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六 相见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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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廊柱百转千回,锦娘终于闪进了祥云缭绕的一处。转载 自 我 看書 齭

    房内帘幕低垂,香烟缭绕,半残红烛罩着芸香色纱灯幕,内中一切都在虚无飘渺间。

    没有书案,只见妆台。口脂盒子半开,殷红的颜色也笼着一层飘忽。

    锦娘从怀中摸出辩冤书,压在口脂盒子底下,正待转身离去,忽然一阵压抑不住的好奇:皇帝长什么样子?姐姐拼了命要闯进来求情的凡人----不,他不是凡人,他的宫墙外,有五龙神卫环侍,他是天子,是人间的真龙。

    红绡帐内有低低的呼吸声。锦娘轻轻走到近前,掀开了帘幕一角。

    一个中年男子,因肥胖而显得虚浮的脸庞松散搁在金线枕头上,微凸的眼泡,脖子上有松弛的肉纹。

    锦娘忽然一阵恶心,又一阵好笑:就是这样吗?这个治理天下的真龙?

    转身要走,那人却忽然动了动脑袋,想是肆无忌惮照在眼睛上的烛光的缘故,他忽然睁开了眼。

    朦胧中,眼前出现一个纤细艳丽的身影。宫女?刺客?鬼?仙?

    谁能解释一闪念间脑子里居然会有如许多种想法。

    锦娘听见动静,蓦然回首。那张胖脸上的眼睛睁开了,居然精光四射,立刻如变了一个人。==锦娘有些疑惑,难道睁眼闭眼有这么大差别吗?姐姐不都是一样好看吗?

    那双眼睛紧紧盯着她,让她有些好笑,忍不住道:“你看我做什么?”

    “你是谁?”眼睛的主人有练习多年的威严声线。

    在这一刹那间。锦娘忽然生出一个极有趣地主意。她对他嫣然一笑:“我有冤情。你来恒水找我。”说完指指妆台,化成一股青烟,丝丝缕缕自帘幕缝隙中散去。

    头脑尚未清醒的皇帝以前所未有的敏捷跳下了床,高喊一声:“别走!”

    “皇上……”窗内侧的妃子迷迷糊糊睁开眼,迎眼看见只穿亵衣的皇帝傻傻站在妆台前,愣了,大着胆子问道,“皇上,怎么了?”

    “她走了,仙子走了……”皇帝喃喃答道。

    踱近妆台。果然见到雪白纸张的一角,打开来看时,“冯恒冤”三个大字触目惊心,后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写什么他看不进去半个,脑海里只有那张艳若桃李的脸孔,如此明媚,如此轻快。

    “皇上……”妃子半坐起来,乌云散拖在腰间,因为卸妆的缘故,也或者灯火朦胧。脸上有挡不住的阴影和松弛。

    皇帝没来由一阵厌烦,刚才那张脸,怎么会如此美好?

    “恒水,她要我去恒水找她。仙子……”皇帝匆匆看完那几张纸,秀才冯恒,恒水人氏。谁把这状子送来地?禁宫守卫森严,绝对不可能混进刺客,她化作青烟散去……仙。必然是仙!

    恒水的仙子,美貌无双的仙子!

    “你知道恒水县吗?”

    “臣妾不知道。”妃子摇头。

    好,那我自己去找。中年皇帝细心将状子折好,忽然觉得枯燥的生活里有了几分乐趣。

    锦娘怀着小孩子恶作剧的笑意跃出了宫墙,外面斗得正凶,姐姐一只手挥剑,另一只手捂着胸口,像是受了伤。

    这个情形立刻将她的愉悦击碎。锦娘高呼一声:“姐姐,都办完了。快走!”

    “好。”她回答道,“心悦,走吧。”

    胡小郎答应一声,正待撤身,金甲神从侧翼穿来,挥着金杵向锦娘击去。“小心!”胡小郎眼疾手快。硬生生滑出几步。仗剑拦住。

    孰料金甲神却是声东击西,金杵中道一变。向翩芊当头砸下。

    翩芊见情势危急,来不及多想,长剑向上一架,一声脆响,折成两段,金杵去势已偏,再次砸在她左肩。

    “阿姊!”胡小郎高叫一声,不管不顾,合身扑上,金甲神第二杵夹着沉重的风声砸在了他的背心。

    漫天血雾里,锦娘听见胡小郎低沉的声音“走”!随即一阵大力扯来,不由自主随着升起在半云半雾中,耳边有冷冷的风声,金碧辉煌地城墙,转眼间成为不可见的风景。

    胡小郎停在一处树木繁茂的地方。翩芊已经昏迷,半身鲜血淋漓。锦娘扯下衣裙裹住她的伤口,心疼到极点,反而麻木,只是呆呆想着:为什么没有仙丹?为什么连药都没有带?

    胡小郎白衣上也染了血,许是自己地,许是姐姐的。奇怪的是这些污迹反让他一向安静的面孔显得更加超脱,有一种隐隐的光辉透出来。他从怀中取出一颗朱红药丸,塞进姐姐口中,认真端详着,最后叹口气,微笑道:“锦娘,我枉自修炼了这么久,居然连阿姊都救不了。”

    “你说什么?姐姐伤地有那么重?”

    胡小郎却不再答话,扶着翩芊坐定,让她轻轻倚在自己肩头。月光从树叶的缝隙里透进来,斑驳稀少,世界安静的仿佛不存在。

    唯有锦娘的心咚咚响个不停。

    她看着他默默与她相守,忽然有些妒忌。如果没有他,此时安慰姐姐的,只能是我。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于是悄悄吐出了内丹。“拿去,给姐姐服下。”她傲然将内丹托在掌心,向着胡小郎递过去失,你的功力不足以续命。何况你失了内丹,只有死路一条。”

    “不信我两百年功力续不了姐姐的命。”她有几分得意,有几分失意,应该会死,可是我的生命,永远流淌在姐姐地血液里。

    “阿姊近五百年功力,又能如何呢?你救不了她。”胡小郎淡淡一笑,“你去找写水,我有办法。”

    她半信半疑看看他,见他一脸镇定,只得转身离去。走出几步放心不下,回头一看,他拿着一颗圆润莹白的弹丸,塞进了姐姐口中。

    她有一刹那迷惑,随即明白过来,那是他的内丹,修炼多年的心月狐的内丹,多少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法宝。

    “小郎,你疯了!”她冲过来,眼睁睁看他运足了内力,将那颗内丹逼入姐姐体内。

    “阿姊就交给你了。”胡小郎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

    他失去神力地身体随即变回最初地模样,一只雪白的心月狐,蜷成一团,倚在姐姐脚边,一动不动。

    她不知他是死是活。失了内丹地狐,没有几个能活下去。

    她想哭,却听见树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像极了小时候翩芊踏着草间小径来寻自己的声音。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