍,像你这么娇嫩,不适合来这个地方。”

  那边电话沉默了一会,然后道:“如果不习惯就回来,留在苏州挺好的,我也可以常见到你。……我很想你。”

  “我也想你。”

  我静静地听着她说,昨天从上海送机回来后,今天她又去了趟寒山寺,专门给我上香祈福,接着又回到学校,在荷花池旁坐了许久。

  我沉默了会,也不管苏州本地的电话卡漫游到库尔勒电话费很贵,问她:“明年毕业后,留苏州还是去上海?”

  她没回答,只是叫我保重身体,常发短信。

  习惯了夏季睡前洗澡,两天没洗,感觉身上脏脏的。区志明说,要洗澡得到公共澡堂,但现在早已天黑,没有必要出去,忍忍就好。我想用凉水冲冲,他说水冷、又干燥,对皮肤不好。一夜无眠,陌生地方的第一夜,我总是无法安睡,想了许多,却抓不住任何要点。

  第二天早早地爬起来,才七点,另一床的区志明依旧睡得很死。一摸嘴唇,已经开裂,昨天感觉嘴唇很干,习惯性用舌头不停舔,意图滋润,结果唇裂得更快,心想得买唇膏了,这么多年从未用过这东西,感觉非常怪异。

  没吃早餐,坐公车到达学校,直入教研组办公楼,找到在一楼的办公室。里面没人,我想可能我来得太早,或者兴许领导说的坐班制只是用来唬人的,以后没必要去理会。

  “您好,冯老师!江校长让我向您请教关于试讲的问题。”

  我面前的冯杰堂老师是语文教研组组长,甘肃人,身材高大,再工作两年便要退休。听江大力说,冯杰堂是一高对外的招牌之一,让我有事多问问他。

  “小伙子,挺精神,从哪来?”

  “苏州。”

  “好地方,去年我到上海参加培训,也去了一趟苏州。”接下来冯杰堂不停谈论游览苏州名胜的感受,我站他面前不好驳他面子,心下又有些发急,我现在需要的是关于试讲内容的指导。不过他属于老年人,办事节奏慢,我在心里只能原谅他,并默默忍受口水轰炸。

  总算等到他稍缓下来,忙问:“冯老师,您给我安排哪篇课文试讲?”

  “哎哟,高一好几年没带了,我也不大记得课文,你等会。”

  我无语。他到其它语文办公室找到一册高一上学期课本,随便翻开目录,让我讲《荷塘月色》。我有点怵,这篇课文难度较大,02年实习时,指导老师就曾对我专门讲解过这篇课文,认为容易分析清楚作者情感发展的脉络,但想讲清楚细微点却很难;这篇课文很考究教师的整体驾驭能力,很多富有经验的老教师也并不敢轻言能讲好。

  买了唇膏即刻用上。在街边小菜馆随便点了两道老板的拿手菜,老板的推荐确实不错,不贵又好吃。菜辣很正常,但令我感到惊讶的是,两道菜加起来只需十来元,米饭却需要一碗一元钱;而在内地饭馆,米饭往往不需要另掏钱;两道菜的量特足,我没办法吃完。

  手上拿一张刚买的市区旅游地图,顺道往前走,不觉走到人民东路,刚好看到一超市;想着日用品还差许多,进去看看也好。随后见到的人,令我深感不虚此行。

  入口处和我同时进去的人有很多,唯独一个身穿一高白色校服的女孩引起了我的注意。一米六出头的个子,乌黑亮丽的披肩长发扎成了马尾辫,秀美脸上荡漾着青春气息,嘴角的微笑让我心跳一阵加速。丰满的身躯怎么看都不像高中学生;我想,如穿T恤衫,她的胸型将更为夸张,脸上未脱的稚气与身材的反差如此之大,给了我永难忘怀的记忆。

  也许是我盯着她看了太长时间,她终于直视着我,我猜她的眼神是问,嗨,你是谁?和我很熟嘛?当然,也许她也在问,你这个人怎么如此无礼,一个劲狠盯着别人看?但我还是以为她眼中更多的是疑惑,我和她对视着微微一笑。

  她摇摇头,推着购物车往食品区走去,我急忙跟上。我的意图太明显,她又转头猛瞧我。我心下有些尴尬,但总不能告诉这位女孩:我对你动心,被你的清纯魅力吸引了,所以我才跟着你。

  令我遗憾的是,她很快便离开了超市。我想或许还有再见她的日子,但也许希望飘渺,毕竟她接下来或者上高三,或者上高二,绝不可能是高一学生,我没机会给她授课。我也不能冲上去问她名字,我也不敢。

  细想之下,我现在已经是教师,是成年人,做出这样的举动确属过分。

  整个下午、晚上我抛开杂念,趴在寝室写字台上,绞尽脑汁,写好一篇完整教案。在我眼里,这份教案也许是合格的;在老教师眼里,或许还有很多缺陷;但在一高主管教学的领导眼里,教案很可能不合格。因为每所学校除了遵循教案书写的基本要求,还制定了许多“土”规定,对教案书写要求做了细化。

  这一天,同事们都很安静,他们都在准备着明天开始的试讲。唯有学美术的詹老师很轻松,因为学校很可能不开设美术欣赏课,且学校目前没有专职美术教师,他不需要试讲即可直接上岗,所以现在他很闲。

  他寝室离我寝室很近,他过来邀我到院子里聊天。他说,这次学校一次性招聘了超过二十名新教师,学校三个年级加起来却只有26个教学班级,高三10个班的教师早已安排好,轮不到新教师。剩下高一高二只有16个班,原来学校教师勉强够,部分老师带的班级稍多些,但也能支撑住。这次招了这么多新老师,能上岗带班的也许只有十来人,剩下的很可能被安排到实验室、政教处、教务处做教学辅助工作。

  他这样一说,我立即感到一股压力,因为我不知道新招语文老师是否已超过需求。

  他接着说,他来学校报道早,被“抓壮丁”去带没人愿意干的活――带高一新生军训,所以对学校很多情况知道得较多。学校一次性招聘这么大批的新老师,可能是培养起来为以后扩招学生而储备师资;另外,如有新老师上课不受学生欢迎,将被替代,暂时下岗,继续学习、听课,直到有岗位空缺为止才能继续上岗。

  我很同意他的猜测。据我了解,最近数年,新疆形势安定,作为西部大开发的重点,国家对新疆给予了很多政策上的扶持,内地居民往新疆移居的上升势头很明显。人口上去了,教育资源不足,势必要增强师资力量,为各级各类学校扩招提早做准备。库尔勒作为南疆重镇,一直有大量四川人、河南人涌入,适龄入学少年增长快;一高却因为教室不够、教师存在一定程度缺编,所以不敢扩招,只能走人少的“精英教育”路线,学校发展因此受到了很大限制。

  想明白其中关键,加上学校尽快办理好工资等福利的许诺,我已经对学校很有点信心,不再很担心接下来的试讲安排。

  我和詹老师聊了许久,接下来又和陈珂通话,打算在话费用完后换成本地号码。陈珂问,听说新疆有很多美女,你有没有打算带一个维族姑娘回家?她的口吻是玩笑的,我却知道自己实在有可能出现猎奇念头――结识异族女子。我自然回答,你是唯一,我很想你。

  挂完电话,心却无法平静,我现在最想做的事便是好好亲亲陈珂。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