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朝在我身后将书房的门关上,他扭过头看我的时候,我打手语向他道歉,“每次都是因为我,害你接受处罚。”
他咧开嘴微微笑了一下,伸出手弄乱了我蓬松的头发,“傻丫头,说过好好照顾你的,就一定要做到。更何况,明天可是你18岁的生日啊!”他将右手托腮,陷入了一副沉思的状态,然后眼睛直直的盯着我,好像要把我看穿一样。
我不好意思地打量了一下自己,周身没有什么不妥,无意中,瞥见地板上影子乱蓬蓬的头发,便随便整理了一下。我拍拍朝,他回过神还是笑。我打手语说,“你刚才在想什么?”
“秘密!”朝捏了一下我的鼻子,便自顾自地向前走去了。我无奈的跟在他的身后。
他送我到房间之后,便转身下楼了。动作没有丝毫的迟缓,向慷慨赴死的英雄一样。这样讲,依然没有夸张爸爸的惩罚。
我站在阳台上,向下望着孤单的朝,他笔直地站在园中,目光前视,淡定,泰然。着的上身上留下了数不尽的伤疤。
爸爸指挥着一个园艺工人在他的身后忙碌着,长长粗大的胶皮管子已经灌满了水。园艺工人笨拙得举着管子,沉重的分量压得他有些站立不稳,水倾泻而出,毫不留情地从上到下浇灌了朝的全身。但朝依然镇定地站着,没有动一下,任凭冰凉的水渗透全身,在他脚边,形成一汪水泽。
我看着他,已经习惯了,这是爸爸的惩罚中最轻的一种,也许,朝也早已经习惯了吧!他身上的伤,爸爸粗暴地留下的伤痕,也许已经让他可以坦然得面对、接受一切了吧!
爸爸撑着一把伞站在朝的面前,那些水珠碰到伞后便又弹向朝,他坚强地承受着。伞被爸爸压得很低,看不到他的脸,“哗哗…”的水声也将他们的声音掩埋,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一定是不为人知的,也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但是,却勾起了我的好奇。
爸爸撑着伞离开了,转身时,伞上的水无情地甩向朝的面颊,可是,朝依然没有任何改变,连皱眉都没有,依然淡定,泰然。
我疲惫地伸着懒腰,离开了小阳台,仰面躺在上,压出了一个深深的坑。刚躺下不久,门便被推开了,我听着“吱呀”声,从上坐起来,好奇的看着微微敞开的房门,疑惑现在会有谁来。当房门在我面前完全打开后,朝湿漉漉的身影出现了。
我立刻从上弹起来,从衣橱里取出一条巾扔给他,然后问道,“结束了么?爸爸放过你了么?你不用再受惩罚了么?”他抬起手拨弄着夹着水珠的头发,那些水珠都跳到了我的身上,我闪到了一边,不满地看着他。
“是,都结束了。惩罚结束了!”他边拿巾擦着身体,边迈开步子向我的房间进军。
我伸出手将他挡在了门外,他抬头看着我,我打手语给他,“回去换身衣服洗个澡再来找我吧!”他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我站在他的身后,踩着他湿湿的脚印。
很快,朝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回来了,不过头发仍然湿湿的闪着水珠,他进来的时候,我正在衣橱里找外出的衣服。
“是要准备出去么?”他站在我身后静静地问道。我没有转身去看他,只是点了点头,继续拨弄我衣橱里的各种衣服。“午饭不在家吃了么?”我摇了摇头。
终于在衣橱里翻中了一件黑白相间的素装小衣和长裤。我转过身,拎着这身衣服示意他,他会心地说道,“很素气!”我满意地笑了笑,绕过他,将衣服扔到了上。
“我下午才出去。刚才在下面,爸爸跟你说什么?”我好奇地问他。
他摇了摇头,“童童,抱歉,我不能说。我答应了爸爸,不告诉任何人的。”
“连我也不能说么?”他越不说,我就越是好奇。
“不能,任何人都不行。”
“那算了!”我不满地看着他。
“童童,明天你的生日宴上,我带个人来给你认识。你一定会喜欢他的。”朝很神秘地说道。
“人?男人?人?”我好奇地问道。
“明天你就知道了。”他又伸出手,拨乱了我的长发。
坐在餐桌前,爸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孩子们,对朝和Pamela说,“你们两个,和我们一起吃饭吧!其他的人,去旁边吃吧!”话刚说完,其他的孩子便从门洞涌出,去旁边的餐厅吃饭了。
爸爸有很严格的规定,除了我,其他的孩子吃饭前都要在他的专署餐厅集合,得到他允许的孩子可以留下来一起进餐,其余的人,都要到旁边的那间小餐厅吃饭。一般新来的孩子,都会被爸爸留下来一起吃饭。这回他留下朝,我就不懂为什么了。
朝和Pamela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的人都是静悄悄的,因为还是爸爸的规定:吃饭时,未经他的允许,任何人不能说话,不能发出餐具碰撞的声音,也不能发出咀嚼食物的声音。只是,我没有被排除在外,这个规定,我也必须遵守。
我用筷子拨弄着盘子里的食物,发出轻微的声响。朝停下来看着我,轻轻地摇头提醒我;Pamela抬头看看我,又看看爸爸,好象在等待着看究竟会发生什么;爸爸眉头微皱,抬起头来看我,“如果不想吃,就让厨房给你另备一些东西,不要弄得餐具乱响。”
我放下筷子,打手语告诉他,“我没有胃口。”
“那就不要吃!”爸爸的话语很生硬,说完,他端起手边的小碗,喝了一口米酒。
爸爸是个很奇怪的人,似乎很怀旧,他从来不喝白酒,不喝啤酒,不喝葡萄酒,不喝洋酒。他有万贯家财,有别人和下属送的数以万计的各式各样的名贵酒,可他从未动过,顶多有时宴请宾客时,拿出来给宾客们享用,自己依旧喝米酒。然后,他就将那些酒,一瓶一瓶不断地更换到酒台上,以显示他的富有与魄力,而那些换下来的酒,全被他塞进了酒窖中,现在,那里早已经堆起了好几座酒山。
我气鼓鼓的坐在椅子上,将头别向了一边,装出对墙边的盆栽很感兴趣的样子。
这时候,朝说话了,“爸爸,明天是童童的生日。”我将头转了过来,盯着他。
“哦,是么?”爸爸一副很吃惊的样子。他的反映倒一点也不让我意外,他总是一副很忙碌的样子,好像这样他就可以理所当然的忘掉所有孩子的生日,可以忘掉对孩子们的关心,可以无所谓。爸爸把目光投向我,“不经意间就长得这么大了!18岁了,是么?”
我点点头,错开他的目光,开始盯着自己的膝盖。18年了,无论我在哪里,他从来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5岁前,我和妈妈生活在一起,生命中根本不曾有一个爸爸,5岁后,我来到这里,他整天忙着自己的事业,除了一些对我的特例,除了从来不打骂我,我就没有体会到一个父亲该对儿表现出的关心,所以,我长大后依赖的不是父亲,而是哥哥。
“明天我正好有时间,就好好的庆祝一下吧!”我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爸爸,朝冲我笑了笑,我点了点头。
爸爸喝干了碗里的米酒,站起来,大步地走了出去。朝也放下筷子,对我们说,“我们也走吧!”然后转向我说,“童童,你刚才没有好好吃东西,我让厨房给你做一些点心,一会给你送过吧!”我点了点头,朝便从我身边绕过去,向厨房走去。
我看了看Pamela,打手语说,“我们走吧!”
“,爸爸为什么那么宠你?是因为你是残疾人么?”Pamela问道,眼中闪烁着敌意。
“残疾人”?从我来到这个家,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我。“我不知道,你可以去问爸爸。”
“我来之前,爸爸专门请老师让我学习手语,原来是为了你。我不明白,你到底哪一点好,能让爸爸对你另眼相待,我会证明给爸爸看,我比你更值得他爱!”说完,她转身走了。
我一个人回到房间,想着Pamela的话,她的问题我一个都没有办法回答,因为我也不清楚,从我来到这个家就是这样,我把它当作一种补偿,从来没想过为什么。
我将扔在上的衣服换上,然后背起小包,向门外走去。碰到了给我送点心的朝,“给你,路上吃吧!”他抬起手,将食品袋举在我的面前,我接过来打开,里面放了一个饭盒,饭盒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各种点心,食品袋中还有一瓶牛奶。我抬头看着他,笑了,拿出一颗点心,在他面前吃了起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