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决战风雪之巅 第四十七章 秋水剑~~ 第四十九章 决战风雪之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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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秋水剑

    这一夜,大战降临,注定了将成为许多人的不眠之夜。

    易星寒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耳中回响的,却是战场上无数兄弟倒下时的惨烈呼号。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当初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对是错,冥冥里仿佛有只手,摆弄着他的命运,让他在这片血潮中跌宕起伏。从最初的草原追杀,到后来的梁史案,再到护民军,又到现在,他与浅水清之间,始终是敌非友。他们的命运交相织错,却彼此互相推动对方。

    然后每一次,都是他败给浅水清。

    今天,是浅水清第三次把他放掉了。

    也是最后一次了。

    “或许,命运到这次为止,就将终结了。”易星寒低声苦笑。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易星寒随口道:“进来。”

    南山岳进来了。

    “闵先生,今日示警之恩,南某无以为报,特命下人准备了一些薄礼,还请先生笑纳。”

    击掌,身后是四面下人端着用红丝缎铺着的盘子,上面拜访的金银财宝。

    “金锭百个,银锭百个,各色明珠玛瑙翡翠各十串,还望先生满意。”南山岳笑道。

    易星寒摇了摇头:“南相太客气了,不过这些东西我不需要。”

    “哦?可是嫌礼薄了些?如有需要,大可以告诉我,我会再命人送些过来。”

    南山岳不相信这些金银财宝会无人动心,就连皇帝都能被钱买通,何况一个小小文生,虽然民间评价他生性狂狷,不过对现世的文人来说,大多都只是自抬身价的手法罢了。

    易星寒想了想,终于说道:“其实,我是真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不过,南相既然大量,也许还真能满足我一个小小要求。”

    “先生请说,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位先生做到。”

    易星寒立刻道:“我听说南相府上有一把名剑,叫秋水,斩金断玉,削铁如泥。如果可以,我想那把剑。”

    南山岳一楞,没想到对方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微微迟疑了一下说:“这把剑,是我儿无伤出征前,我为他重金求购所得。奈何宝剑虽利,却是把短剑,不适于沙场征战。后来无伤用不着它,就把它还给了我,让我用来防身。呵呵,说起来,老夫一生虽偶而也有遇险,但终究是靠府上护卫,而不是手中宝剑,就是送给先生也是无妨。不过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他看着易星寒说道:“先生明明不会任何武功,为何需要此剑?”

    易星寒直接回答:“若南相明日无法扳倒浅水清,我便亲自用它来杀浅水清。”

    南山岳听得目瞪口呆。

    当然,他终究只能将此话当作是一时气话。以如今易星寒的身份,朝廷又怎么可能同意他带剑上朝呢?

    片刻之后,秋水剑拿了过来。这短剑晶莹剔透,不仅锋刃无双,光寒若水,且精美至极,携带方便,可隐藏在衣内,是用来刺杀的好工具。

    剑柄上刻着秋水两个小字,易星寒的手指在上面柔搓了半天,才轻轻叹息一声,向南山岳施了一礼:“谢相爷赐宝剑。”

    南山岳点了点头:“江川,今天,虽是我第一次看见你,不过对你也算是小闻其名。下午我教训无忌的时候,发现你谈及浅水清时,眼中有浓浓杀意,心中就小有奇怪。到了晚上,你一不求财,二不求官,千里报讯,竟只为我能送你一把秋水剑,现在想来,你真得是和浅水清有着切齿大恨,才会如此。我自问眼光不差,旁人若要在我面前做戏,那是万万骗不了老夫的,所以我可肯定你绝非做伪。惟如此,老夫却更加想不通,浅水清到底有何仇恨,让你如此恨他?如果只是为了醉花楼上的一番言语侮辱,想来不致如此。”

    易星寒微微一笑,口中吐出三个冰冷的字:“乐清音。”

    “原来如此。”南山岳恍然大悟。“夺爱之痛,杀子之仇,古今两大仇怨起由。浅水清最喜夺他人所爱,既如此,是当与他终身为敌才对。”

    他自己的儿子就是为浅水清夺了女人,如今站在他面前的闵江川也是一个。这样的理由,到的确说得过去了。

    原本以易星寒初入相府的身份,要想获得南山岳的重用,没有三年以上的跟随,那是根本休想的事。古今用间,从来都不容易,官员们挑选佣仆,首要标准就是信任,其次才是能力。即便易星寒初入相府,就为南家立下大功,但这种带着功劳投奔敌人,以获得信任与重用的事历史上同样屡见不鲜。但凡有这样的事发生,通常总是要先查一下对方的身份来历,证实其的确可信方可。当年袁中旭为何能被南山岳轻易陷害,就是因为他是降将,皇帝不会轻易信任他。易星寒假冒他人身份,只要给南山岳以时间,揭穿身份只是迟早的事。

    因此,要想获得南山岳的信任,其实殊为不易。然,南山岳一生官场,眼光老辣如炬。当易星寒一谈到浅水清这个名字时,从心底里流露出的那股切齿痛恨,却让南山岳一下就明白,这个人,绝对是浅水清的敌人,而不是朋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是官场上的不二法则。

    所以,他才能一下就相信眼前的这个人,相信他会为了对付浅水清而使尽全力。当时,必要的调查工作总是要做的,不过在那之前,想必浅水清已身败名裂,再无存于世上了。

    这刻在明白了易星寒为何如此痛恨浅水清后,这个理由到是与传言中闵江川曾做过乐清音的入幕之宾有几分相似,南山岳再无怀疑,随自离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易星寒的心中却是冷笑起来。

    敌人的敌人,未必就一定是你的朋友。你的眼光的确很准,但成也在此,败也在此。浅水清纵横沙场,一直都坚信一句话:一个人最大长处,往往就是他的短处。

    想不到在这官场之上,竟同样如此。

    南山岳不会了解,身为一名战士,易星寒不屑于阴谋诡计,而更愿意用堂正之战,杀死对手。

    或许,一直以来,浅水清才是最了解他的人……

    天色渐渐暗了。

    白天喧闹熙攘的丛林终于恢复了平静。尽管还有许多凶险在等着探索的人们,但是对经验丰富的老到猎人来说,黄昏时的丛林,是最安全的。

    小男孩拿着木棒在前面开路,不停地用手里的木棒敲打附近的地面,以寻找可能潜藏的危机。偶而,他会挑起一条长长的细蛇,远远地抛到一边,然后向无双他们介绍说:“竹丝蛇,有巨毒,被它咬一口,通常你的心脏跳动次数不超过三十下。”

    无双两人心头一阵恶寒。

    丛林里的危险无处不在,无论是蛇,蜘蛛,蝎子,又或是其他什么动物,每种都有属于自己的看家本领。有的擅长逃生,有的擅长伪装,有的擅长潜伏,有的擅长布置陷阱,但凡是攻击性的生物,并非是越大的越危险,往往是那些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带给人的威胁却是致命的。

    无双和离楚都是丛林的好猎手,他们对丛林也并非一无所知,然而接天山这一带的丛林,他们却是第一次来,这里的物种太丰富,有许多却是他们也未见过的。越往里走,就越是人类禁区,各种奇形怪状的毒物,生物,令无双等人也大开眼界。

    男孩是在丛林里长大的,对这一带的情况相当熟悉,每种生物有什么特性,该怎样对待,他完全知道的清楚明白。

    这刻,在脱离了危险之后,三个人终于可以彼此了解一番了。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男孩带着他们来到一处安全地方,坐下来休息,随口问道。

    “我叫无双,他叫离楚,都是丛林猎人。这是我们进丛林后第一次看到有人在这一带活动。”无双没有正面回答男孩的问题。

    “这是我今年第一次看到丛林以外的人。”小男孩的回答同样老气横秋:“这一带是我的地盘。”他说。

    无双和离楚都笑了起来。

    “你还没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呢。”无双说。

    “我叫八尺。”

    “有趣的名字。”

    “爸爸给我取的,希望我能身高八尺。”

    脸上还带着被山蜂蛰过后的青肿后的无双,唏嘘了一阵,然后叹息道:“那只大黑熊是我见过的可凶猛最厉害的丛林生物了,我说你是怎么惹了它的?”

    八尺白了他一眼:“这算什么。大暴还不是这里最可怕的动物呢。真正可怕的,是那些你看不见的小东西。比如你现在坐的那块石头下面,经常就会有一些毒蜘蛛在里面。如果它们对着你的屁股来上一口,你就不用再担心你的脸了。”

    无双象被针扎了一下,立刻跳了起来。

    “别担心,它们一般只在晚上出来活动。”

    两个大人同时哑口无言。

    离楚随手把自己身上的箭囊解下来,扔给无双:“我的弓毁了,你的箭没了,这些给你。”

    还剩六支箭。

    无双苦笑:“你也不省着点用。”

    离楚用白眼翻他:“我的箭法是连珠箭,你的箭法是穿心箭。你的箭比我先用光,那才叫奇怪呢。”

    “废话。刚才为了救你,我把所有箭都射空了。”无双气得叫。

    离楚看他的眼神,突然闪过一点感激。他看着无双,缓缓道:“谢谢你。”

    无双一楞,这才意识到两个人的交情,由最初的不死不休,到这刻竟成了生死与共了。

    命运有时真会开玩笑,在不同的环境中,为不同的人创造机会,使他们成为朋友,情侣,战友,仇敌,并在这无数的关系中转换不定。

    短暂的聊天,让三个人彼此间有了些了解。男孩很好客,在得知他们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后,立刻向他们发出了友情的邀请,欢迎他们到他家去坐坐。

    阳光透过高大的树冠洒下班驳的光影,照在三个人的身上,带出一圈圈光与暗的交错迷彩。男孩的脚步矫健而有力,踩在沙沙落叶上,却不发出太大的响声。在走过长长的一段路后,男孩带着两个人来到一处布置好的陷阱旁,猎夹已经逮到了一只大山鼠,长得肥厚饱满,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的样子。

    “哈,这下有饭吃了。嘿,我说你们两个,来帮我拿一下这东西,到了我家后,我请你们吃烤山鼠!”

    离楚松开猎夹,正要去拿那山鼠,原本已毫无生气的山鼠突然跳了起来,闪电般窜入林中。

    离楚一呆,男孩急的大叫:“嘿,装死是那家伙的本事,你们怎么搞的,把我的午饭弄丢了!”

    无双一笑:“别担心,我们这就赔你。”

    无双拉弓,放箭,劲箭直射那逃离的山鼠,嗖的一声,将那山鼠钉在了大树上。

    男孩看得眼发直:“哇哦,好箭法。”

    无双和离楚相视一笑。

    离楚道:“想学的话,我们可以教你。”

    “真得?那太好了!”男孩高兴的跳起来:“那样我就可以为爸爸报仇了!”

    两人一呆,同时问:“你爸爸怎么了?”

    男孩的眼中闪过一线黯然:“他死了,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

    “怎么死的?”

    “被惊虹人杀死的。”男孩无意识地挥打着手里木棍回答,将身边的草丛拨得哗哗直响。

    两人顿时愕然。

    消息的得来,有时是全然不费功夫的。

    无双也不能不感慨,原来世间真有踏破铁鞋无觅处之事。

    无双急问:“惊虹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片丛林里?丛林里根本没有路可以走!”

    男孩回答道:“丛林里的确没有路,可是有河。”

    无双和离楚的心中同时泛起了巨大的波澜。穿过接天丛林的那条小河,狭长弯曲,它一直通向丛林外部,在那里汇聚成一个小湖——沁阳湖。小河的源头,是接天山上的积雪,由于地处偏南,积雪不丰,小河的流量也不是很大。

    无双亲自下去测试了一下水深。

    水流虽不是很急,但是要让两万骑兵从这条河涉水而过,依然有许多苦难。

    男孩对此解释道:“每年的六月到九月,这条河的水量都会大大降低,水势渐缓,水深不超过半米。”

    原来是这样。

    离楚的眉头一皱:“可是这也不对啊。我们在丛林中搜索了一个多月,早就远离了寒风关一带。如果现在由这片林子出去,那么进入的是天风帝国的中南位置,转向东北,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进入天风帝国的中部。如果惊虹人是为了绕到天风军的后面去,实在没必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无双也道:“是啊。寒风关离此有百里之遥,与这条河是不相交的两条线,就算惊虹人可以借河道走出丛林,他们要从寒风关来到这条河,也得在丛林中穿梭百里距离。这样的距离,如此凶险的丛林环境,只怕就算走过来了,也没多少人能活下来吧?”

    男孩两手一摊:“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反正去年的时候,惊虹兵就是从这条河过来的。当时我和爸爸就在河边捕猎,结果碰上了他们。他们说,他们的行踪需要绝对保密,所以要杀死一切看见他们的人。就这样……爸爸被他们杀死了。”

    “这里面肯定还有问题。”离楚望着那条河道。

    “要知道答案,怕是只能顺着这条河一路搜索过去了。”

    “没错,咱们就沿着他们经过的这条路,一直找回去,也许可以有什么发现。”

    这个时候,离楚和无双到是终于有了一个共同的想法……

    天风107年6月23日。

    晨。

    天色尚朦胧,黎明前总是最黑暗的一片。

    南府下人打着灯笼,迎接老爷和大公子上轿。

    南无伤跟在一边,轻声说:“父亲,这次的朝会,就是我们和浅水清见真章的时候了。此战若胜,陛下纵然想包庇他,只怕也难对百官交代,可否让我也跟着一起上朝?”

    “你是不是很想看浅水清落败时的那番落魄嘴脸?”

    一句话说中南无伤的心思,他低头不语。

    南山岳却叹了口气:“今日之争,皆因你而起,惟如此,你更不可去。”

    南无伤一楞,南山岳已道:“我南家与浅水清为何不和,陛下不是不知。正因为如此,你若去了,就等于是在提醒陛下,所有的一切,我们都是在公报私仇。官场之事,最忌讳的就是私事公办,哪怕真这样做了,总要在场面上有所交代才可。我与浅水清明争暗斗这许久,从未提过你和云霓一字,就是因为,我们不能将这场争斗显得私人化。所以你的上朝,只会对即将落败的一方有利。记住,官场之上,只说官话,永远不要将私人感情放在上面。”

    南无伤这才警醒过来:“孩儿明白了。”

    “那就好,对了,李规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自浅水清回到苍天城后,南无伤早就秘密派人调了血风旗李规回来,以准备对付浅水清布置在石村一带的八千精兵。

    这刻南山岳问起,南无伤立刻回答:“已经秘密来到半个多月了。昨天夜里,我派人传了信息给他,命他立刻向石村一带调动。一旦我们这边得手,他就会立刻对石村发起攻势。石村虽有铁风旗近万将士,但血风旗六千士兵以有备打无备,大有胜机。没有浅水清坐镇的铁风旗,其战斗力怕是要大大下降许多。”

    说完这句话,南无伤突然警觉失言,原来自己的内心深处,早已经承认了浅水清的指挥才能。想到这,他越发的心有不甘起来。

    “很好。”南山岳满意点头,老家伙的脸上露出一线凶狠:“浅水清一直欺我南家是文官家族,手下无兵,所以才敢兵逼相府,折我声望。他以为我不敢和他玩硬的,我就偏要跟他来一次。咱们文要斗,武也要斗。不但要灭了他在朝上的势力,也要灭了他手下的兵员。我看他浅水清还拿什么来跟我兴风作浪!”

    “可是陛下那里……”

    南山岳大手一挥:“一切有我,你尽管放心。只要我老头子不倒,再有天大的事,我也能撑得住!”

    这句话,到是显示出了一代当朝丞相的雄浑大气。

    看着自己的二儿子,南山岳斩钉截铁道:“你就留在家里,等候我们的消息。若赢,则什么也不用做。若万一我们败了……”

    南山岳突然靠近儿子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听得南无伤愕然:“父亲,你这是什么意思?”

    南山岳冷冷道:“未算胜,先备败,官场风云难测,永远要为自己准备一条不测之路。我相信我们用不上走这条路,可总要有个两手准备,方可放心。”

    “是,儿子这就去准备!”南无伤大叫道。

    老丞相回首身后,看着易星寒:“闵先生,今日朝会,就要拜托你了。”

    “请老相爷尽管放心,闵江川与浅水清不共戴天,必定竭尽全力,诛杀浅水清。”

    南山岳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终是没有再说什么。这个人,一口一个诛杀浅水清,当真是笑话之极。官场之斗,争的是帝王之心,权术之变,哪来的诛杀之道。不过这刻,他到也无心纠正这个人的错误说法了。

    那个时候,他正要上轿,突然有一个人跑了过来,对着南山岳跪下大叫:“叔叔,叔叔,今日朝会,就让孩儿也参加吧。”

    竟是南靖元。

    南山岳一楞,怒道:“你来凑什么热闹!”

    南靖元大叫:“叔叔,浅水清以**之计陷害大哥,这都是我无能惹的祸。此番指正浅水清背后捣鬼,鼓惑太子,正需要我出来做证。叔叔,好歹我也是南家的一分子,纵然再不争气,心也是向着南家的啊。我犯了错,叔叔就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

    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全不象平时的纨绔公子。南山岳为之一怔,南无忌已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父亲,靖元这次看来已有悔意,到不如就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南山岳想了想,这才答应道:“你小子进了宫后,注意给我夹着尾巴做人。宫中不比民间,可以任你肆意胡来。若再有犯错,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南靖元大叫道:“若侄儿再有犯错,苍天城南府就再无南秋源一脉!”

    南秋源,正是南靖元的父亲,南山岳那同父异母的大哥。

    面对侄子这刻的毒誓,南山岳终究也无话可说了。

    与此同时,南家对面的将军府,中门大开。

    浅水清骑着飞雪,从将军府的大门缓缓踱了出来。

    那一刻,南山岳与浅水清目光交汇,在空中闪现出无数电光火石。浅水清坐马上向南山岳拱手道:“向南相问好。”

    南山岳嘿嘿一笑:“住得近就是好啊,每日里总有碰头见面的机会。怎么浅将军今日也要上朝吗?”

    浅水清哈哈大笑道:“虽然在苍天城没有公职,无事可以偷懒,但是偶而去听听朝上百官的争论,凑一下热闹也是不错的。我今天心情不错,起了个大早,眼看闲着也是闲着,就不如去陛下那里报个到,跟他老人家说说闲话,聊聊家常。”

    南山岳从鼻子里哼出冷气:“但愿浅将军的心情,能一直如保持如此才好。”

    浅水清笑面依旧:“也但愿相爷您老人家,能一直长命百岁,阖家无忧。”

    明捧暗讽的对话,谁都不甘示弱,浅水清暗藏杀机的回答,令南家上下人等齐齐哼了一声。

    南山岳的脸色变了数变,终究还是哈哈干笑几声,然后利落地钻进轿子里去。

    此时此刻的斗嘴,谁占上风都没有意义。就让他浅水清再逍遥一阵又如何。

    那个时候,没有人注意到,浅水清与那站立一旁的易星寒,彼此已经对换了一个凛冽灿烂的眼神。

    易星寒的手指微微指向浅水清,做了一个充满杀机的手势。

    这个手势,却是只有浅水清看见了。

    随着南府的渐渐离去,浅水清远远望着易星寒的背影,心头终究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今日的风雪之巅,注定了要充满一片腥风血雨。

    天拂晓,黎明前一片黑暗。

    龙风殿前汇聚百官。

    作为这一小撮掌握国家命运的社会精英,封建时代的顶尖人物,不管其善也好,恶也罢,权势薰天也好,仰人鼻息也罢,终逃不脱早起的命运。

    就连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永远不能例外。

    由这一点,我们可以看出为什么历代昏君经常没事就散朝,不理朝政,不问政事。

    对大部分人来说,尤其是惯于享福的人来说,不能睡个好觉,实在是一种天大的折磨。

    但是对于南山岳,浅水清这种一躺下去,脑海中就浮现出千万条政务军务交相织错,就是睡上几个小时都未必能睡着的人来说,早起却成了一种解脱。

    他们更愿意清醒地面对一切困难,而不是每晚担心一觉睡下去,再睁眼时,天已巨变。

    因此在历史上,大凡英雄人物,皆是精力旺盛之辈,否则身体早早就先垮掉,何来成大事之言。

    今天南山岳几乎是最后一个来到龙风殿的人,之所以是几乎,是因为他后面还有个浅水清。

    这两个人,同时踏着早朝开始百官进入的鼓点而来,时间到也拿捏得巧妙,惟是落在百官眼中,显得如此的诡异莫名。

    不少官员看到浅水清出现在这里,就知道今天怕是又会有大事要发生了。

    由于易星寒只是相府门客,他和南靖元要入宫,都必须经过搜身程序,因此没人能带任何凶器进入龙风殿。反到是象南山岳浅水清这类人,可以免除这类搜身,当然,他们也是不允许带任何武器进入的。

    殿门大启,随着小太监一声唱诺,百官鱼列进入,只留下易星寒,闵江川等少数外人在殿外等候,除非相关传召,否则不得进入。

    文武两班臣员分成两列,先后进入,其中文班赫然就以南山岳为首,历明法其次。武班则是天风帝国的武勋元老周涵杰为首,浅水清位列最后,从这个排位上看,浅水清能和南山岳斗得如此热闹,也实在是少有的异数了。

    进了龙风殿,苍野望已赫然在座,旁边下首的位置是太子苍澜,苍澜的身旁,站着的是帝师公孙石。

    众官向苍野望一起鞠躬,喊了声“万岁”,这就算礼毕了。

    中央集权的封建王朝,并不是每个时代都有三跪九叩之礼,事实上,在中国那也是明清之后开始的事,在那之前,从无官员要对皇帝每日三跪九叩。三跪九叩其实是中央集权统治发展到极点的一种外在表现,由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天风帝国的中央集权,在很大程度上,是皇帝与朝官建立起的一个统治阶层共同体,而非皇帝,百官,下层社会的简单三阶梯结构。

    今天的朝会刚一开始,就透露出一股不和谐的气氛。

    南山岳第一个出列:“陛下,圣威尔公国于昨日向我国发来抗议书函,指称我帝国擅启战端,刚刚灭掉止水,又屯兵寒风关,是为制造天下乱局,要我们立刻退兵,依臣的看法,攻打惊虹一事,当暂缓些时日。”

    苍野望冷哼:“只怕不是一个圣威尔公国的威胁吧?”

    “是,麦加人也已经发来了抗议信,是前些时候的事了。咱们如今的动静很大,周边的这几个国家都有些坐不住了。”

    “那是自然的。”苍野望笑笑:“没有哪个国家会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不过可惜,朕心意已定,两个月内,我军必须兵进寒风关,各方准备早已开始多时了。”

    “陛下,圣威尔公国特使已经扬言,一旦我军进攻寒风关,就将切断圣洁走廊,实行军事隔离,麦加人也将会在恶浪河畔增加十万精兵。对付一个惊虹,天风或有余力,万一三国联手,只怕我帝国就要……”

    苍野望唰地站了起来:“一统大梁的时机,已经近在眼前,什么样的阻力也不能阻止我们。朕已经派出两路特使,分赴两国游说,为我国拖延时日。”

    说着,他看向浅水清:“浅水清,要不了多久,你就要再上战场了。烈元帅如今就在寒风关,朕期待着你们父子,能为朕打出一场好仗来。哼,只要你能给朕拿下寒风关,周边再有异动,朕也自有把握对付他们。”

    苍野望说话可以这么牛气,不是没有原因的。

    举凡灭国之战,动辄耗银百万计,此外将士牺牲在所难免。一场场大战下来,常常就把己方最精锐的勇士送葬无数,因此一个国家通常在消灭一国之后,不会再有多余的能力发动第二轮战争。

    然而浅水清灭止水,虽然杀戮太重,却是真正以最小的代价换来了最大的成果。中央军团不战而收止水降卒,几乎未有战死兵员,铁风旗长趋直入,在连番血战后也仅战损三千余人。对一个国家来说,这样的兵力损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也因此,天风帝国目前是可以说是最大限度地保持了其战斗力。在这样的情况下,苍野望自然就不轻易接受他国威胁。

    这刻浅水清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那个时候,南山岳沉吟了一下,终于开口道:“陛下,浅水清这次怕是不能出征了。”

    “为什么?”

    南山岳缓缓说道:“浅水清勾结草原马匪,杀死臣父,物色妖女,媚惑太子,谋夺中宫,如今臣已人证物证俱在,还请陛下惩处。”……

    苍野望很头痛。

    有时候他甚至会怀疑自己一贯坚持的东西是否真得正确。

    作为一名曾经历过沙场生涯的皇帝,他一直都相信,平衡之道永远是君王在处于弱势的时候才使用的手法,为了保住君权而采取挑拨群臣关系,使其对立的做法,只会让一个国家陷入不停顿的动荡之中,使政令处理不及时。

    但是有些事却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他不搞平衡之术,下面的人不代表就一定会一团和气。

    这些官员们彼此攻诃,对立,拉帮结派,勾心斗角,每天不是你弹劾我,就是我弹劾你,御史台的大夫们永远都要忙个不停,不是为查这个徇私舞蔽案,就是查那个贪赃枉法。

    苍野望不明白的是,这恰恰是由于他是强势皇帝的原因。

    我们可以用合纵与连横来解释这种官场关系。

    作为封建帝国的领导者,皇帝拥有最大的权利。

    当皇帝弱势时,官员们意识到自己可以从皇帝手里争夺到更大的权利,向这个无尽的权利源进行争夺,显然比自相倾轧要来得方便得多。于是,官员们往往会主动联合起来,采用各种方法诸般手段。在这种情况下,如何破解众志成城的官僚体系,反而是皇帝的一大工作。这便是官场上的合纵。

    而当皇帝强势的时候,官员们会发现,向皇帝伸手要权,其所可能付出的代价是相当巨大的,于是他们就会转移目标,将手伸向自己的同僚,希望通过争取皇帝信任,打击同僚,来扩大自己的权势地位。这种情况下,如何保持内部的和谐稳定,就成为皇帝的一大工作。这便是官场上的连横。

    浅水清与南山岳之间的争执,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如此。无论他们用怎样的诡计,手腕,政治手法去陷害,污蔑,栽赃对手,最终的核心方法其实都只有一个,就是将皇帝拉到自己这边来。

    皇帝帮谁,谁就赢!

    在这里,浅水清依仗的是自己曾经的功劳和未来的战争,而南山岳依仗的则是自己赫赫权位。

    从这一点来分析,不难看出苍野望的心为什么倾向于浅水清更多一些。

    就好象在董事长的眼里,董事局的董事从来都是从自己手里分钱的,而那些优秀的部门经理才是帮自己赚钱的。尽管前者地位很高,后者却更有实用价值。

    所以对于南山岳的弹劾,他是真得非常火冒,但是他还不能不听,不能不做出公正的姿态。

    尤其是此刻,南山岳说出的罪名,实在是太不同寻常了一些。

    “南卿,南涣林之死,目前已知是草原马匪所为,你说是浅水清指使他们干的,需要拿出证据来。不过朕不明白的是,这物色妖女,媚惑太子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朕从未听说过?”

    说到这,苍野望有意无意地横扫了一下旁边的儿子一眼,吓得苍澜大叫:“南相,我敬你是朝中老人,不过你也不能胡说八道,什么妖女?我怎么不知道?”

    南山岳立刻道:“这件事就要问公孙大人了。我听说前些日子,公孙大人让太子做份功课,言明功课做好,就带太子出宫游玩。听说那天太子可是享尽了艳福。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不过烟花女子多不洁,太子还当自珍自重才好。”

    苍澜大怒:“混帐,竟敢打探太子私事,再说这和浅水清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浅水清秘密训练妖女送入宫中,媚惑太子,图霸中宫。那淮河上红牌坊曾经的名妓乐清音就是为他训练妖女之人。怎么,难道太子想说,太子不认识一个叫飞烟的女子吗?且这名女子,正是那乐清音的高徒!只要想想浅水清的那本兵书,是在乐清音的画舫上写出来的,就可知二人之关系。太子外出,本是体察民情,却被那公孙石带入青楼红妨,极尽人间逍遥,更将其列入后妃名单,难道没有此事吗?”

    这番话一出,所有人都听得目瞪口呆。后妃名单里,的确有个叫飞烟的女子,这件事许多人都知道,但是谁也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是浅水清训练出来的。要不是这样,南山岳也不可能轻易相信易星寒所说的一切。

    让人没想到的是,苍澜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南相,我看你这次真得是老糊涂了。太子妃备选人中,的确有个叫非烟的。不过你自以为是,把非烟说成是烟花女子,可就大错特错了,而且你这次可真要大大得罪人了。”

    南山岳听得一呆,脱口道:“得罪谁?”

    一把令他震惊的声音突然传来:“得罪了我。”

    说话的人,赫然竟是天风财相,历明法。

    他抬起头,看着南山岳,脸上露出一线愤怒:“南相,老夫素来也算是敬重的了,可是你为何却要如此待我,将老夫的孙女说成是攀龙附凤的烟花女子?”

    此话一出,满堂震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