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是一阵沉默,沉默,沉默。
“不知小姐是哪家府上的千金,改日定当登门道谢。”
“不必了,搭救公子是船家,我们只是留在船上的看客而已。”
然后,又归于平静,只是外面的风雨愈加狂暴了起来。
拿起面纱覆于面上,“玉香,把里层的纱帘放下,请公子进到外舱喝口热茶吧,免得人家笑咱们不懂礼数。”
“公子,我家小姐有请。不过你可不能偷看我家小姐哦!”
“无礼!”一个男声出言呵斥道。
呵,有趣,胤禩快年关了,你带着阿尔萨兰到杭州来干吗?不怕你那些好兄弟趁你不在京城的时候,跳出来弹劾你玩玩。
“不碍的,是咱们唐突了。”说着话,玉香把胤禩主仆二人请了进来。
胤禩还是那般风度翩翩,只是比半年前清瘦了不少。最近,他很累吗?阿尔萨兰也有些憔悴,一个武者,怎么可以这般不注意身子呢!争斗不过刚刚开始,现在就疲态尽显,怪不得最后胜利的,只有那个人而已。
“玉香,奉茶。”
“是。”
船舱内又是寂静,我呆呆地看着胤禩,他却是出神地望着断桥。他在思念谁?又在想着谁?他还记得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墨佳氏萦雪吗?我们之间的情谊,就像冬日的雪花一般,早就随着春风——飘散了吧。
“公子,请用茶。”玉香乖巧地奉上茶,然后掀起纱帘回到我身边。
“多谢姑娘。”胤禩还是那般恭敬有礼,只是为何让我觉得他的人少了两分亲和多了三分疏离。也是,此时此地的我已经不是那个留在惠妃身边有利用价值的萦雪,对于一位皇子而言,此时此地的我,同船人足矣。
“不知小姐此行要去何处?”胤禩品了一口茶,淡淡地问。
其实这茶比宫里的差不了多少,何况我用得是虎跑,咳,我又何必对他喜不喜欢如此上心呢!难不成我还伺候人伺候习惯了!“只是在这西湖上游荡赏玩。”
“不知西湖十景,小姐看了几处了?”
“苏堤春晓、曲苑风荷、平湖秋月、断桥残雪、柳浪闻莺、花港观鱼、雷峰夕照、双峰插云、南屏晚钟、三潭印月,只有这断桥残雪,恐怕是看不上了。”
“杭州已经数年没有下过雪了。”
“公子若想看雪,只需往北便可。”我低下头,这样回他。
“谁将韶光与我,却怨年少光阴虚过。谁将盟誓与我,却任别后寡信轻诺……轮回中太多的叵测,莫许我来生温情脉脉。”胤禩黯然低念,慢慢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几乎已经忘记的话却搅得我心里一阵刺痛,按耐不住,站起身,还未开口,韩昱就在外面禀道,“小姐,冥追少爷到。”
冥追?冥追!冥追。他来得真是时候,正是时候。坐回去,努力让声音变得有些喜悦,“快请。”
一阵沉稳地脚步声过后,冥追再次回到我的生活里。他把头发剃了,却不失原本的风姿,依旧俊朗脱俗,只是少了几分宝相庄严。
“这位是?”冥追看着胤禩。
这让我怎么回答?偏过头看着满眼的湖光山色,嘴里小声地念着:“我不在着,我不在着,我不在着。”
胤禩起身抱拳施礼,“在下乃是京城人士,来此地做些绸缎生意。”
冥追也抱拳回礼,“我乃杭州本地人士,祖上姓习,草字勿离。”
胤禩眼睛一亮,笑着说,“我祖上姓路,单字一个良。”
偶滴神,他们,他们就不能有点创意吗?比如大打出手,在水面来个凌波微步,蜻蜓点水什么的。瑶瑟似乎听到我的低念,忍不住捂着嘴背过身子偷乐。
胤禩接着说,“刚才偶遇大雨,多亏这位小姐出手搭救,不知……”
冥追看了我一眼,“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呃,习兄,请恕在下唐突之罪。”
“无妨,路兄不必过忧。”
晕倒,这二位跑西湖上寒暄,还真是有情调,不知二位可否愿意换个地方,比如此处往下几百米的水晶宫,我这小船可耐不住酸。
“不知习兄在何处高就?”
我狠狠地瞪了外面的冥追一眼,他要是敢瞎说,我立刻把船凿一个窟窿,大家一起西湖踏浪。
“我性喜参佛,不过是个仗着家里有几分田地的闲散之人罢了。”
阿尔萨兰在一旁突然出言说道,“不知公子和绍兴习氏可曾认识?”
胤禩叱道:“休得多言。习兄,在下疏于管教,万望海涵。”
冥追不动声色地说,“无妨,我与绍兴习氏也算是同族。”
胤禩连忙说:“不知习兄近来可曾见到素筠小姐。”
冥追摇摇头,“在下载山中苦修数年,久未见宗族故人了。”
胤禩叹了口气,“这位素筠小姐乃是在下的旧识,更是在下欲聘之佳人,若是习兄得知她的消息,可否告之于我。”他的欲聘之人?我耻笑着,那你家里那位善妒的福晋怎么办,为何你就不能好好守着这么一个可以为你生为你死的好女人呢!猛地转过头,隔着头纱呆呆地看着阿尔萨兰,为什么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因为胤禩是主子,所以就可以放弃心爱之人吗?难道,女人之于男人,弱者之于强者,就只是一件可以转让买卖的商品吗?太凉薄了……
冥追应付了几句,掀帘走进内舱。默默地执起我冰冷地手,什么也没说,只是握着我的手,给我温暖和力量。
眼见着外面的雨渐渐停了,胤禩也不好久留,便带着阿尔萨兰告辞,下船而去。我和他,终究是没有缘份吧。就算近在咫尺,我和他也心于天涯,再无瓜葛。
苦闷地扯下面纱,“冥追,不好好在你家老祖宗面前尽孝,跑我这里凑什么热闹。”
冥追坐在我对面,示意让所有人都先退下。
“你让我一个时辰内赶到的。”
“早超过一个时辰了,你还不赶紧出家去。”
“我以及脱离佛门,再无皈依之念。”
“瞎说,有本事你把家里的佛像佛经都送给别人随喜去。”
冥追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我,一直到内心的最深处。
是在被他看毛了,我不耐烦地问,“有事?”
“若是我都送出去,你就认定了我不会出家了吗?你就不再这么心神不宁了吗?”
“我哪有!”
“他是谁?”
“谁是谁?”
“路良。”
“世上本无此人,你又何苦自扰之。”拿你的话堵你,看你还有什么说的。58xs8.com